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不知何時滿臉淚痕,雙唇翕張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獨孤維清大跨步上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哽咽道:“娘……”


    獨孤維唯聽他跪地發出的聲音,暗道,地上鋪的可是青石板呀,大哥你真不疼麽?


    沈氏才哇得一聲哭出來,一把抱住獨孤維清,哭道:“清兒……”


    獨孤紹棠無語搖頭,一步跨上前去,老鷹捉小雞似的,一手一個,將沈氏跟獨孤維清提起來,道:“要哭去屋裏哭去,喝一嘴風。”


    獨孤維唯笑嗬嗬附和:“對呀對呀,去房裏哭吧。娘你順便看看大哥的膝蓋磕腫了沒有?”


    獨孤維請扭過頭來,眼中尤帶淚痕,卻勾起嘴角朝獨孤維唯笑道:“這就是妹妹了。”


    獨孤維唯是獨孤紹棠夫婦來弁州的路上發現有的,兄妹二人沒見過麵。


    獨孤維唯點點頭,又衝他扮個鬼臉,“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獨孤維清好脾氣的微笑。


    沈氏心疼兒子,顧不上教訓獨孤維唯,忙拉著兒子催促著往房裏去。


    獨孤維清扭頭朝獨孤維唯伸出一隻白皙細長的手,獨孤維唯笑嘻嘻將自己的小手放到他的手裏,嘻嘻哈哈一步一跳地邊走邊衝落單的獨孤紹棠做鬼臉。


    進屋落坐,沈氏彎腰就要掀獨孤維清的衣擺查看。獨孤維清一張臉尷尬無比,忙製止沈氏道:“娘,沒事的。”


    沈氏望著眼前麵紅耳赤的少年,才恍然驚覺,這已不是當年分別時拉著自己雙手的孩童了,他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已經長成大人了。


    沈氏心中一時失落,一時欣慰,五味雜陳,心潮起伏。


    那邊,少年已經將小丫頭抱起放在身邊,二人一來一往,一問一答。


    “聽說你很調皮。”


    “哪有?我分明很乖。你仔細看看,我哪裏像是調皮的?”


    “調皮不調皮麵上可看不出來。”


    “你不知道有句話叫‘相由心生’嗎?”


    “……”


    獨孤維清看著眼前玉雕粉砌般的小姑娘,睜著一雙清澈無辜的大眼,這般懇切的望著自己,仿佛在說,瞧,我真的很乖。


    獨孤維清心中一陣歡喜,一陣柔軟,忍不住伸手在她頭上揉了揉,嘴裏卻道道:“小孩子太聰明可不可愛。”


    獨孤維唯立馬迴道:“哪有?我分明很可愛,全弁州府都知道。”


    “哦----全弁州都知道?我看是全汴州都知道你是個搗蛋鬼吧。我怎麽聽說你捅馬蜂窩,幾乎把爹爹同僚家的孩子蟄了個遍。”獨孤維清挑眉道。


    獨孤維唯捂臉,呻吟道:“娘啊,你跟大哥通信,怎麽把人家老底都掀了啊!”


    沈氏冷哼:“做都做了,還怕別人說?”


    獨孤維唯哀歎一聲,剛剛見到的神仙哥哥,可不能壞了自家的形象,就解釋道:“我真不是要捅馬蜂窩害人,我就是想看看裏麵有是蜜蜂還是馬蜂,馬蜂是不是也釀蜂蜜。我不過是沒看到旁邊有人罷了,不是故意要蟄他們。”


    獨孤維清“噗嗤”一聲樂了,他腦中想象當時的畫麵:春日,小姑娘裹得嚴嚴實實,一群蜜蜂追的十來個孩子抱頭鼠竄……咳咳,自家小妹沒事就好,至於其他人麽,嗬嗬……


    獨孤紹棠很滿意得看著兄妹二人互動,一本正經點頭道:“嗯,我們維唯是很可愛。”


    沈氏無語,搖搖頭對身邊的丫頭一疊聲吩咐,又是讓伺候獨孤維清梳洗,又是叫人抓緊上菜,忙得不亦樂乎。


    待獨孤維清換洗好,獨孤維澤和獨孤維恆也被從小校場上叫迴來,兄弟三人又是一番契闊。加上獨孤維唯嘰嘰喳喳的說話聲,都督府裏喜氣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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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上,獨孤維唯去校場的時候,很驚奇的發現,自家大哥三哥正一人一騎,槍來刀往鬥得正酣。她爹獨孤紹棠跟教騎射的武師傅在一旁觀看。


    獨孤維唯遠遠望著校場中一身短打的大哥,有些淩亂了。不是說自幼習文,是獨孤家族一幹武人中的異數嗎?不是說自幼有神童之稱的文壇新秀嗎?


    怎麽畫風突變,突然從溫潤如玉的公子秒變暴力少年了呢?


    可能她的表情太驚愕,也可能她發愣的時間過長,杜岩覺察有異,彎下腰問:“小姐,可是有事?”


