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禦門聽政結束,謝昀便直接迴到了府中,到了府門方一下馬,便瞧到了正在卸行禮的車馬,謝昀知曉母親楊氏必是已進了府,將馬鞭遞到了身旁的隨從手中,便撩袍快步走了進去。一路間,原本平靜的府邸似乎熱鬧了許多,抬眸間竟是多了許多熟悉的陳郡舊人。


    在一聲聲的行禮中,謝昀來到了自己的院落,果然一進門便看到了隨楊氏進京的丫頭們。


    穿紅著綠的丫頭們從廊下看到進門的謝昀,當即笑著一擁上了前,眸中都是難掩的激動與欣喜,規矩卻還是一點也未忘,皆齊齊地行下禮去。


    “大公子。”


    謝昀眸中泛起熟稔的笑意,隨即抬手道:“都起來吧。”


    丫頭們聞聲笑盈盈地起身,抬頭一看連朝服都未來得及換下的謝昀,不由都好奇的多打量了幾眼,隨即便聽得其中一個小丫頭笑道:“許久未見大公子了,今日大公子穿這一身官服,倒叫奴婢們不敢認了。”


    謝昀聞言正要說什麽,卻聽得一年紀最小的丫頭又遞了一嘴兒道:“話雖是這樣,可咱們大公子穿什麽都好看。”


    自住進這府邸以來,便難得如今日這般熱鬧,謝昀不忍打消眼前這幾個丫頭的興致,便也未出聲阻止,隻是含笑不語,恰在這時,服侍楊氏在側的大丫頭繪鶯掀簾走了出來,站在廊下一看到被丫頭們圍著的謝昀,一邊笑著理了理裙子,一邊迅疾地走出來。


    “大公子。”


    聽得少女溫順的聲音,謝昀轉頭看去,遇到低眉斂目的繪鶯,當即笑著道:“繪鶯起來吧。”


    繪鶯方起身,謝昀便順著看向軟簾道:“母親這一路可好?”


    繪鶯聞言唇角勾起,隨即點了點頭道:“大公子放心,太太很好,一念著要進京見著您,便更好了。”


    話說到這兒,繪鶯看了眼眾丫頭道:“大公子累了一早上,好不容易下朝又被你們圍了個轉,嘰嘰喳喳都跟枝上的喜鵲似的,太太在裏屋都聽到了。”


    眾丫頭聽到繪鶯輕聲地訓斥,知曉並未真的生氣,皆麵麵相覷,隨即笑著行禮退了開來。


    “大公子,請進吧,太太正等著見您了。”


    眼見著繪鶯讓開一條路來,謝昀頷首間便朝著屋子去了,屋內溫暖而寧靜,當丫頭掀開裏屋的簾攏,謝昀傾身進去,便瞧著楊氏正坐在他常常獨自對弈的窗下,似是在看他那一盤殘局。


    “母親。”


    聽得熟悉的聲音,楊氏微微轉頭,一看著進門的人,當即眸中一動,眼角是難掩的欣慰與喜意。


    “迴來了。”


    下一刻,謝昀便上前來,撩袍便要跪下去,卻是被楊氏雙手托住,楊氏看著自己這唯一的兒子,心下難免泛起了激動,都說兒行千裏母擔憂,這句話,與她而言一點也不假。


    “好,看著你好,母親這顆心也就放下了。”


    楊氏扶著謝昀緩緩起身,謝昀抬眸看到母親眼中微微泛紅,心中也漸漸泛起波瀾,反手關心地握住楊氏的雙手問道:“母親這一路可還好,舟車勞頓,讓您受累了。”


    看著眼前的兒子,楊氏唇邊是消散不去的笑意,抬手間壓了壓眼角的淚,語中滿是溫柔道:“放心,母親好的很,這點路還是走得了的。”


    “祖父,祖母他們可都好?”


    聽著謝昀的話語,楊氏撫慰地拍了拍握住自己的那雙手道:“你且安心留在京城,陳郡一切都好。”


    說著楊氏低眸看了眼桌上的殘棋,唇角多了幾分溫柔道:“倒是你,莫日日都隻在這些棋局上下功夫,多出去走走,散散心才好。”


    謝昀聞言順著一笑道:“母親說的是,兒子記住了。”


    楊氏滿意地點了點頭,想起什麽般,笑著啟唇道:“一進府我便歪著睡了會兒,這會子反倒懶怠了,陪母親走走可好?”


    聽得楊氏如此說,謝昀當即含笑應了,楊氏扶著謝昀的手站起身來,母子二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朝外走去。


    當一走出門,和煦的春風攜著淡淡的花香襲來,耳畔是枝頭清脆婉轉的鳥語,陽光落在對麵的瓦上,泛著熠熠的光芒。


    楊氏扶住謝昀的手,站在廊下看了眼庭前的花草綠樹,不由偏頭感慨道:“你這兒布置的與陳郡一般,若非你站在身邊,母親還隻當是在陳郡。”


    謝昀聞聲方啟唇一笑,便見幾個手腳伶俐的丫頭走了過來,為首的丫頭恭敬行下禮道:“太太,這箱子,奴婢們該放去哪裏?”


