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血色的紅霞滾著微微的金邊,鋪滿了整個天空,一行大雁排成行,遠遠地朝著天際飛去。此刻的淮王府如門口的巷道一樣寂靜,可正屋侍奉的下人卻是戰戰兢兢的站在那兒,不敢輕易動一下。


    “哐當——”


    隻聽得又是一陣瓷器轟然碎裂的聲音,霸道的在屋內炸開,清脆而響亮的聲音讓人無法忽略。


    眾人不由縮了縮脖子,更是一聲不吭,生怕主子的火氣延續到自己身上。


    “我為國征戰這麽多年,到了頭,竟還比不得他東宮?如今竟還要被趕去封地?父皇為何如此偏心?”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同時,又是一陣碎裂的聲音在屋內炸開,屋外的人此刻都恨不得耳朵掉了,這些話哪裏是他們敢聽的,簡直是要命。


    此刻的淮王蕭康臉色陰沉而暴怒,眸中的怒意如火焰般燒的極烈,兩手緊緊攥拳,身子都忍不住地發抖,看著額角那暴跳而起的青筋,屋內的人都不敢輕易說話。


    倒是趕過來的淮王妃韓氏看到這一幕,明明還捂著胸口喘著粗氣,卻還是滿臉擔憂的走進來,但快到了淮王蕭康身邊時,又躊躇了幾分,看到這一地的狼藉,臉色白了白,再轉而抬頭時,終究小心翼翼地吩咐道:“還不來人將這裏收拾了。”


    “你閉嘴!”


    周圍的下人聞言猶豫了下,正要動身,卻被陡然的怒吼給嚇了迴去,淮王妃的臉色登時又尷尬又害怕,隻見自己的丈夫像是看著仇人般看著自己,眼神森冷而可怖。


    “同為皇子,旁人娶得都是高門嫡女,我卻娶了你這樣一個庶出,當著一眾皇室打了我的臉,你究竟有哪樣,配作我淮王府的王妃?”


    淮王妃聞言臉色一震,當著眾人的麵被如此揭短,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手中更是不安地絞著,極為小心地擔憂道:“王爺——”


    話還未說出口,淮王妃便被蕭康可怖的臉色嚇了迴去,此刻的蕭康看著韓氏唯唯諾諾的模樣便難忍火氣,眼中滿是鄙夷與厭惡。


    而此刻的韓氏也隻能將話默默吞了迴去,小心翼翼地迴了句:“王爺息怒。”


    屋內陷入一片死寂,蕭康冷然地看著眼前的淮王妃,隻覺得心裏那團火如澆了層烈油一般轟然炸開。


    “從父皇將你賜婚給我的那一刻,便是父皇偏心的開始,我有如何厭惡你,你應該自知!你還來這裏做什麽,還不給我滾——”


    這一句錐心之語一字一句從蕭康的嘴中溢出,淮王妃身子一晃,險些未站穩,幸好身旁的人將她扶住,看著眼前的丈夫,淮王妃隻覺得陌生而害怕。


    此刻的她就像是被扒了衣服,將一切不堪的缺點暴露在眾人麵前一般,讓她根本無力再在這裏站下去,如同一個笑話。


    身為庶女的她,從前在府中默默無聞,可嫁了這麽多年的王府,也沒人將她當做正經主子過,不過是看著那一紙賜婚的聖意上,維持表麵的尊敬罷了,至於她的丈夫,更是從未看起她過。


    她覺得自己的一生,的確是卑微而小心。


    窗外的夜蟲在低聲鳴吟,守在門外的人看到明亮的光芒籠罩著一人漸漸走近,隻見兩行婢女提著綢燈,侍奉著杞月姑娘走來,眾人如看到神明一般,眸中微微泛亮,當人來到階前,便已然恭恭敬敬的行禮:“杞月姑娘。”


    杞月淡淡點了點頭,隨即揚頭走了進去,眾人隨之釋然吐了一口氣,他們知道,救星來了。


    除了杞月姑娘,沒人能勸得住王爺。


    聽到窸窣的衣料摩擦聲,蕭康不豫地看過去,當看到女子嬌媚的身影,神情微微一鬆,終究未說什麽,可那怒氣仍舊未消下去。


    杞月看了眼滿地的狼藉,卻是毫不在意地抬起頭,溫柔的向蕭康行了一禮,轉而看向淮王妃韓氏時,隻不過喚了一聲“王妃”便擦身而過。


    未等韓氏點頭,杞月便掃了周圍一眾啞巴般的仆人道:“侍奉這麽多年,手腳還這般不小心,砸壞了這些好東西也就罷了,若是傷著了王爺,耽誤了出征,連聖上都饒不過你們。”


    聽到這一切罪責落到自己頭上,沒人敢說半句不是,連忙跪地道:“奴婢有罪。”


    “還不快清理了。”


    話音一落,眾人再沒躊躇,看了眼蕭康,見臉色並未有異,連忙爬也的起來收拾。


    孰不知,這一幕落到韓氏眼中,刺目而尷尬。


    杞月見此,這才笑著看向蕭康道:“下人們手上毛毛躁躁的,王爺別為他們氣壞了身子。”


    說著杞月從身後丫頭手中提過食盒嫵媚道:“妾身為王爺做了點羹湯,王爺可要嚐嚐。”


    見佳人如此懂事,蕭康勉強點了點頭,壓下了火氣。


    當杞月將羹湯布置好,眾人也將屋內打掃幹淨退了出去,杞月滿意地看了一眼,隨即看向蕭康身旁的培榮沒有一絲感情道:“今夜守著正屋的人,該清理的,隻怕也要清理了。”


    看到培榮會意地點頭,韓氏不由身子一震,眸中顯出幾分驚恐,竟是脫口製止:“等等——”


    杞月轉而嫵媚的看向韓氏,不緊不慢地勸慰道:“人多眼雜,王妃該不會要陷王爺於不孝不義吧,還望王妃三思。”


    韓氏臉色頓時更白了幾分,當收到蕭康警告而陰沉的目光,當即捏了捏手,垂下頭未再說什麽。


    杞月一個眼神下,培榮當即點頭下去,而就是這短短的幾句話,卻是決定了今日許多人的性命。


    可眼前的杞月卻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讓一旁的韓氏不由覺得膽寒,可怖。


    “你下去吧。”


    蕭康的聲音將韓氏的思緒打斷,轉頭間便隻看到丈夫冰冷的眼神,而下一刻,蕭康便轉而信任而寵愛的看向杞月道:“隨我進來。”


    話音落盡,眼前的二人看也未曾看自己一眼便並肩走了,獨留韓氏在那兒,隻覺得陣陣涼意浸到了骨子裏。


    看起來,自始至終隻有她,更像是個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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