一七一 從艦隊暫避開始!


    清晨的安東新港內,海霧繚繞。


    馬東子今天起了個大早,穿好衣服著鏡子比劃了兩下,得意的笑了笑。


    他相信,即便是以前的老朋友,如果看到鏡子裏如今這位衣著筆挺,二十多歲的青年,恐怕也會認不出來,要知道兩年前他還是個胡子。


    胡子,就是馬幫土匪,在這片白山黑水間縱橫行走,而且都有各自的靠山,當年他因為交不起租,咬咬牙也走上了這條道,借著一身馬上本事,成了海城一帶小有名氣的頭目。


    但誰想到,一天夜裏,自己連帶著幾十號手下,居然被十幾個穿著黑衣蒙著臉的大漢給幹翻了,而且還毫無還手之力,幸好人家手下留情,才躲過了一劫。


    自打那以後,他就成了那幫至今也不知道名字人的手下,跟著一起做了很多大買賣,那時才發現以前自己幹和人家比起來,簡直都是小孩子過家家!


    直到一年前,那些人忽然動手,一夜間將原本隊伍中上百號不安分的主上全給殺了,還把剩下的人拉到了這裏,並改編為了保安隊。等到了這裏,他終於知道了那些大漢原來是不久前打敗了日本人,如今赫赫有名的太平洋軍!


    幾乎沒有考慮,馬東子就選擇了入夥,除了對方殺人不眨眼的手段外,還為了如今這份安穩的生活。


    說實話,除了那些生性不安分的主,誰願意提著腦袋當土匪,大都是沒了活路才被逼上梁山的,所以清除了不安分的那些人後,剩下來到的人也全都接受了新身份。


    名義上他們是這家德文斯洋行的保安隊,但事實上在太平洋軍中,他們卻有另一個身份,太平洋軍獨立二營,負責保衛檀香山在此地的利益。


    馬東子沒讀過書,鬥大的字都不認識幾個,保衛什麽利益的話不太懂,但有一點很清楚,那就是誰要敢對德文斯洋行伸爪子,別管他是土匪還是官軍,都是獨立營的死敵!


    這句話可不玩笑,從胡匪到戰士,不僅是身份的改變,而且每月還能拿到十兩銀子的餉銀,不用再提著腦袋幹買賣!最重要的是,夥伴們那些親戚朋友,隻要是挨著點邊的,隻要你開口,幾乎都成了洋行的工人,不僅衣食無憂而且還拿著令人眼紅的餉銀,比起以前光靠地裏刨食算是過上了好日子。


    在這種手段下,現在的獨立營上下早就是鐵板一塊。


    馬東子檢查了一下手槍,那是剛運來的新貨,比起他當胡子時那種手銃可強多了,一槍下去連戰馬都熬不了多久,檢查完槍械後,立即推門走了出去。


    踏著洋灰鋪成道路,馬東子很快就來到了位於碼頭西北角的馬廄,靠著馬背上的本事,如今他已經成了獨立營裏的中隊長。


    原本管馬這種事情是有專人負責的,不需要他這位中隊長來關心,但今次確實不同。


    因為這幾天洋行從蒙古采購的戰馬到了,足足三千匹戰馬,一下讓獨立營裏那幾位馬倌忙得不可開交,所以他這位懂得養馬的中隊長也不得不來幫忙。


    走入擴大的馬廄,馬東子眼睛一亮,隻見到一排排的毛色雪亮的戰馬緊挨在一起,不時發出兩聲輕嘶,正在搶食料槽中用鹽水浸過豆餅。


    和幾位馬倌打過招唿後,馬東子也立刻抄起豆餅料開始喂馬,可隨著他走過一個又一個馬廄,眼睛也越來越亮!他家祖宗三輩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看馬的眼力可不簡單,一看就知道這些都是最好的戰馬,每一匹都價值不菲,即便是在蒙古草原上,這等好馬也隻有那些清貴老爺們才能擁有!


    到底是誰這麽有本事,居然弄到了這麽好的戰馬!


