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濕綿延不絕,四處升霧,淩雙隻能看清楚眼前巴掌大點的小路,再遠就是霧蒙蒙的了。她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死命地撐著被狂風吹得左搖右晃的雨傘拚命往前衝。這種天氣想要搭到順風車是不可能了,幸好從這裏到風月也不算遠,隻要一直沿著這條小路往前走就行了。


    其實她原本是想出門給顧初打個電話,可電話那頭剛接通這邊手機就告了急,昨晚忘了充電,隻剩最後一格的電量在苟延殘喘幫她撥通了電話後就選擇了關機。淩雙知道她是迴不去了,陸北深未必不會懷疑她出門的行為。往客棧跑的過程中,耳邊全都是昨晚陸北深問她的話:你背叛過我嗎?……


    可很快又被他另句話給取代了,他說:今晚,除掉陸北辰。


    她背叛了陸北深嗎?


    不,她在救他!


    這是淩雙一遍遍在說服自己的話。她認識的陸北深與世無爭,如陽春白雪般溫和動人,哪會是十惡不赦為了權勢連親兄弟都不放過的人?沒錯,他隻是一時的鬼迷心竅,如果任由他魑魅魍魎下去,如果真由著他殺了陸北辰,他一定會後悔。


    她寧願他痛恨她一時,也不願見到他痛苦一輩子。


    顧初接到淩雙一通無頭無腦的電話後就一直感到奇怪,再迴撥過去對方已關機。最開始她以為是淩雙無意撥錯了,但後來一細迴味,電話裏的淩雙像是在外麵,她的聲音聽上去氣喘籲籲,就愈發感到不對勁了。在房間裏等了半個多小時,隻覺得從窗子看出去都是霧茫茫的一片。


    這個時間不早不晚有些尷尬,不到下班的時間天色卻宛若黑夜,四周安靜極了,陸北辰在實驗室裏忙他的工作,羅池他們在查案子,醫療組出診的同事們也許這個時間是被困在了各村各寨,否則樓下的大廳裏早就吵吵嚷嚷了,就連後來到客棧入住的旅客們也都毫無聲息,沒錯,這個時間哪都去不了,在房間裏聽雨睡覺或吃著零食看電視才是最好的選擇。


    又過了不知多久,顧初覺得自己眼前出現了一個小紅點,像是有人撐著把紅傘朝客棧這邊過來了,雨霧太大,她推開窗子努力查看,果不其然,那身影像極了淩雙。她忙下了樓,途徑前台時瑤姐正在拄著臉打盹兒。


    推開客棧大門,雨風卷著腥氣撲麵而來,顧初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朝著不遠處的人影用力喊了一嗓子:淩雙。


    傘影微微一晃,露出淩雙焦急的臉,見到顧初後拚命地衝她揮手。顧初這邊還納悶,這淩雙好端端的怎麽看著不對勁呢,正想著,隻覺身後有兩束強光耀過,齊刷刷倒是照亮了淩雙的臉,隻見她的神情頓時變得驚恐,衝著這邊瘋了似的揮手,歇斯底裏喊著:快走!


    快走?


    顧初還沒等反應過來,就聽見一陣急促的刹車聲,緊跟著兩名大漢就衝了過來,其中一名將她擒住,她還沒等喊嘴巴就被封上了,下一秒一個麻袋扣下來,她隻覺得天旋地轉,像是被人扛了起來。冰冷的雨砸在麻袋上,那麻袋定是裝過牛羊的,一股子腥臭味刺激得顧初直想吐。她聽見像是淩雙衝了過來,拚命拉扯著扛著她的大漢,導致她在他肩膀上也搖搖晃晃的,很快,隱隱有人說了句,“一起帶走!”


    然後,淩雙那頭也失去了聲音。


    顧初看不見外麵的情況,又是緊張又是害怕,更擔心會傷了肚子裏的孩子,試圖掙紮,豈料一個重物砸下來,緊跟著她就失去了意識。


    從顧初站到門口到被人劫持,整個過程沒超過兩分鍾,就在車子揚長而去時,被驚醒的瑤姐衝到了門口,呆愣愣地瞅著車離去的方向,許久才反應過來,喃喃:這是……被綁架了?下一秒像是元神覺醒,猛地衝向雨裏,朝著實驗室的方向跑去,邊跑邊喊:“被綁架了!陸教授,顧初被人綁架了!”


