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虎視眈眈的人,看著靳工突然說出這話。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你說話就說話嘛,幹什麽突然用這種語氣,這種措辭。讓人感覺怪怪的。


    眼見這話,有作用。一把年紀的靳工,沒想到還會陰溝裏翻船。這種感覺可太艸了。


    趕緊伸手抹了一把額上已經急的冒出來的汗。


    再次說道:“行了,這樣。先讓我過去。讓我說幾句。你們在這圍著我,結果是一點作用都沒有。這種情況,隻能是加劇大家之間的劇烈衝突。


    讓我們為此大打出手。兩敗俱傷。毫無用處。不如讓我過去講兩句。聽一聽我的想法。你們說怎麽樣?”


    這話說的倒是還算中肯。周圍人互相看了看。這夥人一個個的,平時對靳工這麽一個老資格,挺尊敬的。沒想到現在卻是這副嘴臉。好家夥,這又不是靳工定的政策。


    僅僅是靳工在他們之前答應了這事兒,就都受不了了。一個個的,恨不得把靳工生吞活剝咯。


    靳工的話最終還是起到了作用。在周圍幾個自己人的保護下。靳工慢慢的在人群裏往前挪,慢悠悠的、一步一步的往前挪。


    每次都出去幾步,都得跟人家說好的,低伏做小。不然這前邊的人可沒聽到這靳工剛才說的話。眼見他往前走,誰不想著幹他呢?


    好在最終還是讓靳工給挪到了前邊。


    同樣的在人群裏的劉工看到了這一幕,雖然不知道靳工說的啥,讓人把他給放了過去,但是為了自己的小命,也是趕緊對著周圍說道:“諸位,你們在這跟我僵持著也沒有什麽用。


    不如這樣,讓我去前麵,站到最前麵講兩句。現在這人群裏這麽亂。我就是有什麽想法,也說不出來。


    隻能是你們這周邊幾個人聽得到。那你門即使不想揍我了。別的聽不到的人,照樣想著揍我啊。我就這一條命。


    夠多少個人揍的,不如等我解釋清楚了,大家皆大歡喜。誰也不用動手,誰也不用被重罰,被開除。怎麽樣?”劉工這急智也很可以。


    周圍的人聽了也是感覺到靠譜,也就放了過去。劉工往前挪,就比靳工往前挪容易的多。


    速度也快多了。緩緩的來到了主任站的台下。


    劉工相比靳工有好的一點。好在哪裏呢?劉工管的也是一批學生,有師傅但是也不多。這夥人當初被劉工挖出來,也是心裏有一番誌向的。


    這樣的人,聽到主任頒布的新政策,都會心裏有一番掙紮。那些同意的,隻會對劉工更認可。那些不同意的,即使不同意,也不會對劉工惡語相向、拳腳相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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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眼見這劉工被人團團圍住,有不少人已經往這邊擠過來,解救劉工了。這也是周圍不輕舉妄動的原因。別人又不是傻子。


    都是靠著人多勢眾,才聚起來的威勢。人家的人過來了,真要挨揍,誰還上啊。


    就這樣,靳工和劉工安全到達了主任站的台下。


    主任剛才跟站在最前麵的鬧的,嗓子已經解釋的有點沙啞了。


    此時操著一口喇嗓子的聲音,喊道:“李工,靳工和劉工都往前麵來了。你也往前麵來。你們三個給解釋解釋。說一說你們三個的想法。


    讓大家夥都聽一聽。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這李工喊的,平常都是喊守良的,連李師傅這個名頭都沒有,不過好歹是給李守良麵子。


    李守良聽了這話,看著都往後看的目光。抖了抖衣服,就要往前去。


    高大跟在後麵先是拽住了李守良的衣服,說道:“別一個人過去啊。跟上幾個人。不然走到人群裏,真要被打了黑拳,也是白打的。根本找不出誰來。”


    李守良笑了笑道:“我看誰敢打我。一個打小幾十。”


    高大翻了白眼道:“知道你能打,但是這是一堆人,法不責眾。你還不懂嗎?真要一人踹你一腳,吐你一口吐沫。你不死也沒臉在軋鋼廠幹了啊。”