    馬東子眼睛直發光,拍了拍一匹伸頭過來想搶他手裏豆餅的棗紅馬,真想立刻就把它牽出去溜溜。正當他的手就要摸到韁繩時,遠處一聲悠長的汽笛聲突然傳來,頭一次聽到海輪汽笛的戰馬紛紛揚了下脖子,馬蹄也躁動起來。


    馬東子連忙仰頭望去,隻見海霧中隱隱出現了三艘海輪,頓時感覺到了一絲異常!


    要知道自打開春冰破後,倉庫裏的東西早就被全部運走了,剩下的還不夠裝滿一艘船,怎麽會一下子來這麽麽多呢?


    難道是有人來找麻煩了?想到這裏,馬東子立刻將手裏的豆餅扔下,牽過棗紅馬,輕輕拍了兩下後飛快的向碼頭跑去。


    等到了碼頭,忽然發現整個港口都被戒嚴了,幸好守衛的士兵認識他,才放他進去。等第一艘大船緩緩靠上岸,開始卸貨後,馬東子才知道為啥今天這麽不同了!


    眼中,從貨輪吊車上緩緩放下的一門大炮,讓他的眼睛立馬就直了!


    旅順港內。


    林泰曾和劉步蟾緩緩行走在碼頭邊,望著停靠在碼頭上已經修複的定鎮兩艦,臉上不僅沒有絲毫興奮,反而再看到了遠處幾艘懸掛著俄國國旗的軍艦後,眼神裏充滿了擔憂。


    “子香,那些俄毛子有答複了嗎?”


    劉步蟾搖了搖頭,苦笑一聲:“我讓楊用霖去打聽了,他們還要再駐一段時間。”


    “還要在駐!”林泰曾猛地捏緊了拳頭,旅順是北洋重地,又是扼守京畿門戶咽喉要地,被一支外國艦隊長期駐紮,的確讓他非常擔心。


    前些日子還可以用越冬來拖延,但如今洋麵早已解凍,北上海參崴的航道也暢通無阻,俄國人卻依然賴著不走,已經不能用擔心來形容了!


    日本戰敗,水師全沒,此時的遠東除了那支時常派幾艘軍艦黃海上轉兩圈太平洋軍艦隊外,也隻有北洋了。而如今俄國大舉增兵,借著越冬駐紮旅順,已然讓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安!


    想到這裏,立即又問道:“子香兄,你怎麽看?”


    多年好友,又是一起留學英國,劉步蟾哪能不知道林泰曾的心思,歎了口氣搖搖頭:“提督大人昨日已經去天津見中堂了,希望能有結果吧。”


    劉步蟾雖未直接迴答,但他也知道俄國人在這裏駐紮越久,肯定是越不利,雖說他們名義上是為了越冬,而且打著朝鮮的主意,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調轉炮口呢?


    這段日子,為了防備俄國人,水師上下幾乎是吃住全在艦上,將士們十二個時辰保持警戒,在這樣下去恐怕不等俄國人動手,將士們也都要累趴下了!


    “凱仕兄,你說中堂大人是不是錯了?”


    “錯了?”林泰曾停下腳步,扭頭看向了劉步蟾,後者迎著他的眼神說道:“我覺得大人當時不據理力爭收服朝鮮,此刻卻要聯手俄國恐怕會鑄成大錯!”


    “哦?子香難道最近有所發現了?”


    劉步蟾點點頭,伸手指了指遠處的俄國軍艦:“甲午一戰,陸營和咱們水師拚死為國,雖損兵但卻未傷元氣,太平洋軍橫空殺出,全滅日本水師,不僅解了我水師之危,還逼得日本賠款賣島,實力大損!”


    “那時,原本是吾輩收迴屬國的最佳時機,可朝廷卻在此時答應了英國人的條件,選擇了媾和。數萬陸軍撤迴鴨綠江,我們也是損兵折將打了場糊塗賬,朝鮮如今雖然在日本手裏,但他們沒了軍艦,連大船都被太平洋軍搶了一空,若不是英國幫著運兵,怕是早就耗不下去了。”


    “朝廷或許是覺得既然日本成了沒牙的老虎,就沒必要再打這一仗了,但中堂大人不該忘記,俄國人覬覦朝鮮早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要不是英國人阻擾,恐怕早就拿下元山港了!”


