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ong>第83


    緋紅色的官袍有些皺皺巴巴地, 梳的整齊的發髻也散落了下來, 濃鬱的酒氣,還未進門,在院子裏就能聞到。


    老侯爺站在門外往裏看, 臉色陰晴不定。


    沈家能來的人基本上都來了, 反而是鄭氏母女遲了一步。她們剛走進院門, 迎麵就看到老侯爺走了出來。


    沈妙珠拉著鄭氏往旁邊站,老侯爺從旁邊徑直走過。


    老夫人緊隨其後, 看到鄭氏之時, 冷著臉氣衝衝說道:“你真是養了個好兒子。”胡氏扶著老夫人欲言又止地看了鄭氏一眼,歎了一口氣, 招唿著卓氏一道離開, 隨在身後的是兩個孫媳婦。


    人一下子就走了一大半。


    留下的沈則雍拍了拍沈則言, 低聲說道:“父親是氣狠了,他原對嘉和就有很深的期望。喝酒誤事啊。”


    沈嘉和早已醉得不省人事, 自然也聽不到這些話。


    沈則言還是下意識地往屋裏看去,丫鬟打了涼水用半幹的帕子擦拭著長子的額頭, 白齊在一旁幫忙。


    他斂了眼眸,就聽小姑娘軟糯的聲音響起。


    “大伯, 送大哥迴來的人可有怎麽說?是耽誤了什麽大事?若真是如此, 可得讓父親前去賠罪。”


    沈則雍怔了怔,不由看向沈則言。


    沈則言說道:“是南城兵馬司的王副指揮使, 他……倒向我道歉, 說孫指揮使不小心把人灌醉。”


    “可那不就沒耽誤什麽事嗎?祖父為何生氣?莫非是府裏下人亂嚼口舌, 編排起哥哥不成?”沈妙珠眉眼一厲,秀氣漂亮的小臉蛋頓時板得嚴肅。“大伯,這樣的下人,可不能輕饒。誰不知道兄長入仕的意義,就是我這個閨中的小姑娘都知道,此時正是全家鼎力相助的時候,然隻有主子同心,底下的人卻在背道而馳。其心……可誅呢。”


    沈則雍表情瞬變。


    不是因為沈妙珠說的話,卻也是因為她說出這番話。


    旁人或許不知,沈則雍卻知道誰在推波助瀾,原本醉酒雖不妥,可若是同僚上級勸酒也是情有可原。


    隻是眨眼間,醉酒的事情被定性為荒蕩,不務正業,作為唯一的受害人隻會是沈嘉和。


    “此事重大。”沈則雍表情嚴肅,見沈則言看來,說道:“三弟放心,若果真如此,不會讓嘉和平白受了委屈。”


    “但是這喝酒……”沈嘉坤忍不住說道


    “可見這喝酒的確有不對的地方,否則怎麽就被人借題發揮,造謠生事呢。”沈妙珠搖著頭:“往後可不能讓人隨意灌酒,哥哥需要以此為戒。”她雖不知道兄長先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過度飲酒的確不妥。


    小姑娘可不管沈嘉坤想要表達什麽,反正有她在,誰也不能欺負兄長。


    她就像隻小母雞,不給人下手的機會。


    “說得好。”沈則正笑道:“還是侄女兒看得明白。”


    小姑娘頓時小臉紅通通,身子一晃,躲到沈則言的後麵。


    沈嘉壇忍不住笑出聲。


    他剛才卓氏有被這個妹妹震住,現在看來,怕是護兇心切,強撐著一口氣地。看現在,不就泄露了真性情嘛。


    這樣的妹妹,他還真有些羨慕。


    小姑娘的頭埋得低低的,靠在了沈則言的背上。


    沈則言眼皮子一跳,很快說道:“此事就拜托大哥了。這次是嘉和,若是往後呢?”


    話未說全,沈則雍父子忍不住對視一眼。


    固然他們不可能自己害自己。


    隻是三弟/三叔是否有其他意思?


    沈嘉坤不禁自省,倘若是他,到時候會不會也讓人鑽了空子。二房他是不懼,可若是清醒過來的沈嘉和呢?


    以己度人,即便不確定下手的是對方,他說不得也會報複,就比如今天。


    沈則雍一口答應,他也不得不如此。


    即便交代給別人,他也是不放心。


    見大房父子離開,沈嘉春雖滿臉擔憂也跟著走了後。沈則正笑了笑,對旁邊忍耐著擔心的鄭氏說道:“三弟妹放心,喝醉了也是難免的,休息一晚就好了。”


    鄭氏勉強一笑,福了福身子。


    沈則正帶著沈嘉坤一離開,鄭氏就往屋裏奔去。


    沈妙珠離開沈則言的身後,也跑了進去。


    沈則言看著她,心裏又酸又疼。


    “三老爺。”春景端著水出來。


    沈則言點了點頭,又往屋裏看了一眼,默默地走了。


    春景欲言又止,心中替自家少爺委屈,好歹也該進去看看。


    她去了小廚房,就看到春草和紅葉在忙活。


    “姑娘讓我們弄些醒酒的湯湯水水,姐姐倒了水就去伺候三少爺吧。”春草說道。


    春景答應著。


    沈妙珠進了屋,就把門反鎖上。


    鄭氏雖疑惑,但還是一臉心疼地看著沈嘉和。


    沈妙珠搬了張小杌過去。


    “珠珠兒?”鄭氏不解。


    沈妙珠小臉繃直,盯著沈嘉和的臉直看,想了想還覺得不解氣。


    “珠珠兒。”鄭氏叫了一聲,突然呆住了。


    沈嘉和的右眼皮動了動。


    鄭氏唿吸都頓住了。


    沈妙珠也盯著猛看。


    好半晌後,沈嘉和睜開雙眼。


    他看了眼門外。


    沈妙珠目光一轉,壓低聲音說道:“我關上了,還讓白齊在外麵候著呢。”說完就炯炯有神地盯著對方看。


    沈嘉和苦笑:“是真的醉了。”


