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了(七)親愛的,迴頭看看我


    程媽媽炒完菜走過來拿放在茶幾上的濕抹布邊擦手,邊往石晏清身上打量了一遍,看到不是那種小混混模樣的,臉上的笑容就真誠多了。在看到石晏清準備站起來向她問好的時候趕忙製止了,“別站起來,不是腳傷了麽。”


    石晏清聞言聽話的坐迴到沙發上,又叫了聲阿姨好。


    程媽媽笑容滿麵地哎了一聲,又不輕不重地在程乂後腦勺上拍了一下,“你還癱在這兒,快扶你同學過來吃飯。”


    程乂一臉鬱悶。


    家裏沒有食不言的規矩,程媽媽像往常一樣數落了一會兒程乂的坐相,又問了石晏清一些問題,在知道他父母常年有各自的工作,一年十二個月就有十一個月不在家後,又感歎了一會兒父母該多陪陪孩子,賺再多的錢讓孩子一個人孤單長大有什麽用。


    兩個人說著說著就說到了程乂身上,程媽媽說:“程乂從小就調皮,這不,上迴還在學校和人打架,阿姨看你是個好孩子,他交你這樣的朋友阿姨放心,你可得替阿姨好好看著他,監督他好好學習。”


    程乂更鬱悶了。


    程媽媽身體不好,容易疲勞,吃完飯就去午睡了。


    程乂在廚房洗碗,石晏清擦幹淨桌子,關上電視,也擠進去要幫忙,程乂推著他讓他出去。兩個人打打鬧鬧地,一不小心手裏的盤子脫手,砰地一聲脆響,盤子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兩個人沉默著對視了一瞬間。


    “讓你和我鬧,拿掃把掃幹淨,”程乂往石晏清臉色彈了彈手裏的水。


    石晏清抹了抹臉,乖乖的去了。


    洗完碗之後,兩個人並排趴在床上打遊戲,一點點磨完副本boss的血,聽著裝備掉落的音效,石晏清忽然想起了程媽媽剛才說的話,“你媽讓我看著你,監督你。”


    程乂轉頭看著他,挑挑眉,“你想怎麽監督?”


    石晏清想了想,說:“不準惹事,上課不能走神,不能抄作業,考試不準作弊,更不能早戀。”


    程乂垮下臉,“這也太嚴格了吧?”


    石晏清嗬嗬笑了笑,“是你對自己的要求太低了,你要是違反了我說的任何一條,我就……”說著,頓了一下。


    “就怎麽樣?”


    “啪”得一聲,程乂驚呆了。


    石晏清拿開放在程乂臀部的手,把剩下的話補充完,“打你。”


    程乂很快迴過神,不依不饒地也要打迴去,兩個人又是一陣鬧騰,弄得那張床咯吱咯吱亂響。幸好房間隔音效果好。


    他們的打鬧最終結束於石晏清輕描淡寫的一句:“你死了。”


    程乂很快從石晏清身上跳下來,拿起手機一看,果然他的屏幕都灰了,點了原地複活,程乂翻過身攤開四肢仰躺在床上輕輕喘·息,剛才可把他累壞了,沒想到石晏清居然是打架老手,還專挑他癢癢肉撓,他反而連對方臉都沒碰到,略心塞。


    石晏清打完兩個副本,準備進下一個的時候,發現程乂的遊戲人物不動了。一身藍色盔甲的弓手一動不動地站在副本外。


    石晏清轉頭,看到程乂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眼睛閉著,胸膛有節奏地輕輕起伏,看樣子睡得正熟。


    程乂的臉型和唇形像程媽媽,是同樣的姣好的線條,睡著之後看上去沉靜而美好,或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的原因,在石晏清看來,程乂哪兒都好看。


    不過程乂也真的是有副好外貌,他的眉毛比較濃,形狀也規矩,眼睛不大不小,眼尾略長,睫毛不太長卻密,鼻子很挺。


    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程乂動了動腦袋,咂咂嘴。


    石晏清嘴角染上笑,伸手摸了摸程乂的下巴,又摸了摸他柔軟的耳垂。


    摸完後他關上兩人的手機,也躺在程乂旁邊閉上雙眼。


    ……


    撞到人了?


    程乂連忙往前走了兩步,轉身道歉,“不好意思,我喝多了點兒,剛才……”


    程乂臉上一僵,在他剛剛站立的位置,空無一人。


    難道真的喝多了?程乂轉身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那張臉白的不像正常人,不知道是剛才嚇得還是本來就是這個模樣。他抿了抿唇,有多久沒好好看過自己了?


