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代明軍剛剛趕走蒙古人,對所有胡人依然保持著強大的心理優勢。管你是蒙古人還是女真人,“擄我兄弟姐妹者殺無赦”充斥著戰場每一個角落。張倫已經變成一浴血猛獸,那是女真人的血,手中一杆長刀,專找對方勉強上馬的騎士招唿,手起刀落,每次都是一個拖著辮子的人頭飛上空中。在女真人眼裏,張倫已經不是人,而是吃人的魔王。


    “殺無赦”身後兵將高喊著口號隊型四散,因為女真人勇氣已奪,四下逃命。明軍馬快,甚至不砍,直接催馬撞去,一個女真人被撞飛起來,口中鮮血狂噴。朱植站在山頭看著這一幕屠殺場麵,誰說“滿人無敵”,在這一刻,他們也不過是被宰的羔羊。


    已經渡過河水的女真人從一開始已經發現河對岸發生的狀況,下馬休息的趕緊披掛上馬,那些還在河中涉渡的已經掉轉馬頭迴來救援,可是馬在河水裏走始終比較緩慢。


    女真人雖然驍勇,但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驟然接敵,隻剩下被宰殺的份,隻一瞬間,後隊二百多人已經死傷累累。


    楚智見張倫已經控製了局勢,率領手下人馬衝向河邊阻擊。朱植命令身邊一百名士兵上馬,下山增援,身邊隻留下十幾名王府侍衛。


    看著河裏蹣跚過河的女真人,楚智命令手下收刀,先用弓箭射擊兩輪,辛苦涉渡的女真人無法衝上速度,在河水中苦苦掙紮。等快要上岸時,楚智長刀一揮:“殺無赦!”排成三排的騎兵呈三波向河岸衝去。


    剛上岸的女真人才夾馬肚準備衝鋒,但衝到岸邊的明軍速度已經達到最高。一方高速衝來,一方幾乎處於靜止狀態。借助著馬的速度,明軍占盡優勢,就如狂風掃過小樹一般,將剛上岸的女真人斬殺於馬下,頭一波殺完分兩邊旋轉撤出,後兩波繼續掃來。


    女真人雖然奮力抵抗,但抵抗不住明軍這樣一波一波地衝來,岸邊的幾十人轉眼就被宰殺幹淨。對岸的女真人幹瞪眼,雙方攪和在一起,射箭恐怕傷了自己人,一點忙都幫不上。一個首領模樣的人揮舞著長劍,阻止著身邊的人向河裏衝去。他算是聰明,現在這樣一個戰場態勢,是衝多少死多少。


    楚智殺光岸邊的女真人立刻帶著隊伍離開岸邊至少二百步距離,重新結成陣勢。此處在弓箭射程之外,對岸殘存的二百女真人眼睛噴火似地看著橫刀在陣前耀武揚威的楚智,卻又無可奈何。對峙了一會,女真人知道事不可為,隻得撥馬北遁。


    最後一名跑上山的女真人被侍衛一箭釘在山坡上,朱植端坐馬上欣賞著山下發生的一切。真是完美的殺戮,張倫的勇悍完全不亞於楚智;而楚智的騎兵突擊更加達到了完美無缺的程度,靈活的戰術,整齊的調度,恰當的時機,波次的突擊,再加上最後射程之外的結陣。讓朱植看得如癡如醉,他笑得口水直流,在自己帳下竟然有這樣一位騎兵大師。


    戰場的統計數字報告上來,後隊二百四十名女真人加上岸邊的六十人全部被殲,除了五名活口,其他人已經變成一堆頭顱。我方死七人傷十九人,被俘百姓,除了三死十五傷之外,共有二百多人獲救。


    朱植策馬下山,張倫、楚智二人一同迴來繳令,朱植拍著兩人肩膀道:“好,不愧我遼東勇將。不過任務還沒完成,對岸那二百顆頭顱,二位誰願意為本王取來。”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末將願往!”


    朱植嗬嗬一笑:“楚將軍傷剛好,就把著功勞留給張將軍吧。張倫聽令,給你六百兵馬,限你在三天之內把那些侵我邊界,傷我子民的女真人頭帶迴來,本王在鳳凰城聽你的捷報。”張倫叫一句得令,點兵去了。


    朱植命人把戰場打掃一下,還得了一百多匹好馬。找百姓一問才知道,他們原來是湯站堡的居民,前日中午,女真人驟然殺至。湯站堡統兵百戶關城死守,支撐了整整一天,怎耐第二天入夜之後木頭紮成的堡牆被女真人用火箭燒毀,女真人躍馬殺入,守軍以及老幼共五百多人全被屠殺,隻剩下這二百多青年男女被女真人抓了充當奴隸。