    “中堂既然最後選擇了與朝廷一致,就不該再插手,他俄國想要朝鮮打就是了,我們隻要在旁看著,戒備著就行,但如今卻又重提聯俄,這不是引狼入室嘛!”


    見劉步蟾越說越激動,林泰曾也不禁皺了皺眉,道:“子香兄,話也不能這麽說,中堂大人的苦衷你又不是不知道。英國勸和,本就不安好心,為了保證他們在大清的利益,害怕太平洋軍插手,故意利用日本引開他們的注意力,挑起兩家的爭鬥,迫使他們不得不備戰日本無法顧它。”


    “現在日本在朝鮮已經站穩了腳跟,再有不久他們新購的大艦也全都要迴來了,一旦日本打敗了太平洋軍,你認為靠我們北洋,能擋住那麽多大艦嗎?”


    林泰曾苦笑一聲:“要是我們再有幾艘定鎮倒也算了,但此刻朝廷已經拿不出錢來了,中堂大人正是看到了這一點,才準備聯俄,為將來日本打敗太平洋軍後做準備。”


    “這麽說,凱仕兄你覺得太平洋軍一定會敗給日本?”


    “即便不敗,也是慘勝。”林泰曾吸了口氣:“十二艘鐵甲大艦,最小也和咱們定鎮兩艦相當,日本人真是瘋了!”


    劉步蟾動了動嘴巴,想了想後又閉上了,忽然一笑:“說來說去,都怪方伯謙那個好女婿,既然打敗了日本,又為何放過了朝鮮,這不是徒增我們的麻煩嘛!”


    “嗬嗬……”林泰曾聽到,也樂了,笑道:“他去了夏威夷,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對了,聽說最近夏威夷來人了,皇上還答應了他們開公館,在煙台設通商處。”


    “是啊,我也聽說了。”劉步蟾點點頭,忽然神秘的笑了笑:“我還托人買了幾斤奶糖,凱仕兄要不要嚐嚐。”


    “好家夥,還是你下手快啊!聽說隨那位夏威夷公使一起運來的奶糖如今在京裏都賣瘋了!王爺貝勒們都是幾十斤幾十斤的往家裏搬,連太後都讚不絕口!不行,子香你必須勻我一些。”


    林泰曾一把抓住了劉步蟾的衣袖,準備先訛一半再說,忽然見到葉祖珪匆匆跑來,見他神色慌張連忙,頓時心頭一凜,問道:“怎麽了?”


    “不好了,丁大人剛剛從天津發來電報,說南洋水師在上海外發現了四艘俄國大艦經過,正向旅順駛來!”


    “什麽!”


    站在琉球臨時指揮部的窗口向外望去,碧藍色的大海一望無垠,點點浪花紛翻而起,點綴其中。幾艘漁船結伴而行,帶起了一道道潔白的尾流。


    在它們身後不遠的霸海港中,太平洋艦隊正蝟集在一起,四艘北極星級戰列艦,四艘決心級重巡洋艦,兩艘輕巡洋艦,如果不是六艘驅逐艦已經全撒了出去,這個規模還要更大。


    這已經是太平洋艦隊應付此刻遠東局勢能拿出來的最大力量了,龍嘯號由於需要確保夏威夷的安全,所以和另外兩艘驅逐艦將不參加這次行動,連檀香山號在完成了護航任務後,迅速趕迴了夏威夷,利用航速協助巡邏。


    不過陳平並不太擔心夏威夷的安全,雖然美國已經把剛下水的俄勒岡號戰列艦調到了聖迭戈基地,用於擴充他們那個太平洋中隊的實力,但他們恐怕永遠不會想到,得到少爺資助的馬賽奧已經準備動手了!


    不久前段飛的消息顯示,馬賽奧手中的一萬起義軍已經分批潛入了古巴,各地已經有了再次爆發動亂的苗頭,所以美國佬即使有心,恐怕也不得不首先考慮自己大門口的安全!


    “這是一招妙棋!”


    陳平捏一下拳頭,一直以來他對自己的眼光毫不懷疑,而且也很自信,但自從遇到少爺後,卻發現自己差的已經不是一點半點了,無論是建軍智利,還是布局古巴,奪取夏威夷,直到最近又突然招攬劉亨賻,支助菲律賓當地武裝!現在這一連串在當時看似毫無瓜葛的事情,漸漸匯合起來後,陳平才明白,少爺的眼光和手段,隻能用神鬼莫測來形容!


