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真定大戰(2)


    朱棣手下哼哈二將,白臉朱能紅臉張玉,張玉今年四十一,朱能三十,按理說年紀更大的張玉打起仗來更加沉穩,更加老謀深算;而朱能應該是猛張飛似的人物。


    但事實卻恰恰相反,從軍三十年,張玉的火卻絲毫沒收,打起仗來從來衝殺在前。


    “打不死的張玉”,燕軍中響當當的綽號,大小百戰,每戰必求先登,但除了一些小傷之外,張玉愣是從沒躺下過。


    反過來朱能卻是絲毫不以匹夫之勇逞能,每戰必先謀而後動,而且特別擅長偷襲,用兵神出鬼沒,“賽諸葛朱能”卻如愛走偏鋒的短劍,讓對手防不勝防。


    朱棣北征大寧,早有內線將南軍布置稟報於他,困身漠北的朱棣立刻命令當時還在山海關的朱能、邱福部火速迴援,朱能邱福立刻率領燕山中衛、燕山右衛掉頭南下。


    正因為這個命令,致使山海關兵力減少,小馬王失去了與朱能正麵交手的機會。


    朱能邱福迴軍日夜兼程,除了在北平停留了三天,補充了一些人員裝備之外,立刻馬不停蹄地轉戰南線,八月十二抵達涿州。


    此時燕軍在南線兵力極度空虛,隻有燕山中右衛,而且兩部並不滿員,加起來隻有一萬二千人馬。


    朱能和邱福在涿州對下一步行動發生了嚴重分歧,邱福認為本部兵力空虛,不可輕易進攻,應該在涿州固守,等待燕王大軍南來。


    朱能認為以他們這點兵馬如果擺開陣勢與南軍對決,隻能是死路一條,而且涿州離北平太近,根本無法形成屏障,朱能主張至少要把戰線推到保定府一線。


    兩人在燕軍中都是舉足輕重的大將,此時雙方誰也無法說服對方。 隻能分兵,朱能帶著本部兵馬,移駐新城。


    當他剛到新城就得到府軍左衛正向雄縣進軍的消息,朱能立刻形成了一個作戰方案,命令一隊親兵搶在府軍左衛抵達之前,扮成南下的難民混進城中,約定了八月十五中秋夜趁所有人都歡慶中秋的時機,一舉奪城。


    雄縣一戰。 南軍九千精兵被殲,八千匹戰馬成了朱能囊中之物。


    朱能控製住雄縣之後,一麵派人給邱福報信,請他率軍南進與他匯合,一方麵派斥候向任丘、保定偵察。


    等到辰時的時候,已經有斥候迴報,潘中率領驍騎右衛離開了任丘朝雄縣而來,但行進速度不快。 朱能分析了情況。


    認為驍騎右衛並不完全知道雄縣情況,首先雄縣是深夜被奪取,即使有敗兵逃出,黑夜裏也無法逃出五十裏,其二。 驍騎右衛天亮就啟程像是正常的軍事調動。


    朱能認為正是伏擊潘忠地好機會,他立刻叫醒手下,整軍出城,五千軍馬來到離城五裏的白溝河邊。


    河上有條月漾橋,小橋不是很寬,最多隻能容納三乘通行,橋北岸右側有座樹林,左側有座土坡,北岸的橋頭兩邊灘塗上長滿了蘆葦。


    朱能在土坡上看了看周圍的形勢,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接近晌午,橋南岸的官道上出現了兩麵大旗。 左麵上書“驍騎右衛”,右麵上書“潘”,大隊人馬不緊不慢正朝月漾橋而來。