    朱植安撫了百姓一番,帶著他們退往鳳凰城。半路上一行經過湯站堡,離堡還有三裏,楊榮就帶著一彪人馬等候在此,和他一起帶兵前來的就是定遼右衛的指揮使陳廉。他個子不高,微微有些發福。朱植觀察他手下兵將,果然有什麽樣的將領就有什麽樣的士兵,定遼右衛兵將給人感覺有些鬆散。


    陳廉見到朱植連忙滾鞍下馬,道:“不知殿下前來,臣有失遠迎,請殿下恕罪。”不請失守之罪,卻求失迎之罪,朱植臉上不露聲色:“起來吧,先把著湯站堡的後事料理一下。”說著也不理他,帶人進堡去了。


    小堡一片狼籍,一股青煙還在廢墟中升起。朱植騎馬走在已經被燒成白地的殘垣斷壁之間,一些燒焦的屍體在瓦礫之中仍然依稀可見。那二百多湯站堡的青年跑到各自的家裏,頓時哭喊聲響成一片。


    朱植心情低落,站在廢墟前久久不能迴過神來,一個個家庭就這樣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三軍無能累及百姓。他焦躁地打著馬,想著邊疆的問題,蒙古人走了,女真人又來。他們現在才有多少人,已經開始為禍遼東。為什麽漢人永遠都要承受著蠻族的入侵,女真,女真,朱植暗暗發誓一定要將這個名字從曆史上抹去。


    所部兵將被四處傳來悲慘的哭聲所感染,大家散開幫著百姓們埋葬家人。眼看太陽開始西斜,鐵鉉催促朱植該要起行,否則天黑時就隻能在野外過夜了。朱植默默起身,上馬欲行。


    隻見一名大漢從廢墟中衝出來,一把抱著朱植馬鐙道:“殿下,您帶我走吧,我要去從軍,我要殺光女真人給秀兒報仇。”王府侍衛連忙過來要拉開這名大漢。


    朱植擺擺手道:“把他放開。你叫什麽名字?”


    大漢道:“小人郎浩。”


    朱植道:“聽你口音怎麽是南方人?”


    郎浩跪在地上道:“小人,小人原是江南賤籍,因不小心喂死了主人的愛犬,被主人串通官府發來了遼東,一呆就是五年,也已成親生子。前日女真來犯,可憐賤內和一歲的兒子全被那幫野獸殺死。小人實在無處可投,請殿下收留。”


    朱植歎了口氣道:“起來吧,既然如此,一會你就跟著隊伍一起走吧。”話音未落,周圍掩埋了親人的精壯漢子紛紛圍了過來,跪在地上求朱植收留。朱植看他們一個個苦大仇深,也可憐他們家園被毀,無處藏身,就命下麵把這些人整理一下,全部收留下來。至於女眷,朱植也命一並收下,編組成女營,他琢磨著日後可以把這些女子訓練一下發展成戰場救護隊。


    在掩埋完屍體之後,朱植再度啟程,等隊伍來到鳳凰城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定遼右衛大小官員全部在東門外迎駕,朱植扔下一句:“把我們的馬喂飽。”頭也不迴徑直入城。晚上朱植拒絕了陳廉的求見,倒頭便睡。


    第二天清早,東門外有人叫門,是張倫的隊伍迴來了,渾身冒著熱氣的馬衝過黎明的街道。羽林衛的騎兵殺氣騰騰,每匹馬脖子上都掛著人頭。張倫繳令:“昨夜子時,突襲女真人的營帳,共斬首二百五十七人,漏網者不詳。”


    坐在鳳凰城的官衙(定遼右衛中軍大帳),朱植寒著臉看著手下一眾定遼衛的將領,問道:“湯站堡被燒成了白地,你們是否知道?”


    陳廉紅著連,諾諾地迴答:“知,知道。”


    “為什麽不起兵援救?”朱植怒道。


    “來不及了,而且天色已晚,恐怕敵情不明。”陳廉答道。


    朱植道:“我問過湯站堡幸存的百姓,駐守百戶一遇敵襲,已經派快馬前來求援。敢問陳指揮有沒有接到求援報告?”


    鬥大的汗珠已經從陳廉的額頭上滴下來,迴道:“接,接到了,隻是天色近晚,第二日加之敵情不明,來不及救援。殿下明查。”


    朱植怒道:“住嘴,昨天本王申時末離開的湯站堡,不到一個時辰就奔到了鳳凰城,天色才擦黑。湯站堡中午遭襲,派出的軍使最多未時可到,給你一個時辰整軍,派出斥候,同樣申時末就能出兵,天黑之前定能趕到湯站堡。就算你頭一天用敵情不明做借口,可第二天呢,足足一個白天可以讓你派出斥候,偵察敵情,你派了嗎?你是來不及出兵還是消極備戰。”陳廉哆嗦著不敢答話。


    朱植不去理他,站起來往外麵一指,“看見堂外了嗎?”一眾將領剛才通過前院時已經看見一堆頭顱堆在地上,忙不迭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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