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連續在心底否定了三遍,她猛地抬眸看他,想告訴他自己真的是一時歪打正著,碰上他昏倒。她是不忍心看他病倒辛苦的樣子,這是任誰都會做的事情。


    她從來沒有幻想過他漆黑深邃的眸子凝望著自己的場麵,原來心跳會一下子衝破兩百,她差點以為自己心髒病發作……本能地想調開視線,卻發現他專注的目光像是強力膠,緊緊地粘住了她,怎樣也調不迴眸光,就這麽定定地看著彼此。


    意識到心情上出現了些許的變化,盡管她認定這不過是同情心作祟,可是被他這般凝望之後,真的可以用「惻隱之心」概括湧上心頭的感覺嗎?


    她其實是對他……


    朦朧的認知慢慢地浮現,與他凝望之際,她的唇瓣不自覺地微微顫動,像是有什麽話要說。一股奇特的熱流滑過胸口,莫名的渴望湧上心頭,即使察覺到兩人的距離正一點一滴地縮減,她也沒有任何意願去阻止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


    「呃……」不知怎地,沈婉淳陡地自旖旎的氛圍中清醒過來,稍微低下頭,阻止他的靠近。「你長得跟你母親不怎麽像,難道是像父親嗎?」


    聞言,許軒讓的臉色一沉。「那人才不是我母親!」


    沈婉淳被他惡狠狠的語氣嚇了一跳。「對、對不起。」她想也不想便道歉,因為他現在的表情看起來真的很不好。


    許軒讓發出咒罵聲,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為自己未管好情緒生悶氣。「不關你的事。」


    「呃……」眼前的他,比起任何時候都要像個惡鬼。片刻以後她又道,


    「我……要是你打算說的話,我可以當聆聽者。」


    「我有說過要跟你說嗎?別自作聰明好不好!」他語氣不佳的反問,「你的好奇心有那麽重嗎?」


    「是你一副很想說的樣子。」她迴應。「當然,你要是不想說的話,我是絕對不會勉強的。」


    許軒讓愕然了,頃刻間籲了口氣。或許她是對的,他真的想找個人聊聊。


    「你上次見到的女人,隻是我名義上的母親。」終於,他開口了。


    「咦?」他的話令她詫異。這麽說來,他該不會是……


    「我是所謂的私生子。我爸的婚姻是建基於家族利益,他的婚姻生活一點也不愉快,所以他更是埋頭苦幹,最後弄壞了身體,因為急性胃炎需要住院,因此認識了我媽,她是護士。他們相遇,繼而相戀,我爸本來打算離婚的,可是那女人死也不肯,同時家人亦大力反對,我媽不想他為難,於是打算放棄這段感情,我爸當然不答應,加上當時發現懷了我,於是我爸家裏的反對聲音開始減少,但那女人就是死不放手。直到我十歲那年,她跟我媽說可以讓我爸媽在一起,讓我認祖歸宗,我媽為了我當然答應了,但那女人卻得寸進尺,說什麽為了維護許家的顏麵,要我在人前改叫她媽。我們迴到許家沒多久,我媽就因為交通意外死了,我爸傷心過度也跟著離世。從此那女人成了我名義上的母親,但我們沒有任何感情,她隻是在人前裝裝樣子,暗地裏想盡方法要報複我。」他語氣淡然得像在說別人的故事。「那個女人一直都看我不順眼,那天她來就是為了我中途離開宴會一事興師問罪。」


    驚訝於他的出身,沈婉淳曝嚅地開口,「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還叫你……」她覺得自己連累了他。


    「沒關係。」他一笑置之。「哪有女人能接受自己的老公跟別人生下的孩子?要不是因為她生不了孩子,根本不可能承認我的存在。」


    他雲淡風輕的語氣讓她胸口揪緊。是這樣的背景,讓他變成非得事事利益至上的性格嗎?為了得到別人的認同,他隻能這般委屈自己。


    她的小臉忠實反映出她的心思,他抬手揉了揉她的發絲。「一半一半吧,我從沒想過要讓那女人認同我什麽。她一直都在伺機而動,想將我拉下台,我隻是打從心底不願意將我爸努力建立的家業給她奪去,僅此而已。」


    「就算你不是她親生的,可也是她愛的男人的孩子--」


    「她怎麽想,我一點也不在乎。我為什麽要去管一個我根本不曾放在心上的人的想法?」他笑著反問,置於她頭頂的大手享受著掌心的柔軟,指間如絲的觸感教他不由自主地逸出了微笑。


