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後的第三日,便到了歸寧的日子,一大早醅碧和絳朱便一齊進了裏屋,小心翼翼地將層層帳幔掛起,一抬眼,盡頭的床榻上還安睡著自家的姑娘。


    聽到動靜,榻上的顧硯齡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眼來,便看到立在床幔外候著的醅碧和絳朱,習慣性地偏頭,卻是見身旁空空的。顧硯齡慵懶地闔了闔眼,再睜開時輕聲道:“殿下又去習武了?”


    醅碧和絳朱聽著聲兒,一邊笑著掛起床幔一邊道:“迴長孫妃,還不到辰時,殿下便去了。”


    顧硯齡點了點頭,雖然休了婚假,這幾日不用上朝,可蕭譯每日的習武卻是從未間斷過,每日她都未察覺時,人便去了,待她起來時,人已然習武迴來了。


    這精神,的確是好。


    “起吧,咱們也去瞧瞧。”


    話音一落,在醅碧的示意下,伺候盥洗的侍婢魚貫而入,待到換上一身簇新的丹碧杯文鳳尾羅裙,顧硯齡的秀發被綰成為人婦的花鈿髻,發間戴著一個精致而華貴的赤金嵌寶海棠金鳳垂珠冠,發邊再點上一支銀鍍金嵌珠寶葫蘆蟈蟈紋發簪,端莊卻又不失幾分生動俏皮。


    當侍婢們簇擁著顧硯齡來到後院,走在廊下,便能聽到“叮叮當當”的刀劍相碰的聲音,清脆而響亮,穿過迴廊越過花影,隻見一錦藍一竹青的身影正對峙而立,二人神情堅毅而沉穩,手中的利劍銀光微閃,攜著淩厲的劍風,便看到二人一招一式穩重而致命,幾乎能夠看到劍鋒相碰迸發出的火花。


    四周的樹葉被無辜劃下不少,微風輕拂下,衣袂翻飛間,在眾人還未看清楚時,那錦藍的身影便陡然迅疾地越過逼入身前的利劍,轉而反手接過右手的劍抵到了對方的頸上,幾乎隻差一念,便能見血。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身後的侍婢們,包括醅碧和絳朱都不由驚唿出聲,原本沉迷對劍中的二人都不由聞聲轉過頭,可就是這般,在蕭譯還未來得及收迴手時,沐幀卻是一時忘了,轉頭間恰好碰到那吹毛立斷的劍口。


    一條小小的血痕當即顯出,在顧硯齡驚怔下,蕭譯這才察覺出來,連忙放下手關心道:“如何?”


    沐幀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看到走近的顧硯齡,恭敬地拱手道:“長孫妃。”


    顧硯齡微微點頜,看到那血口,當即道:“都是我們來的突然,擾著你們了。”


    “長孫妃言重了。”


    看到眼前頗有幾分血性的堅毅男子,顧硯齡轉而瞥到身旁的蕭譯嗔道:“也是你沒輕重。”


    蕭譯聞言一愣,看到顧硯齡眸中的嗔道,當即點頭道:“是,是我一時未來得及收手。”


    沐幀聞言不由側目看了眼一旁的殿下,表情變得有幾分怪異,似乎有些憋笑。


    “醅碧最會處理這些傷口,你去替這位——”


    沐幀見眼前的長孫妃談及自己,連忙拱手道:“微臣沐幀。”


    “原來是你。”


    顧硯齡看著眼前的男子,難怪有幾分眼熟,原來是懷珠的長兄,因而偏頭看向身後的懷珠道:“方才你可是擔憂壞了吧,既然是兄妹,你替著上藥也好。”


    懷珠聞言並沒有太多擔憂,反倒抿嘴笑道:“奴婢知殿下的劍術,哥哥必不會有事,哥哥又是刀口上行慣了,這些小傷倒無需奴婢太擔憂,奴婢動刀劍行,上藥卻不行,還是勞煩醅碧姐姐吧。”


    話一說完,懷珠笑著轉而看向身旁的醅碧,一旁的絳朱看了,一向鬼精的眸子一轉,當即笑著道:“懷珠說的沒錯,咱們幾個裏,就屬醅碧姐姐處理傷口最穩重。”


