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香哭道:“小姐自打嫁過來,就沒過過幾天舒心日子。三爺整天衝我們小姐發脾氣,小姐幫大夫人料理府裏的事,三爺說我們小姐沒安好心,想奪大夫人的權,罵了小姐一通……”


    獨孤紹天耷拉個腦袋不語,盯著地麵不知在想些什麽。


    浣香猶自哭訴:“老夫人夜裏睡得晚,早上起得遲,不讓家裏人晨定,三爺卻罵小姐不孝順母親,連早上請安都做不到。小姐好心好意給三爺做雙襪子,三爺還嫌上麵繡了花磨得腳不舒服。每天不是罵小姐不會說話,就是嫌小姐沒情趣......”


    獨孤維唯見浣香這一番作態,明白她是不打算在定北伯府呆了,所以才不管三叔的臉麵,不怕得罪定北伯府。


    按說她既然陪嫁過來就是定北伯府的人,但三嬸這麽個死法,她的陪嫁丫鬟和嫁妝定北伯府是不會留的。


    這浣香也是個聰明人,三嬸在她們眼皮下自盡,她們卻不知道,失了作為貼身婢女的本分,當然逃不過懲罰。


    但她這麽拚著得罪定北伯府,把三叔做的事都揭發出來,好顯得她忠義,宜城伯府還得護著她,自然懲罰便免去了。


    宜城伯聽得皺眉,都是些雞零狗碎的小事,哪家夫妻不是磕磕碰碰過日子,喝道:“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麽!今天到底怎麽了?你家小姐是因為什麽不想活了?”


    浣香的哭聲一頓,忙道:“今天早上,我家小姐繡花缺幾樣繡線,怕奴婢們買的不合用,想親自上街挑挑,三爺說他今天不當值就陪小姐一起去。路上碰到一個外鄉的漢子,被人騙光了家當,小姐見他可憐,就施舍了幾兩銀子。三爺當時就拉下臉了,上了馬車就開始罵小姐多管閑事,迴到家還說小姐水性楊花,看見整齊點的男子就走不動道......”


    宜城伯夫人氣得雙手亂顫,戳指罵獨孤紹天:“你說這事人話嗎?我們婉婉自幼心善,見不得可憐人。怎麽到你嘴裏就變得這麽齷齪!你把我們宜城伯府的姑娘都當什麽了,她們可擔不起這樣的名聲!”


    最後一句才是她的心聲,隔房的侄女沒了,她心裏也不好受,但抵不過府裏女孩子的名聲重要。


    趙二夫人悲號一聲,踉踉蹌蹌過去,伸手啪啪給了獨孤紹天兩巴掌,抓住他的雙肩搖晃,“你說的是什麽話!說的什麽話!我們婉婉自重得很,從來都循規蹈矩,你這樣汙蔑她,難怪......難怪她活不下去了.......你還我婉婉,還我婉婉......”


    老夫人看著小兒子臉上的巴掌印張嘴欲言,又頹然閉上,跌坐在身後椅上。


    獨孤維唯忙上去撫著她的背給老夫人順氣。


    “三爺走後,我們小姐在房裏哭了很久,後來說頭疼要休息,打發奴婢們出去,自己在房裏投了繯......”浣香嗚咽道。


    眾人在心裏俱是想到,夫妻二人一個脾氣暴,一個性子軟,為著一些小事便釀成這般禍事,其實細想,兩人行事都有些輕率。


    “三嬸心思重,你們從小伺候的難道不知道?她心裏不舒服,你們不說好好勸解,反倒讓她獨自呆在屋裏胡思亂想,你們就是這般伺候主子的?”


    明知這種場合不是她一個小姑娘家應該插話的,但獨孤維唯聽不得浣香為脫罪把罪名一股腦推給三叔,突然出聲道。


    她這般也是點出三嬸心思太重,愛胡思亂想,任何事不想辦法解決,隻一味消極的自憐自艾。夫妻不睦,有很多解決之道,再不成也可以和離,真不至於為這一件小事自盡。


    宜城伯一雙眼淩厲至極得看了浣香一眼,嚇得浣香瑟縮一下。又不著痕跡掃了眼獨孤維唯,看向老伯爺,道:“我們好好的姑娘嫁到你們府上,就這般沒了,府上可有什麽說法?”


    獨孤紹棠接過話茬,“此處不便,伯爺請隨我來,我們換個地方談,三弟妹的後事也該料理起來了。”


    獨孤紹棠一手攙扶了老伯爺,招唿獨孤紹德、獨孤紹天、獨孤維清還有趙二爺一起出去。


    沈氏打發獨孤維唯和獨孤維寧先迴去,這種事情小孩子家也插不上手。


    然後勸兀自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趙二夫人道:“趙二夫人還請節哀順變,人死不能複生,您這樣傷心,三弟妹在天之靈也不得安心。”


    沈氏把趙二夫人扶起來,安在坐上,又勸道:“三弟妹到現在還沒淨身換衣呢,不管怎樣,先處理三弟妹的後事才是。”


    說完見趙二夫人跟沒聽見似得,隻管痛哭。知道她現下傷心至極,沒心思理事。抬眼看了看宜城伯夫人,吩咐下人進來。


    趙氏驟亡,府裏也沒個準備,現做壽衣來不及,沈氏吩咐得用的婆子出去買現成的。那下人早已迴來,見屋裏主子們一時顧不上,也沒敢進屋,隻等在門口。聽沈氏召喚,忙抱著一個大包袱進去。


    宜城伯夫人翻翻包裹裏的壽衣,上上下下共有六層,麵料做工都是上乘,挑不出什麽不足之處。


    沈氏招唿兩名婆子上來幫忙,跟宜城伯夫人一起親自給趙氏擦了身子。


    趙二夫人突然疾步上前,一把推開一個仆婦,道:“我來!”


    她奪過仆婦手裏的帕子,沾了水,一點一點給趙氏擦身子,一邊擦一邊不停地把眼淚滴在女兒的屍身上。


    宜城伯夫人歎口氣,也不阻止她。


    擦完身子,趙氏的屍身早已硬了,壽衣很難穿上。


    幾人七手八腳把壽衣一層層先套到一起,疏通袖子和褲腿,先把上衣從下而上穿上,再穿上褲子,裙子。


    靈堂很快就被布置起來,沈氏打發下人去各家報喪。


    第二日獨孤家在軍中的小輩們都迴來了,由獨孤維清領著清一色穿著熟麻布製作的喪服跪在靈堂守靈。


    沈氏讓邢嬤嬤站在獨孤維寧身後看著,免得她跪不動時再出什麽幺蛾子。這兩日陸續有吊喪的前來,可不能讓她在人前出醜。


    那日獨孤紹棠跟宜城伯幾番交鋒,最後兩家商定,對外一致稱趙氏是得了急病暴亡。


    雙方都丟不起這個人,定北伯府是怕傳出去不光獨孤紹天以後再說親艱難,恐怕還會影響幾個小輩。


    宜城伯府何嚐不是怕耽誤了家裏姑娘們說親,別人若知道起因,獨孤紹天固然會讓人覺得他脾氣太差,恐怕更會覺得他家姑娘太軟弱無能,缺乏解決事情的能力,更無法擔當起照顧家庭,教育子女的重任。


    雖則如此,畢竟人家好好一個姑娘嫁入定北伯府沒兩個月人沒了,定北伯府付出一定的代價是一定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獨孤大人紀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曉色初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曉色初開並收藏獨孤大人紀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