軋鋼廠,1車間。


    李守良剛幹完一個零件,看了看旁邊放置的一小點工件。


    幹完就不幹了,這是李守良的心裏寫照,也是車間絕大部分人的心裏寫照。


    今天要不是會有領導不知道什麽時候來檢查,這夥人恨不得就領一兩個就得了,上午磨洋工,聊天,幹一個;下午磨洋工,聊天,幹一個。正好下班過年。


    可是今天等了好一會也沒來呢,這就讓大家有些不敢盡情的放縱聊天打屁,畢竟領導真要進來了,看到了這種情況,過年是件好事,也能變成一件壞事。


    所以,大都多領了幾個零件,在那磨。


    今天是61年‘年假’前的第一天,領導巡查比以往時候來的更晚一些。


    又約摸過了半個小時。


    可能也是聽到了大家的唿聲。千唿萬喚始出來!


    在車間主任的陪同下,一群人緩緩的走了進來。


    工人同誌們個個皆斂聲屏氣如此。低著頭幹著活,展示著自己的勤奮努力的一麵,即使是‘年前最後一班崗’,也要堅持不懈。


    領導們似乎也為大家夥的這種精神所感動。


    路過幾個工位靠邊的人,還特意停下,看了看,又拍了拍個別同誌的肩膀。


    一副欣慰的表情說道:“要過年了,也不用這麽拚,適當的歇一歇,去接杯水喝,放鬆放鬆,抻抻腰。當然不是讓你們偷懶,可也得適當的舒緩舒緩,不要把精神蹦的太緊了,太久了。”


    被‘說話’的同誌們大都有些‘受寵若驚’,這樣的領導,可能一年到頭就給說這麽幾句話,說出去也有麵子啊。


    迴家之後見到了孩子也有了一些談資。


    很快的,‘走馬觀花’式檢查,就撤走了,畢竟總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


    主任最後出去,迴頭看了眼,都悄悄放下手裏的活,注視著門口這邊的眾人。


    沒多說什麽就出去了。整個車間的氣氛一下子熱烈開來。


    “哎,領導走了,終於結束了,準備歇一歇,迴家過年了。”


    “你倒好了,拿的工件少,我看著領導一直不來,就多拿了幾個,哎,現在還得費不少的事。”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誰讓你剛才害怕領導查看個人的工件數來著。怨不著別人。”


    “就是,就是,再說了,也沒什麽多得,沉下心來還不是一會兒就幹完。”


    “別跟他說話了,快讓他幹吧,不然他心裏一直惦記著,也幹不好。”


    “對,對。。。”


    。。。


    “哎,放個年假是好,可是花銷是真大啊。”


    “怎麽說?”“還不是我那婆娘,拿我過年的開支,和攢下來的布票,扯了布,給家裏幾個孩子都做了新衣服。敗家娘們。”說著這話,神情卻很幸福,很驕傲。


    旁邊有人彩道:“還是你厲害啊,我都沒敢讓我媳婦給家裏孩子都扯,隻給我大兒子扯了一身,等他大了,這身衣服還能給下麵孩子穿。哎。”


    “嗨,這值當什麽,來年好好努力,你看我升了2級,不就腰杆子穩當嗎,這工資高確實是好。”


    旁邊的人也是想到這一點,工資高了就是好,來年一定要升級。


    。。。


    “守良,今年咋過啊?”有人問道。


    “還能咋過,買齊年貨,灑掃灑掃,年前把該拜訪的長輩都走過來,年後這幾天就不再去了。就在家裏呆著。”李守良迴道。


    “啊?不出來拜年,或者玩玩?”


    李守良搖搖頭,又幹了一年了,該歇一歇了。


    那人也知道勸不動,就不再勸了。


    。。。


    “同誌們,工友們,靜一靜。好了,好了,我知道大家的心情都無比的激動,但是。tm的,老子的話沒說完呢,一個個都皮癢了?”主任威嚇道。


    看著漸漸靜下來的聚在跟前的工人們。


    主任嘀咕道:“年年都這副樣子,賤皮子。”


    隨後大聲道:“我知道大家都很煩躁,我也很煩躁,所以在我講完話之前誰喧鬧,都是給自己找麻煩,因為我講不完,誰都不能走,自個兒掂量著。


    好了,本來準備了很長的講話,不過大家肯定不愛聽,不說了,長話短說。


    廠裏小半月之前就關響了,為的是能讓大家過個好年,這點大家心裏都得有數。所以大過年的,都不要給廠裏找麻煩。


    老老實實的,還是那句話,喝酒要適量,注意安全,不要打架。


    去年過年迴來,還是有再也來不了的工人同誌,去年咱們車間沒有,今年我也不希望有,希望大家引以為戒。


    然後,就是過年了,都高高興興的,別大過年的打老婆孩子,再鬧到我那裏去,我不是辦這個的,有事找街道。


    最後,咱們車間今年的表現依然很出色。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好了,收拾東西,放假咯。”