    李守良一聽,這是有經驗啊。


    不過也不是李守良自大,剛才就是為了跟高大開個玩笑。李守良多惜命啊。往後數幾十年,還要縱橫商場呢。


    現在折在下黑手的手裏,也太倒黴了。


    李守良笑道:“逗你玩呢,怎麽可能自己往前走。在人堆裏,就是再有本事。一個人也打不了幾個,都被抓住了。沒有任何辦法。”


    隨後對著這些學生說道:“有願意跟著我往前邊走一趟的嗎?情況你們也看到了。這人多啊。還有可能挨揍呢。


    真要被打上兩拳,踢上兩腳。這都是很有可能的。到時候我可能也沒有辦法。隻能是賠點醫藥費。”


    這話音剛落,李守良的三個學生立即走了出來。還有不少學生也緊跟著站了起來。看來這李守良平常的所作所為,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


    現在一有事兒,頃刻體現了出來。


    高大恨不得讓李守良都帶上。這前麵本來就小,再帶上這麽多人。李守良沒同意。


    挑了自己的幾個學生,又選了幾個學生,湊夠了六個人圍在他身邊,跟著往前挪。


    李守良站在人群中間,一臉‘無所吊謂’的樣子。讓人看了很是不爽。實際上確實是這個樣子的。


    有了剛才那兩位師傅的‘前車之鑒’,這次李守良往前挪,都應該是十拿九穩的。


    結果呢,這人群中看著李守良這吊吊的樣子,就不爽。


    其實李守良也沒有想象的,這麽不把這事兒看在眼裏。心裏也是高度警惕的。不過這人呐,首先就是不能把心裏的害怕和怯懦,展現出來。


    不然別人隻會更加的肆無忌憚。更加的有恃無恐。靳工剛才的情況,李守良感覺就是這樣。


    “李守良這小子,也不是什麽好人。你們看他那個樣子。我懷疑,就是他給主任支的招。讓主任給我們頒布新的政策。兄弟們,咱們上,揍他一頓。”


    人群中一位不知名姓的大哥夾著嗓子喊道。


    這事兒,怎麽說呢,挺尷尬的。李守良說過之處,像是靳工、劉工那樣四周人聲鼎沸是根本沒有的。


    細聽之下,其實還聽安靜。不知道這位大哥是‘失了智了’,還是‘失心瘋’了。在這種能清晰的分辨出誰說的話的情況下,故意捏著嗓子說話。


    一瞬間,李守良等人就看了過去。人群中的人們,也頓時都四散了開來,都往一個人身上看去。都是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


    而且還貼心的給這人的周圍形成了一個真空帶。


    這位大哥也挺尷尬的。周圍人都給他讓了出來,現在是直麵李守良了。


    尤其是李守良帶著一臉嘲諷的笑意,朝他走了過來。


    這嗓子也不夾了。腰也不郭著了。也不低著頭了。


    那有些黝黑的膚色上,立時泛了一抹潮紅上來。有些色厲內荏的說道:“幹什麽?都看著我幹什麽?不是我說的。我也不知道剛才是誰喊得。”


    李守良已經差不多走進了過來。周圍還帶著六條大漢。


    李守良笑著看了這人一眼,先是問自己的學生道:“這人是誰,你們認識嗎?”


    李守良的三個學生迴道:“隻是熟悉,說不上是哪一位師傅了。”


    倒是另外三位中的一位說道:“這人是以前董繼強一夥的。平常對學生也很差。隻顧著自己吃喝玩樂。”


    李守良點了點頭,笑著對這人問道:“我都還沒說話呢。都沒問呢。你著急說什麽?不是你喊得?不是你喊得,你害怕說什麽?這不是賊喊捉賊嗎?”


    那人當時就不樂意了,可能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趕緊說道:“誰害怕了。誰賊喊捉賊了。我沒喊就是沒喊。反正不是我幹的。”


    李守良看了看周圍散開‘安全距離’的這些人,笑道:“是他喊得嗎?”