    朱能在樹林裏小心地觀察著,他驚訝地發現驍騎右衛的兵馬隻是保持著簡單的行軍隊形,根本沒有以作戰隊形進軍。


    這個態勢隻有兩種解釋,第一,雄縣陷落,竟然沒有散兵遊勇到任丘報告。 所以潘中才會如此傻乎乎地毫無防備而來。 第二。


    就是對方有了防備,故意擺出這樣的陣勢迷惑燕軍。


    朱能考慮了一下。 決定還是按照原計劃進行,理由很簡單,此時如果出來硬幹,自己兵力比對方少一半呢。 畢竟他對自己部下地偽裝能力還是非常信任。


    等驍騎右衛前鋒過了小橋,後隊帥旗走到橋中心的時候。


    燕軍突然發動,先是樹林裏一聲號炮,跟著三百名火銃手從林間閃出,與不到五十步距離的前鋒行軍隊列正好成九十度角,三百人排成兩列一陣掃射。


    燕軍的火銃比遼東軍的落後許多,還處在鐵噴子的階段,但在五十步距離內根本不用瞄準,三百支鐵噴子是怎樣的情景——成千上萬顆鐵砂橫掃了一百米長的隊列。


    與此同時,河邊地蘆葦蕩裏,一千名弓箭手一同冒出,對著上了橋的掌旗總旗放箭,隻一瞬間,橋上一百名南軍變成了刺蝟,紛紛墜入河中,驍騎右衛的大旗徐徐而倒。


    當兩麵大旗倒入水中的時候,蘆葦中的燕軍齊聲高喊:“軍旗倒啦,驍騎衛敗啦。 ”這個喊聲一傳出去,橋兩頭地南軍立刻亂成一片。


    朱能親自率領兩千名騎兵從山坡後殺出,衝向南軍前鋒。 剛遭受了火器打擊的南軍隊列正盲頭蒼蠅,根本找不到抵抗的方向。


    直到這時朱能已經確定對手完全沒有防備,正茫然地跌入死亡陷阱。


    南岸的南軍本來還組織了部隊朝月漾橋上衝來,企圖奪取小橋繼續前進,但蘆葦蕩中地燕軍弓弩手全力壓製,無法組織陣形。


    而朱能的騎兵橫掃了還在北岸的南軍前鋒後,一馬當先衝上小橋。


    朱能這一衝,將本來就有些混亂的南軍反擊壓了迴去,月漾橋南橋頭的南軍已經有崩潰的跡象,隻是僅僅依靠軍官的刀劍維持著最後的秩序。


    當朱能砍倒最後兩名苦苦支撐地南軍百戶登上南岸時,南軍的抵抗徹底崩潰了,人馬紛紛掉轉馬頭,這一跑不打緊,後隊本來就看不見帥旗,而前隊又迴身逃跑,這不是明擺著打敗了嗎?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兄弟們,逃命要緊!”驍騎右衛的士氣頓時煙消雲散。


    剩下的就是沒命地潰逃,朱能率軍在後緊緊追趕,驍騎右衛本來就已經走了一個上午,人和馬都處在最疲憊的時候,此時哪裏跑得過養精蓄銳已久的燕山中衛的悍卒?剩下工作僅僅是單方麵的屠殺,先是落單地士兵被宰殺,跟著有小隊投降,再到後來是大批大批跑不了又打不過地南軍投降。


    短短一個時辰之內,整整一個衛的南軍被徹底打垮了。


    倒伏在戰場上地屍體不多,隻有三百具而已,大多數都留在了北岸,南岸順著官道一直往難延伸十裏,全是跪地投降的士兵,以及丟得亂七八糟的盔甲輜重。


    朱能的兵沒有漫山遍野搶戰利品,而是分成不同工作,由各個千戶負責,有的收集馬匹,有的收割首級,有的搜羅盔甲兵器,還有的集合降兵。


    在離橋頭東南兩裏的一片麥田旁邊的小河溝裏,一個丟盔棄甲的人被提溜了起來。 此人換士兵盔甲隻換了一半,就被燕軍逮住,旁邊的降兵指認:“他就是我們指揮使潘忠。


    ”


    潘忠絕對不是條硬漢子,否則驍騎右衛也不會崩潰得如此之快。 當他被拉到朱能馬前的時候,連忙跪倒求饒。


    潘忠當年也曾隨藍玉出塞作戰,當時他是千戶,朱能是百戶,兩人有過幾麵之交,此時見到故人,連忙求道:“士弘,刀下留人。 ”


    當年潘忠作戰還有點勇猛,隻是眼前的樣子讓朱能非常反感,但在北平時朱棣三令五申,不能殺俘,特別是南軍願意投降的將領。


    朱能下馬把潘忠攙扶起來,拔出刀子一挑,將他身上的繩索切斷,笑著道:“子孝毋需驚慌,本來都是大明的臣子,戰場上合為其主,仗打完了還是兄弟。 ”


    潘忠見朱能認這交情,心情立刻安定了許多,連忙道:“士弘不愧是塞上名將,忠自歎不如,手下敗將而已。 ”


    朱能找了一匹馬給潘忠坐上,兩人一起迴城,在交談中,潘忠透露了任丘的情況:“任丘城內還有一個衛萬餘人馬,楊鬆此人得知了雄縣的戰事一定撤迴河間。


    士弘馬上進兵,任丘不戰而下。 ”


    朱能判斷了一下,潘忠此時不可能撒謊,兵貴神速,立刻抽調作為預備隊的一個千戶,跟著他直奔任丘,五十裏的路途,騎兵隻用不到兩個時辰就到。


    朱能驚訝地發現任丘的北門竟然還沒有關閉,這就不客氣了,戰刀一揮,千騎跟著他徑直殺入城中,直到他進城門邊的哨崗還以為是自己人。


    當楊鬆被外麵的吵鬧聲驚起的時候,燕軍的騎兵正在城中肆虐。 完全沒有準備的廣武衛士兵,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燕軍這就進了城。


    楊鬆的運氣比潘忠好,在親兵的簇擁下,拚死從南門殺了出去,但整整一個衛的兵馬輜重全丟在了城裏。


    直到完全控製了任丘,朱能還不太相信自己的戰果,南軍的將領無能如此,南軍的戰鬥力低下如斯。


    燕軍五千人馬付出傷亡不到二百人的代價就已經把南軍前鋒三萬人馬打垮,俘虜兩萬南軍,戰馬萬五千匹,兵器盔甲輜重無算。


    朱能手下紛紛請戰,要直接殺到真定,一舉擊潰南軍。 在如此大勝麵前,任誰都會頭腦發熱,朱能本來還有些蠢蠢欲動,可是很快他便冷靜了下來。


    此去真定的路上,還有河間的三萬南軍,更何況真定城中還有十萬人馬。


    朱能不相信自己的運氣可以一直好下去,現在他應該和邱福牢牢守住目前的戰鬥成果,為之後的大戰獲得一個更近的出發點。


    而且當朱能剛剛在任丘安定下來,一名傳令兵已經飛馬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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