    獨孤維唯搖搖頭,合上因驚訝而大張的嘴巴,眼底透著幾分笑意:“沒事,就是不知道大哥原來也是會功夫的。”


    杜岩笑了,“獨孤府百年武將世家,大公子讀書之餘修習武術也是應該的。”


    獨孤紹棠看見獨孤維唯,走過捏捏她的臉,一隻大手攬在她的小腦袋後,帶著她一起去觀看。


    獨孤維澤使槍,那槍身長八尺,通體用精鋼所製,槍尖更是鍛入金精,在陽光下寒光照人,銀芒凜冽。正是他慣用的武器


    杜岩看去,不由撫須頷首。獨孤維澤的槍法已頗得乃父真傳,隻見他攢、刺、打、挑、攔、搠、架、閉,槍尖銀光閃閃,槍上紅纓舞成一團紅光。槍法已臻純熟忘情之境。


    獨孤維清用刀。所謂一寸短一寸險,在獨孤維澤長槍的壓製下,始終近不的他身邊。


    激鬥中獨孤維清舉刀下砍,獨孤維澤用槍柄格擋,隻聽一聲金鐵交鳴的脆響,那長槍本是精鐵所製,撞到刀刃上,便是一個大大的豁口。


    獨孤維濯大喝一聲:“好!”在旁邊摩拳擦掌,頗有些躍躍欲試。


    杜岩和在旁觀看的武師傅都是擊掌喝彩。獨孤紹棠也不由點頭,低頭對獨孤維唯道:“你三哥就仗了有一把好力氣。”


    獨孤維唯笑眯眯拍馬屁:“哪裏是光有一把力氣就能行的,還是爹爹教導的好。”


    獨孤紹棠大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點頭說道:“我家維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到了關鍵之處。”


    獨孤維唯滿眼笑意,卻努力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那是,也不看是誰生的?”


    父女倆相互恭維兩句,俱是大笑。


    兄弟二人又對了幾招,獨孤維澤的槍柄重重砸在獨孤維清的刀背上,獨孤維清感覺手臂一震,虎口生疼,明知不是敵手,旋即大聲道:“二弟好槍法!”勒馬退出幾步。


    他把手中的刀遠遠擲出,利落的翻身下馬,道:“可敢下馬再戰?”


    獨孤維唯一臉淩亂,大哥,你是文壇新秀,這般豪氣幹雲作甚!


    獨孤維澤大喝,“有何不可?”他一手拎著長槍,一手在馬背上一撐就跳將下來,隨手把槍遞給小廝黃川。


    黃川手臂一沉,兩手頗有幾分吃力的握著槍放在了兵器架上。


    兄弟兩人相對而站,俱都赤手空拳,相互抱拳一禮,拉開架勢。倏然同時上前,四手相搏。霎時之間,兩人拳來腳往,鬥得煞是緊湊。


    看了一會兒,杜岩道:“大少爺反應敏捷,招式機巧,應該是另有名師,修習的不單單是獨孤家家傳拳腳功夫。”


    獨孤維唯側目斜睨,一臉的不認同,“哦,岩伯的意思是別人的功夫比我們獨孤家的功夫更好?


    杜岩忍不住想笑,這獨孤家一家子都是護短的,連這小小女童都不讓說自家一句不好。


    “三公子的功夫大開大合,是上陣殺敵的功夫,大公子學的是防身健體的近身功夫,無所謂優劣,二者不能相提並論。”杜岩知道自己的小主子聰明的不似小孩,不能將這小女童跟其他小孩一樣看待,所以認真解釋道。


    獨孤紹棠暗自點頭,心道,杜岩倒真有幾分見識。低頭對自家女兒解釋道:“你大哥不需要上陣殺敵,所以爹就另外給找了江湖好手教他,能自保就行。”


    說話間,場中的二人已經分出勝負,卻是獨孤維清一招險勝。


    獨孤維澤大叫道:“這不算,大哥你使詐!”


    原來,獨孤維清雖然招式機巧,但畢竟不如獨孤維澤力大。所謂一力降十會,再高明的招式在絕對的力量麵前難免束手手腳。


    獨孤維清先跟獨孤維澤馬戰消耗了不少力氣,近身肉搏時就難免力有不逮。


    再者說,他畢竟將大多數精力放在習文上,仗著反應奇快,花樣繁多才能堅持這麽些時間。


    於是靈機一動就假作不慎絆了一下,獨孤維澤下意識伸手去扶,被他搭在手腕順手擰到身後,另一隻手臂從後麵閃電般纏上獨孤維澤脖子上。


    獨孤維澤要害被製,自然是輸了。


    獨孤維清滿頭大汗,取過小廝遞上的帕子擦了一把,儀態瀟灑地淡然反問道:“如何不算?兵不厭詐,不管用什麽方法,打贏了就算!在戰場上別人用計贏了你,你輸了連命都沒了,難道還跟人家講理不成?”


    獨孤維唯看自家大哥的模樣,實在有些接受不來。


    初見時明明是良質美玉般的公子啊,怎麽一會兒暴力少年,一會兒腹黑狡詐的?


    到底要哪樣啊?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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