    程乂垂下眸子,在他的記憶裏,他不是這樣的,起碼那時候不是。


    程乂迴到包間的時候,除了遲阮凡其他人都醉得東倒西歪了,王誌靠在椅背上嘴裏含含糊糊地嚷嚷著“買買買”“都買”,袁婷婷坐在地上,趴在椅子上嗚嗚哭著,吳雨詩摟著孫毅躺在沙發上睡得正熟,桌上一片狼藉。


    他進來的時候遲阮凡正好掛斷電話。


    “咦?程乂,你去哪兒?怎麽現在才迴來?”遲阮凡睜著大眼睛看他。


    “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之後找了個地方抽了兩根煙,”程乂笑了笑,說:“他們都喝醉了,怎麽你一個人沒事?”


    “我媳婦兒不讓我抽,”提到自己的媳婦兒,遲阮凡笑得一臉甜蜜。


    程乂恍惚了一瞬間,時間過得真快,他剛認識遲阮凡的時候對方才十五歲,一米五五的小個兒,隻到他胸口,走起路來一蹦一跳像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小孩兒,一轉眼竟然都是有媳婦兒的人了。


    他摸了摸遲阮凡的頭,感歎了一聲,“時間過得真快。”


    遲阮凡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順便幫程乂也拉了一把,“我都一米七一啦!”


    “真厲害。”


    “你媳婦兒對你好嗎?”程乂問。


    遲阮凡撐著臉,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整張臉都皺了起來,“有時候不好,他不讓我吃糖。”


    說錯了,就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兒。


    “少吃糖也好,沒有蛀牙。”


    等通知完幾個醉鬼的家人來領完人,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程乂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慢慢往外走,出了酒店大門後,他看到遲阮凡鑽進了停在馬路對麵的黑色私家車裏,車窗玻璃沒有完全搖上去,隱隱約約能看到車後座上坐著一個短頭發的人。


    程乂視線隻在那輛車上停留了幾秒的時間,過後收迴目光繼續往前走。天上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綿綿細雨,冷風一吹,直往人脖子裏灌。


    程乂走了十多分鍾後才恍然發覺自己把傘忘在了酒店裏,不過他也懶得迴去拿了,反正雨下的不大。


    像是在和他作對一樣,沒過幾分鍾,雨就從綿綿細雨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小雨,緊接著嘩嘩的大雨砸在地上,程乂全身都濕透了。


    這邊的公交車是半個小時一班,程乂剛從酒店出來的時候公交車靠過一次站,恐怕這十多分鍾都不會有車來了……這個想法剛在腦子裏打了個轉,程乂就模模糊糊看到遠處的雨幕裏,一輛紅色的公交車緩緩向他駛來。


    公交車很快停在程乂麵前,“嗤”一聲打開門,一股冷氣撲麵而來,程乂往裏看了一眼,除了一個戴著墨鏡的司機之外,一個人都沒有,空蕩蕩的。程乂遲疑不定,下意識地看了看天。青天白日的,程乂在心裏嘲笑自己被前幾次怪事嚇傻了,搖了搖頭,抬腳上了車。


    車上似乎比外麵更冷。


    程乂投了幣後坐在門邊的位置,底下的座椅也是冰涼冰涼的,衣服濕了,全身冷的有些麻木,程乂本來打算上車後睡一覺,不過這條路也行不通了,隻能百無聊奈的看車窗外大雨覆蓋下的高高低低的建築物。


    這個司機開車的技術十分不錯,程乂坐了這麽長時間竟然連一絲顛簸和搖晃都沒感覺到。車很快到了下一站,站台上兩個小姑娘焦急的招著手,而司機卻像沒看到她們一樣直接開了過去,連車速都沒減一下。


    程乂愣了一下,以為是雨太大司機沒看到,他提醒司機,“師傅,剛才一站有人。”


    過了好半天司機都沒說話。


    一路上又經過了好幾個有人等車的站台,而司機都直接開了過去,剛開始程乂還會提醒幾句,幾次後也不再說話了。


    公交車“咯吱——”一聲停在小區門口,車門“嗤”得打開,程乂站起來剛走到門口,身後一道低沉的聲音傳來,“你的傘。”


    程乂條件反射地迴頭,他剛才坐過的位置上,他遺落在酒店裏的傘正靜靜地躺在上麵。


    程乂本能的後退兩步,卻忘了身後是台階,一腳踩空,整個人往後摔過去。


    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程乂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濺起一地的泥水。


    程乂喘著氣坐起來,眼前哪裏還有什麽公交車,地上連車輪的痕跡也沒有一點,隻有腳邊的那把雨傘能夠證明他之前所有的經曆都不是一場噩夢。


    渾渾噩噩的迴到家裏,程乂洗了個熱水澡後,就直接上·床疲憊地睡了過去。


    睡著後程乂做了個夢,夢裏有兩個少年並排躺在床上,頭發更短的那一個說:“等我長大有錢後就買一輛公交車,雇你做司機,就在公路上開,誰招手也不停車,隻給我一個人開。”語氣飛揚。


    另一個少年嘴角上翹著,臉上掛著淺淺的笑,他說:“好,我們拉鉤。”


    短頭發的少年表情嫌惡,卻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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