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恪心裏先讚了一聲,再輕輕抿一小口,但覺清香、鮮醇,舌底迴甘,迴味悠長。比之前自己聽著小丫頭一句“用沸水衝泡即可”泡出來的茶更多了幾分醇厚,少了些許澀味。


    因此不吝稱讚:“好茶!”


    獨孤維清聞言方才舉起杯子嘬一小口,心道,好歹有一句好話,不枉我辛苦練習了那麽久。


    待見蕭恪低頭慢慢品味杯中茶水,垂下眼簾,狀似不經意言道:“下官家裏女孩子少,因而長輩對舍妹嬌寵太甚,縱得她一味的頑皮胡鬧,不知深淺高低。若舍妹對殿下有冒犯的地方,還請殿下看在她年齡小的份上,寬宥一二。”


    這番話解讀下來,就是說我家妹妹喜歡胡鬧,請你別把她的話當真,她年幼頑皮,不過覺得好玩罷了,不是真有嫁給你的意思。


    蕭恪若有所思看他一眼,一隻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轉著手中的杯子,淡淡道:“她是頑皮,但沒胡鬧。”


    獨孤維清一噎,這話是什麽意思?他不認為維唯是胡鬧,那就說他拿維唯的話當真了?難道他在打著維唯的主意?這可不行!


    “舍妹年幼,心性不定,一味由著性子胡來。或許將來大了,迴頭再看年少時的作為,恐怕自己也會覺得好笑。”


    我家妹妹還小呢,沒個定性,她就是一時心血來潮,你可千萬別當真。


    蕭恪垂下眼簾,濃黑的睫毛遮住眼中的思緒,讓人無從得知他內心的想法。


    少傾,抬起眼睫麵無表情吐出幾個字:“你該走了。”


    獨孤維清鬱悶無比,沒有什麽比跟寧王殿下談話更讓人心塞了。聽聞這人我行我素,從不跟人虛以委蛇,當真聞名不如見麵。


    想想也能理解,他這樣的身份,天下能有幾人能讓他顧忌幾分?還不是怎麽痛快怎麽來。隻得起身施禮道:“攪擾殿下了,維清告退。”


    等獨孤維清的身影邁出門去,蕭恪自己動手將茶壺中的茶水又倒一杯,慢慢品味。然後讓人拿著茶具去禦窯照著樣子燒製幾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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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底鄭大也把剩餘的新茶送迴來,留了沈正一家在夙州主持茶園一事。


    因是初次用新手法製茶,經驗不足,製成的上品茶葉不多。獨孤維唯原本也沒打算第一年將茶樓開起來,不過也沒關係,夠自家用便行。


    過完四月,定北伯府的小輩們總算出了孝。


    獨孤維唯頓有海闊天空之感,外出遊逛兩天,又覺得無人陪伴,好沒意思,便心心念念起上學的事情來。


    大家都去學裏了,她連個玩伴都沒有,一個人挺孤單的。


    別看她當日跟沈淩說的信心滿滿,其實怎麽在錯過考期的情況下入學,還真沒半點頭緒。


    雖說京華女學牛氣哄哄的,招收學生條件苛刻,難進得很,但任何時代都不乏後台強硬的特權階級。


    例如公主、皇子們,包括皇帝的侄子侄女們。


    但不包括獨孤維唯這樣的官員子弟。


    她左思右想,走走關係入學也不是不行。通過大長公主或者外祖沈太傅走通禮部的關係,國子學祭酒慈大人是他長兄的準嶽丈,不會難為她,這條路或許可以走通。


    京華女學是國子學下轄國學院,同屬禮部分管。


    路子是有,但這樣做,一來,大長公主會不會礙於親戚情麵幫她說項還未可知,慈大人會怎麽看她?怎麽看她爹娘?兄長還未成親,先讓親家笑話,這事她做不來。


    二來,京華女學都是些什麽人?個個不是權勢滔天,便是人尖子中的人尖子,她若是真通過別的渠道入學,恐怕會一直背著走關係入學的帽子,為人詬病。


    如果她是個繡花枕頭,裏麵裝著大草包,走關係便走關係了,讓人笑話也怪自己沒出息。可她一向自認為也是聰明天成,六藝皆精的,這般讓人笑話可是心有不甘。


    那麽唯一的途徑便是設法讓國子學祭酒和女學司業準許她補考,並成績特別優異,方能讓禮部準許,兩學的先生們認可她,並破格錄取。


    她在晃椅上晃蕩半天,想好對策便吩咐叮叮去獨孤維清的院子跟他身邊伺候的說一聲,等人迴來了,來通報一聲。


    關於獨孤維唯入學的事情,沈氏其實跟獨孤紹棠溝通過。原本打算迴去請老父幫忙的。沈太傅的麵子整個上京城還沒幾個人能不看在眼裏。但獨孤紹棠一席話讓她打消了念頭。


    獨孤紹棠道:“維唯的事情什麽時候讓我們操心過?她若不想在家中呆一年再入學,自會有自己的辦法。這孩子雖然平時胡鬧,但大事上總是謀定活動。她自己有解決問題的能力,我們倒無需過多幹涉,隻需在她處理不了的時候適時幫一把即可。”


    沈氏想想也就作罷,孩子太有主意,做父母的也太沒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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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中旬的時候,杜岩便從弁州迴來了,帶著駝峰山上出產的春鶯銜蘭。統共十來株茶樹,製成的茶葉不過四五斤。這還是茶樹年月久了,長得粗大,才有這點產量。


    獨孤維唯給外祖父送去一斤,沈太傅高興地褶子都笑出好幾條。其餘的送了祖父、父母、長兄一些,不過三人都沒有要。


    老伯爺跟獨孤紹棠都表示說喝著跟紫筍也沒什麽區別,她也就算了。武將和文人不同,原本對這些精致的東西無感。好茶給他們喝其實是有些牛嚼牡丹了,還不如給做頓紅燒肉更能讓人開心。


    獨孤維清和沈氏卻是真心疼她,自家舍不得用,給她留著以備不時之需。再者家裏的紫筍茶也是極出色的,平時用這個便好。


    每旬最後一日是休沐日,獨孤維清帶獨孤維唯去國子學祭酒兼未來嶽父家裏做客。


    去別人家裏做客,裝扮太簡單了顯得不尊重,叮叮當當把獨孤維唯慎重打扮了一番。


    上身穿了件袖口略寬的鵝黃輕綃對襟儒衫,鑲著淺綠繡蘭草紋的瀾邊。下身穿著條淺綠的高腰裙,束著鵝黃色的腰封。頭發全部結於頭頂,用通透的翡翠發箍箍住,然後分成兩股,在腦後結成大大的雙鬟。


    耳上墜兩顆翠玉水滴形耳墜,臂間再挽一條淺綠綃紗披帛,整個人黃綠二色,看起來明媚清爽,如春天剛透頭的嫩柳般嬌妍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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