    古巴,將成為美國擴張的最大絆腳石,隻要一天不搬開這塊大石,就一天沒法集中力量出現在太平洋!而呂宋,也將成為扼守馬六甲海峽,阻止列強進入太平洋的最大絆鎖,隻要等到明年,靖海計劃完成,那麽自己這些人就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了!


    “這是個大時代,風起雲湧,詭異多變!卻是屬於我們這些大好男兒的年代,是吾輩建功立業的最好時機!”


    這是少爺在招攬劉亨賻時說的話,如今已經在太平洋軍中廣為流傳,激勵了無數新兵蛋子!也成為了太平洋軍中無數熱血男兒的豪言!


    陳平雖然不能和那些十八九歲的小青年相比,但才剛剛三十三歲的他,在聽到這句話時,依然被話語裏奔騰而出的激昂和熱流燙的全身都在顫抖!


    這是一個大時代!


    當陳平的眸子猛然亮一下時,身後也傳來了張作霖的聲音。


    “報告,旗魚號從旅順外海發來電報,俄國第二批艦隊已經到達旅順口,迴合了在旅順的餘部,正在駛迴海參崴。”


    陳平接過電報,看了眼笑道:“欲蓋彌彰,不到一個月他們恐怕就要迴來了。”說完,合起情報再問道:“陸軍組編的怎麽樣了?”


    張作霖身著嶄新的軍服,肩上的少校肩章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位年輕的少校參謀,因為上次的一句話,已經被陳平視為了助臂,從二級陸軍參謀轉為參謀本部陸軍協調官,看起來都是當參謀,但含義卻截然相反,協調官意味著他已經得到了認可,有權接觸更高層次的決策和計劃,所以他如今已經成了整個太平洋軍年青一代的偶像!


    聽到參謀長詢問,張作霖連忙直腰匯報:“一師和四師已經全部組編完畢,隨時可以出發,海軍陸戰隊一團也都做好了準備,此外新的陸戰二團也已經編入了組建序列。”


    “三師還要多久才能完全進駐愛美島?”


    “先頭部隊已經進駐愛美島,根據進度,剩餘的部隊也將在半個月內全部抵達。”


    陳平點了點頭,陸戰隊二團顯然還趕不上,但三個師,一個陸戰團,足足三萬五千將士,除了必須駐守夏威夷的三師外,這將是自己半年內可以動用的所有力量了,麵對俄國人五萬的陸軍數量相差並不算很大,不過和隨時可能再次增兵的俄國相比,這已經是檀香山目前的極限了,畢竟夏威夷和琉球麵積狹小,人力資源並不豐沛,能夠湊齊四萬陸軍,已經壓力很大了。


    總不能因為數量相差大就不打仗了!陳平笑笑,問道:“對了,做苦力的是那支部隊?”


    參謀長輕鬆的語氣,讓張作霖也笑了起來。為了到達迅速支援的意圖,第一批船隊已經帶著重型裝備率先前往安東,但由於安東距離大孤山太近,那裏是清軍駐紮重地,所以隻能安排千人進駐,還必須以苦力名義掩護。


    “一師二團三營已經準備好了!”張作霖笑著迴答道。


    “這個趙龍,還真舍得!”陳平嗬嗬一笑,一師雖然號稱太平洋陸軍最強,但在陳平眼中,還是缺少大戰考驗,所以對趙龍的決定也很讚成,說道:“就讓他們進駐吧,告訴他們,沒有命令,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離開碼頭!”


    “是。”


    “對了,再告訴他,必須讓專人負責保密!”陳平再次叮囑。


    “立刻轉告琉球王和在琉球的各國代表,告訴他們,鑒於遠東局勢有可能變化,艦隊將暫時前往小笠原群島駐紮。”


    “是。”


    陳平吩咐完,又扭頭看向了窗外的大海,太平洋軍再繞了一個大圈,已經積蓄了足夠的力量,終於要從深藍向內陸進發!


    道路就從艦隊故意暫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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