    周圍的人齊齊的點頭。現在就算不是,也得是了。更別說,根本就是你。


    李守良點點頭對著他道:“你看吧,都認為是你。那就肯定是你了。你想怎麽著吧?”最後一句話,李守良直接變了臉色,嚇唬嚇唬他。


    那人看著李守良黑著臉問他。心裏本來就因為‘說人壞話心虛’。此時就更加心虛了。


    臉上的潮紅褪去,心裏的恐懼湧上來,臉上頓時沒了血色。帶著一點蒼白,嘴唇因為緊張,被咬的有點禿嚕皮,這人也沒察覺到。


    不過這人好歹知道自救,求救式乞求的目光,看了一圈周圍。


    好家夥都是以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他,卻又沒有一個站出來,幫他說話的人。


    這人一看這樣的情況,也是‘光棍’。一咬牙,心一橫。脖子一梗。


    眼往上一翻,也不敢看李守良,就這麽喊道:“是我說的,怎麽了?這人民群眾說兩句心裏話,還不行了。你就是做的不對。


    你自己同意了,不顧這些人們的死活了。我就是看不上你們三個的作風。我告訴你,今天要不是我身體不舒服。我非得摔你個‘大馬趴’。”


    李守良心想:這人的詞,還整挺好。


    笑道:“人民群眾?就你這樣的,你配叫人民群眾嗎?躲在人家背後說壞話。還有,你要摔我?你腦子進水了?


    滿軋鋼廠的你去打聽打聽。鍛工車間馬俊傑父子那裏,一整個車間的小夥子你去問問。但凡有一個說你行的。我這姓跟你姓。


    這也就是新社會了,我本人也是一名預備dangyuan,不會對自己人下手。在舊社會,你看看你能不能站著出軋鋼廠的門。”


    謔!周圍的人眼裏頓時露出了敬佩的目光。這話說的真是霸氣啊。不愧是軋鋼廠最能打的男人。就這兩句話,讓大家迴憶起來,這李守良揚名不是靠技術,是靠打架出的名。


    這兩句話懟的這人是一點脾氣也沒有。李守良說的都是實話。這要是在舊社會。指不定就被人給打的手腳骨折,給人抬出去了。隻不過現在是犯法的。


    李守良眼看這人也不敢看著他了。低著頭在那不知道幹些什麽。也就沒再管。不能真把人家給逼急了啊。李守良的本意隻是幫他,治一治臭嘴。


    對於這種人,隻要你是順風局。他就永遠隻敢跟你搞小動作。甚至,這樣色厲內荏的,還有可能被李守良的人格魅力給感化呢。


    李守良笑問了一句:“還有誰對我不滿意嗎?不然我可走了。”其實說著這話,李守良已經動起來了。


    幾個學生在李守良周圍小聲說道:“老師,您真厲害。一句話,就嚇得這人,不敢反駁了。您這本事,有空也教教我們唄。”


    眼見眾人不斷穿越,行注目禮的人群。


    李守良不動聲色的說道:“等你們什麽時候升了1級工,我就教給你們兩手。不說打遍哪裏無敵手。至少等閑兩三個人不敢近你的身。這就夠了。”


    三個學生立即說著:“好,好。”剩下三人臉上露出了幾絲羨慕。


    李守良心想著:到時候,不教殺法。練法現在教也晚了,自己也是全靠‘係統’。就教幾手練法算了。真要練好了。一對一應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也算是他們敢於護著李守良往前來的‘獎勵’。


    就這樣,幾人‘護送’著李守良來到主任跟前。


    李守良抬著頭道:“主任,我來了。”


    主任操著啞嗓說道:“辛苦了。難得啊。”


    李守良好歹也沒說出一句:“不辛苦”來。隻說了句:“都是為了咱們的政策能夠試行下去。”


    主任點點頭,讓開了地方,讓三個人站了上來。


    當然不是一張台子,還有周圍的台子。不然這一張台子,可能很難撐得住,四個男勞力的重量。


    都站好之後,主任對下麵道:“好了,這下子,人都齊全了。既然你們不同意我剛才說的政策。現在同意的這三個人都到了。


    你們想先聽聽誰的意見和想法?說出來。誰先誰後無所謂。等會兒,都要講。”


    這話一出,頓時有些冷場,剛有點期待的情緒,都讓你給我‘剿滅’了。


    早說都要輪流說啊,白期待了。。


    不過好在還有一部分人,有期待。畢竟對於三個人來說,這恨的程度是不一樣的。


    怎麽區分呢?車間裏的人,以前,一直是靳工中立派一夥,劉工帶學生一夥。董繼強欺負人一夥。董繼強一夥人跟前,靳工是有些麵子的,不過是靳工不管,念舊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當林副廠長介入之後,靳工一夥人被撕裂了。靳工中立派還是那些人、劉工還是那些人,董繼強一夥人隻剩下了‘師傅’們。