    她正好抬眸看見他的笑顏,胸口倏地狠狠收縮起來。有別於平常那些教人頭皮發麻、滿是算計的笑容,此刻他噙著笑弧的模樣令她移不開視線,心髒怦怦地跳個不停,她察覺到才消散了點的旖旎氣氛一下子湧向身邊,密密麻麻地包圍著他們。


    「是、是這樣嗎?」本能地感到危險,她迅速垂下黑眸。「我的腳已經不麻了。」暗示他該放開她了。


    許軒讓聽得出她的暗示,於是鬆開環於她腰間的手,但在她飛快地退開的刹那,胸口滑過淡淡的失落。


    同樣地,沈婉淳也有種若有所失的感覺。


    「呃……」她頓了頓,關心他的話語自然而然地逸出,「你今天別太操勞,可以的話,迴家好好休息吧。」


    仍舊半躺在沙發上的許軒讓搖頭,墨黑的眸子鎖定她微紅的小臉。「我現在真的很忙。放心吧,我睡了一覺,已經覺得好多了。」被人記掛著的感覺遠比想像中令人迷醉。


    「逞什麽強?要是連身體也管理不好,你怎麽能管好這麽龐大的集團?而且,你要是倒下了,不就是給予別人絕佳扳倒你的機會嗎?」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沈婉淳瞬間感到胸口揪緊。他的眸光不知怎地變得灼人,她迅速別開臉。


    「你說的對,我太習慣在人前擔任強者……」


    聞言,沈婉淳覺得胸口一陣激蕩。她從沒想過他會坦承不諱,更重要的是,她一點也不討厭承認弱點的他。


    不好了。她發覺目前的情況很危險,他就像台風眼,四周仿佛成了暴風圈,要是她不小心走得太近,便會被扯進去,然後……不一會便會粉身碎骨。


    「對了,我不是跟你說過要迴去店裏看看情況嗎,我想我得迴去了。」她邊說邊往門口走去。「你好好休息。要是真的很不舒服的話,還是去一趟醫院比較好。」說完,她迅速離開。


    刹那間,偌大的辦公室隻剩下許軒讓。


    莫名的孤單湧上心頭,他下意識抓緊半蓋在身上的毛毯,仿佛仍能感受到她觸碰自己的感覺,懸在半空的心莫名地變得安穩,然後,他看一眼剛才環在她腰間的手,掌心染上了她專屬的香氣,薄唇緩緩地露出一絲淺得不能再淺的微笑。


    送走裝潢師傅以後,沈婉淳清理了一下屋內,手捧著一杯咖啡,看著差不多已裝潢完成的店麵,微微歎了一聲,隨即又為自己的反應懊惱不已。


    什麽嘛,她這樣子不就像一點也不希望咖啡屋重新營業嗎?


    即使反複地提醒自己,三天前徹夜照顧許軒讓是出於惻隱之心,可是自那天以後,她比任何時刻更為留神他的狀況,深怕他不好好愛惜自己而使得病情加重。


    而他,也像是感受到她不由自主的注視,總會在埋頭苦幹之際突如其來地抬眸,她每次都來不及收迴視線,繼而跟他的眸光在空中交會,她發現每次的眼神接觸都會使她的心猛然地收縮,衍生出來的莫名疼痛教她好幾次想逃跑。


    是因為知道了他的身世?還是發現他不為人知的脆弱?無論是哪個,都觸動她的心,讓她越來越在意,視線停留在他身上的時間也益發增加……


    玻璃門開啟的聲響勾迴她飄遠的思緒,她本能地掛上笑容,看向來人。


    「不好意思,目前暫時停……咦?」本以為是不知情的客人,她卻在看清對方的容貌時頓住了。


    就算隻有匆匆一瞥,她也記得眼前的人是許軒讓名義上的母親。


    「請問有什麽事?」見對方隻是上下打量自己,接著環視室內,沈婉淳於是出聲詢問。


    鍾希羽微微一笑。「沈小姐,客套話我就不多說了。你要多少錢才願意離開軒讓?」


    「啊?」她詫異地張嘴,好半晌才找迴聲音。「許夫人是吧?你一定是搞錯了,我跟許軒……不,許先生,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係。」她思索了片刻,也不知該如何形容跟他目前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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