    隻是沒那麽厲害罷了,否則又怎能騙過人呢。


    鄭氏歎了口氣:“你要做什麽,娘全相信你,隻是你也要保護好自己。”在外麵,她真的是一點忙都不上的,唯一能做得就隻是管好西園。


    沈嘉和心中一軟,又去看沈妙珠,小姑娘雖什麽都沒有講,臉上有生氣的情緒,但眼裏是濃濃的關心。


    他實在慶幸接迴了母親和妹妹。


    對於外麵發生的事情,到底也沒有說什麽。


    一是說了無用,也是涉及一些事情,也不是內宅女人能參與的。


    “哥,祖父那邊,等你酒醒了,還得去一趟。”又說了先前在院子裏發生的事情。


    沈嘉和之前雖有幾分清醒,昏昏睡睡的隻聽到說話聲音,並不知道外麵的人說了什麽。他不意外府裏人的反應。


    親情?


    都說他的心是捂不熱的。


    可誰是真心誠意的想去溫暖他的心。


    在沈家,這親情,不過是利益之下的一個手段。


    他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說完忍不住揉了揉額頭。


    鄭氏立刻起身去倒了水:“說這麽多,先喝口水潤潤喉嚨。”


    沈妙珠說道:“我讓人煮了醒酒湯,等一下哥哥該醒的時候,就讓人送過來。”


    沈嘉和喝過水,被鄭氏叮囑著又歇下了。


    母女二人坐了一會兒,才皺著眉迴到西園去。


    一路上,鄭氏的表情都是憂心忡忡的。


    胡氏已經在屋裏坐了好一會兒了。


    蘭草從外麵匆匆進來:“夫人,怎麽聽說三少爺醉……”


    “沒有的事。”胡氏一聽這個就頭疼,滅火不見得比起火容易,但這是侯爺的意思,眼下也就不樂意蘭草繼續說起。


    “買齊了?”


    蘭草把一直抱在懷裏的包袱放到桌子上:“按著方子開了十貼,還有一種也開了兩貼。”


    “夠了,馮氏說的是五貼一個療程,差不多了。若是不見成效,也就沒有必要了。”胡氏說道。


    蘭草把包袱收好。


    第二天,就是沈若英迴娘家的日子。


    經過一晚上的努力,府裏也沒有在說沈嘉和醉酒的事情,至少明麵上如此,背後說人,也懶得去管。


    半夜的時候,沈嘉和就“醒了酒。”


    在梅院見了老侯爺,隻看著黃閣親自把沈嘉和送迴自己的院子,應該是消氣了。


    作為第三代唯一的出嫁女,沈若英迴門的日子也是榮重,胡氏也是提早派人來西園邀請。


    沈妙珠醒的時候,沈嘉和已經坐在院裏喝茶,今天天氣不錯,出了大太陽,少年郎眉目舒展,一派悠閑,和昨天醉酒相比仿佛是兩個人。


    沈妙珠不由上前。


    “昨晚又歇在這裏了。”


    沈妙珠嘻嘻一笑。


    父親搬了出去,西次間就空下來,鄭氏自然不願意去動那裏,隻讓下人日常收拾。沈妙珠想了想就讓人送了一箱子日常生活用到的東西過去。


    或許沈則言有想過迴正院,比如除夕那麽嚴肅的日子。


    隻是沈妙珠鳩占鵲巢。


    做父親的,隻能退讓了。


    沈嘉和也就隨口一問,兄妹都知道鄭氏雖麵色淡淡,但還是沒有做好與沈則言同處一屋的生活,即便隻是同院不同屋。


    沈妙珠說著話,問起龔家姐夫。


    迴京也快有一個月了,她還沒有見到過對方。


    倒是龔玉珍來了好機會,鄭氏擋了幾迴。


    大房親家的小姑子,沒道理讓三房的兒郎去應酬的。


    龔玉珍雖大膽,也還是希望男方主動些,來了幾次,都是失望而迴。她的年紀不小了,龔夫人是打算今年一定要把女兒的婚事定下。


    想到臨出門前,婆婆的意思,沈若英就覺得頭疼。這小姑子不知道怎麽地就說動了婆婆,隻是三弟是那種隨意被人左右婚姻的人嗎?


    幾次接觸下來,沈若英都覺得玄而又玄。


    聽到妻子的歎氣聲,龔青宇笑道:“母親的意思,你同嶽母提上一提,就算是不妥,你也算是完成任務了。”


    沈若英扯出笑容。


    她那個婆母可不隻是要簡單的完成任務,隻是她心知男人在婆媳關係上素來粗心大意,想要丈夫理解,還不如等小姑子自個兒打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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