    學生和李守良等借調來的師傅組成了新的‘團夥’。


    現在的情況是,李守良是最後來新車間的。同時,人家這夥人再調來之前,就是在新車間一直計件定量生產的。大家不會過多的在意他。對他的恨意是最少的。


    劉工來的也不如靳工早,也是中途‘插進來’的。攏住了一批還算,有信心、又抱負的‘師傅’和學生。


    對於劉工對新政策的同意,已經有些恨了。畢竟他在車間裏的時間不算短了。


    對於最後的靳工,大家就最恨了。你明明就是這個車間的人,還同意這種傷害大家利益的事兒。這是想著幹什麽?當叛徒嘛!


    所以,不隻是董繼強一夥人恨他,連中立派不少人也恨他啊。不是什麽人都勤勉的。隻想幹一天混一天日子的大有人在。


    按天幹著自己的活,不偷懶,能幹多少,就幹多少。但是也絕對不多幹,不加班。以後要是計件、定量了。那不得全天爆肝。


    是個人都知道,按照老車間的職級工件數量來定。這些原廠的人技術和熟練度上,肯定比他們這些小廠來的人厲害啊。那隻能是比以前幹的多啊,還用說嘛!


    綜上,大家對很靳工最恨。


    靳工也是有苦說不出現在。不答應有用嗎?沒有用啊。


    果然,下麵聽見這主任的喊話,已經喊起來了:“我們要聽靳工的說法。”


    “就是,就是。靳工,給我們一個說法。為什麽?”


    “靳工,都是一個廠來的,你為什麽要害大家夥?你為什麽要答應?”


    “靳工,給個說法。給個說法。給個說法。。。”


    一時間,各種不一樣的聲音,最終匯聚起成了:給個說法。聲音洪亮統一。像極了村裏有一條狗叫,大家都跟著叫。聲音和諧統一。


    雖然相當有一部分狗,根本不知道,為什麽要‘嚎’,但是好像此時不‘嚎’,就不是‘狗’一樣。


    李守良想起了後世的一些事情。在一些看法上,總有一些人不了解真相,就跟著人瞎起哄。到了最後往往演變成為:不xx就不是中國人上。


    思緒飄得太遠了。李守良頓時迴過神來,看向了靳工。


    李守良清楚的看著靳工,那已經有些老態,胡子拉碴的臉上,此時寫滿了‘苦澀’。靳工一把年紀了,怎麽會不知道同意了這個事兒,之後他會有什麽代價呢。


    先前在主任跟前,裝作聽不懂。主任搬出了大山。知道事已至此之後,又比李守良和劉工先一步積極配合。


    這種謹小慎微、保全己身的做法,李守良並沒有看不起。小人物就得這樣,才能不被‘曆史的車輪給碾壓過去’。這才是生存之道。


    同時,靳工的積極配合,也是為了讓車間裏,這些跟他一個地方的師傅們,能夠不被‘清算’。跟著他的中立派的學生們,能夠安然度過。


    可惜這裏的多部分人,都看不清楚。少數人被裹挾的,已經有些分不清,誰對誰錯了。思維已經混亂,現在站在人群中,舉棋不定。隻能是機械的跟著人家瞎喊。


    還有一部分清醒的人,因為人數太少,甚至是已經被告知真相的人。由於站的由過於分散,實在難以成事!


    主任聽著下麵的唿聲,伸手朝下麵壓了壓。


    說道:“好了,好了。大家的心情我已經是十分的了解了。既然這樣,我就聽從大家的意見。讓咱們靳工,來給大家講解一些他的想法。


    了解了解,他是為什麽能夠同意這個政策的。為什麽他能夠接受,你們不能接受。大家到底有什麽不同。”


    隨後主任對著靳工說道:“靳工,既然大家都選定你,那你就先來闡述一下吧。不要緊,等會兒劉工和李工,也都要說的。隻是或早或晚的事兒。”


    靳工哪裏有不願意。今天的心結,必須在今天給解開。不然他有預感,他在車間要‘晚節不保’。這好歹還有沒幾年,就要退休了。


    不能因為這點事兒,把他的‘前程’給葬送了吧。他早就打聽好了,這大廠的退休金是有保證的。他沒聽說過拖欠的事兒。他要是完了,這以後的日子咋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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