    收到眾人看過來的目光,醅碧穩重地頷首道:“是。”


    “不用了,都是些小傷——”


    話還未說完,身著水碧裙子的少女卻已然走近前來,微微欠身道:“沐公子請。”


    沐幀聞言不由幹咳了兩下,原本的小麥膚色卻是泛著一點不好意思的微紅,隨即出聲道:“言重了,叫我沐幀就好。”


    說完沐幀無奈地看向身旁的殿下,卻見蕭譯讚同道:“也好,醅碧一向穩重,我也放心。”


    話說到這兒,蕭譯轉而看向顧硯齡道:“今日歸寧,我們這就去用早膳早些迴去,莫讓嶽父嶽母他們久等。”


    話音一落,顧硯齡點了點頭,蕭譯上前攬住嬌妻,轉而看向沐幀,一向淡然的臉上竟是忍不住笑道:“上完了藥就休息幾天。”


    待到眼前烏泱泱的人都跟著走了,沐幀看著眼前水靈靈的女兒家,終究不好意思的咳了兩聲道:“醅碧姑娘你先請。”


    醅碧聞言詫異地抬起頭,看到男子有些微紅的臉,不由噗嗤一笑,倒是比她還不好意思了,想著想著醅碧終究忍不住笑道:“我也不知沐大哥住在哪個屋子,還是你先請,在前麵帶路吧。”


    沐幀聽到這兒才響起來,一時有些窘迫,看著少女笑盈盈的眸子,當即快速地走在前麵,掩飾自己的尷尬。


    ……


    用膳之時,桌麵上擺的幾乎都是顧硯齡愛吃的,一眼掃過去,顧硯齡不由偏首看身邊親自替自己盛湯的蕭譯道:“你沒有喜歡吃的?”


    蕭譯聞言一愣,順著顧硯齡的目光看向桌上的早膳,這才笑著將手裏的湯遞到顧硯齡麵前,又替其夾了一個水晶蒸餃道:“我喜歡的,就是你喜歡的。”


    “貧嘴。”


    顧硯齡雖是嗔道,眸中卻是溢出笑來,轉而將筷箸上咬了小口的蒸餃遞到蕭譯嘴邊道:“食不言。”


    蕭譯順著咬了過去,眸中懷著寵溺的笑意,默然不語,當真安安靜靜地替身旁的媳婦兒布菜,盛粥。


    看的周圍一眾侍立的宮人都不由咋舌,看得出來,一向冷淡的殿下當真是為長孫妃改變了許多。


    待到一頓飯吃完,歸寧要帶迴顧府的禮物皆已備好裝車候在門外,當蕭譯扶著顧硯齡出門,一眼看過去,裝禮物的車幾乎排到甬道盡頭的拐角,顧硯齡詫異地偏頭看向蕭譯道:“我看禮品單子上不該有這麽多東西。”


    蕭譯聞言笑著道:“原本沒有,後來我又去了趟庫房,瞧著還有一些適合嶽父嶽母他們的,便又添置了一些,再加上皇爺爺,皇祖母,父親母親送的,就差不多了。”


    顧硯齡聞言心中湧出一股暖流,雖說情不在禮,可蕭譯如此便能看出對她家人的用心,想來讓父親母親他們看到了,也會放心了。


    畢竟歸寧女婿帶迴來的禮物,並不在多少貴重,在與用心。隻有用了心,才代表自家的女兒有多受女婿的重視,出了嫁過的有多好。


    在蕭譯的攙扶下,顧硯齡上了馬車,剛坐下,蕭譯隨之進來,馬車緩緩動身,蕭譯便順而將她攬在懷中道:“早上起得早,再睡睡,醒了便到了。”


    顧硯齡聞言安心的點了點頭,隨即舒服地靠在蕭譯的肩頭,雙手環到蕭譯的腰際,馬車悠悠之間,蕭譯掀開車簾,在檀墨問詢的眸中,隻輕聲道:“讓車開的再穩些。”


    話音落盡,馬車明顯連那輕微的晃動都沒有了,蕭譯看著肩頭熟睡的女子,唇角溫暖的勾起,手中輕輕環住那柔柔的身子,力道更溫柔小心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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