    楊氏聞言抬眸看過去,眸中頓時浮起笑意,轉而看向身側的謝昀道:“這是明日要帶進宮的,你看放哪裏合適些。”


    聽得楊氏如此說,謝昀轉而看向白爐,白爐當即領悟地領著人下去了。


    “那些都是明日送給六宮的東西。”


    楊氏自顧自說著,轉而又想起什麽般,側首看向謝昀,眸中多了幾分欣慰道:“還有送給阿九的。”


    謝昀聞聲抬眸,便見楊氏眸中泛著溫柔的光芒道:“你不知道,你陳郡的祖父,祖母他們得知阿九懷了身孕有多高興,竟恨不得我將整個謝家帶過來。”


    說著楊氏高興一笑,轉而看向廊外的一片春意,不由語中感慨道:“這日子過的是真快,第一次見阿九還是那麽個玲瓏剔透的小人兒,出嫁那日還跟昨天似的,如今竟是也要做母親了。”


    聽得此話,謝昀眸中微微一動,幾乎不易察覺的,好像覆上了一層什麽,雙手微微攥了攥,又緩緩地鬆開,唇角動了動,終究沒說出話來。


    “阿昀。”


    楊氏輕輕喚出聲,轉頭間卻見身側的人似是走了神,這才又喚了一聲,謝昀聞言轉過頭,卻見母親正探尋的看著自己。


    “你可是累了?若是累了便迴去歇息吧。”


    聽得楊氏如此問,謝昀淡然一笑道:“沒有,不妨的。”


    楊氏見謝昀這般也不再多問,隻默然打量了一眼,眸中漸漸氤氳著關心與擔憂來。


    “如今科舉已過,你也入朝為官,已是為我們謝家光耀了門楣,以你的能力,母親從未擔心,你也無需將自己逼得太過勞累,再如何,也不如自己的身子重要,你可記住了?”


    謝昀知道楊氏這是在擔心自己,因而沒有作出解釋,隻是順著楊氏的話頷首笑著應了。


    楊氏見此才稍稍放下心來,轉頭間便看到了庭前那株猶帶雨露的蜀葵,眸中微微動了動,順口般抬手指道:“這花從前倒是未見過。”


    謝昀聞言隨著楊氏指的方向看過去,見是那蜀葵,便不由脫口道:“那是蜀葵。”


    楊氏聞言扶著謝昀的手拾階而下,走到那蜀葵前停下,靜靜地欣賞道:“隻聞蜀地的人生的好,原來,就連花草也格外不同些。”


    楊氏讚歎地微微傾下身,用手撥弄了下葉子,隨即直起身側首問道:“待迴陳郡時,你可能將這蜀葵的種子也送些給母親,隻是不知陳郡可養的出這花來。”


    謝昀聞言微微抬眸,漸漸明白了楊氏的意思,心裏依然忖度出,必是白爐多說了些什麽,因而也不隱瞞,便將實話道了出來。


    “這些蜀葵,是一位友人所贈,種子皆已落了地,母親若喜歡,到時兒子讓白爐替母親移兩株迴陳郡。”


    楊氏見這話頭已遞了出來,便也不再拐彎抹角,隻眼眉輕輕一挑,語中滿是笑意道:“哦?不知是哪個友人,竟是這般雅致?”


    聽得楊氏的話,謝昀微微一頓,轉眸看了眼那蜀葵,隻思索了片刻,終究未作隱瞞,語中滿是身為君子的磊落之風。


    “迴母親,送這蜀葵種子的,是兵部尚書崔大人的千金。”


    果然。


    楊氏眸中浮過一層淡淡的光芒,轉而看向眼前平靜的謝昀,唇角勾起了幾分淡然:“看來,這京陵與陳郡的民風的確不一般,閨閣中的女兒家也可這般大方贈人東西。”


    聽出母親話中的異樣,謝昀隻以為楊氏對那崔家姑娘有了誤解,眸中微微一頓,竟是不由脫口解釋道:“母親不知,這其中還有些緣故。”


    謝昀擔心楊氏因此對那崔姑娘生了誤會,因而當楊氏抬眸示意說下去時,謝昀便將當日在昌平大長公主府的事皆一樁樁,一件件說了出來。


    聽到最後,楊氏的唇角勾起一絲了然,儼然看懂了什麽,此刻看著眼前甚為平靜的兒子,楊氏卻是不由浮起笑意來。


    方才她不過佯裝生怒,隨口一說,自己的兒子便當即出聲解釋,倒像是生怕她因此看低了那崔家姑娘。


    如今再從謝昀口中得知二人之間的事,倒不得不說,的確是天作的緣分。


    念及此,楊氏並未再說什麽,隻是恍然明白般點了點頭,隨即語中稱讚道:“如此,那崔家姑娘倒是個家風嚴謹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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