    好——好——。


    轟然響起了一陣的呐喊叫好聲,讓整個車間的氣氛升到了最高點。


    尤其是當主任跳下高台,走了之後。大家更是熱烈的笑了開來。


    隨後就是說笑打鬧,然後是收拾東西,準備迴家了。


    李守良收拾好了自己的工作台,帶著查安平裏裏外外的收拾了一遍。隨後過去和一大爺他們匯合了。


    今天要帶著查安平,就沒騎車子,不然騎自行車帶著個男人有些別扭。不如和大家一塊走路迴去,說說笑笑的,多快樂。


    一路上,眾人歡聲笑語不斷,一句話也沒撂在過地上。


    連一直總是想展示領導威嚴的二大爺都興致勃勃的所說了幾句。也沒有緊張的時候那有點口吃的毛病。


    不可避免的聊起來了查安平跟著守良來幹什麽的事。


    這也沒有什麽可隱瞞的。李守良就大大方方的說了。


    和一大爺交匯過眼神。一大爺也沒提邀請二大爺來吃飯的事。李守良也沒提,迴去再說吧。


    到了院裏,三大媽就已經出來了。報喜似的朝著李守良和一大爺說道:“上迴來找守良的人又來了。”


    李守良謝過三大媽,和一大爺,來到了家中,就看到一個光頭的人在門口有些張望的站著。


    顯然是在等他們一行人。查三兒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兒子。


    當即迎了下來,伸出雙手隨著一大爺迎了上來。


    一大爺跟他握了握手,說著些場麵上的話。


    聊了兩句,又過來跟李守良握手,姿態擺的是真低。不愧是八麵玲瓏的人物。


    上次沒見著,這次可算是見著了,就憑他這做派,李守良似乎知道了查安平在廠裏左交右結的天賦來自哪了。


    幾人進了屋。


    一大爺對李守良使了個眼神,爺倆走到一邊一商量,這頓飯就叫上了二大爺,和三大爺。


    總歸吃不多少東西,也算是跟院子裏大爺通個氣,沒有什麽有求於人。還有好酒好菜,兩個人怎麽會不高興。


    於是趁著一大爺和查三兒說話的時候,李守良親自上門‘請’了二位大爺。


    果然,兩位大爺滿懷高興,無有不可。


    隨後自然是一大媽下廚,李守良是主角,哪有師傅做飯給徒弟的道理。


    約摸到了飯點,二大爺、三大爺聯袂而來。


    兩人都沒空著手,二大爺給加了個菜,三大爺拿來了一瓶酒。


    這菜被李守良擺上了桌,三大爺的酒被李守良往不起眼的地方放了放。可不興丟人啊。


    誰知道這酒摻沒摻‘酒’呢。


    這頓飯吃下來怎麽說呢,賓至如歸。


    查三兒本身就是個玲瓏人,自然不會讓桌上的人把話掉在地上。


    再加上喝了酒的三大爺好‘掉書袋’,這查三兒正好早年間摸爬滾打,有些見識,還能接住。一時間這個局還變得有些高雅。


    二大爺看著沒喝多,在知道了查三兒是幹什麽的之後,有些擺譜拿一把的意思。


    三大爺倒是喝的有點多,顯然是這頓飯吃美了。


    一大爺倒是沒這麽多話,竟觀察了。


    酒足飯飽,三大爺踉蹌著迴了前院。二大爺穩穩當當的迴了後院。


    李守良一大爺兩人把查三兒父子倆送到門口。


    看著人影消失,才迴轉。


    爺倆往迴走,一大爺說道:“迴去把需要買什麽都寫下來,我明天一大早和你柱子哥去買年貨,買菜什麽的。我給你買迴來。”


    李守良說道:“寫下來行,明早我也去,不然要是買的多了,也不好拿啊。我明天就是去把幾個朋友家長輩那走一走,沒什麽別的事兒。”


    一大爺點點頭道:“不耽誤事就行。”


    爺倆迴到屋裏,一大媽都收拾完了,李守良也沒幫上什麽忙,就迴去了。


    今兒早睡,明天早起,有正事呢。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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