    等顧初再有了意識時,耳邊是淩雙歇斯底裏的哭喊聲,“北深,你瘋了嗎?你知道你自己在幹什麽嗎?”


    北深?陸北深!


    顧初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動了一下手腕,被綁著,嘴巴還是被膠帶封著的,微微睜眼,視線被淩雙的身影多少擋住了,她看見了淩雙同樣被捆著的雙手,一時間心提到了嗓子眼。這像是一處老宅子,四處的光線很暗,聽雨聲還是很大。這是哪裏?綁架她的人是陸北深?怎麽可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正想著,有腳步聲上前,顧初忙又閉上雙眼裝昏暈未醒。耳邊是挺粗魯的喝聲,“你給我閉嘴!”


    不是陸北深,是另一個人。顧初躺在冰冷的地上,緊張得要命,下一秒隻覺得有個硬物抵在她的額頭上,心中一凜,緊跟著是淩雙的尖叫聲,還有一道熟悉的嗓音,“不能殺她!”


    這一次,是陸北深。


    他們是一夥的。


    顧初聽見自己的腦子嗡嗡在響,千頭萬緒亂成了麻,一肚子的疑問和不安在蠢蠢欲動,可這個時候她什麽都不能做,很顯然淩雙是知道了什麽前來通風報信,不成想被一並綁了來。她在心裏憤恨不已,陸北深啊陸北深,不管怎樣她都是深愛你的女人,你怎麽忍心?


    打從跟陸北辰重新在一起時,她的生活就注定了跌宕起伏,陸北深綁了她卻不殺她,那麽最後的目的肯定是要在北辰身上得到什麽。這種情況很常見,以前她也經曆過,隻是這一次她萬萬沒想到對方竟是陸北深。她要隱忍,至少要以不變應萬變,這個時候抵死掙紮或歇斯底裏都不見得是什麽好事,她能做的就是保護好自己,暗自觀察陸北深到底要幹什麽。


    可想得明白,顧初還是深深地心疼,不是為北深,而是為了她的男人。像是這類危險北辰想必也是曆經數次了,可他要如何麵對自己的親生弟弟呢?


    可憐的北辰,她可憐的男人。


    鬼馬站起身,槍始終上著膛。這是一處木屋,也是他們跟江源接頭的地方,以往頂多三人,現在多了幾名手持槍械的手下,有的守在門外,有的端著槍守在屋內盯著淩雙和顧初。


    “你以為陸北辰能乖乖交出江源和證據?”


    陸北深臉色憔悴,但語氣冰冷,“我說過,我隻要人和證據,不想殺人。”


    “不想殺人你也殺了!”鬼馬皺緊了眉頭,“你現在已經沒迴頭的餘地了,就算你拿到人和證據又怎麽樣?不除掉他們,這輩子你都得當通緝犯!”


    “別說了!”陸北深不耐煩。


    “陸北深,你我現在已經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可能後退了。”鬼馬苦口婆心勸說,“別忘了,當時我們利用顧思那丫頭的命來讓顧肆閉嘴,從那一刻起,我們已經不能迴頭隻能一路往前走了!”


    陸北深喝道,“我叫你閉嘴!”


    鬼馬攥緊了拳頭,額上青筋爆出。在旁的淩雙震驚了,像是盯著陌生人似的盯著陸北深,“是你……殺了顧思?”


    陸北深沒迴答,眉頭緊鎖。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殺了顧思!你殺了顧初唯一的親人!北深你瘋了?”淩雙的眼淚衝出眼眶,“你說話!你迴答我啊!你告訴我,不是你幹的!這一切都不是你幹的!”


    她身後的顧初,悄悄攥緊了發顫的手指。


    “臭娘們,你最好給我安靜點!”鬼馬本來就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聽淩雙的歇斯底裏更覺煩躁,愣是把槍抵在她的腦門上。


    “鬼馬!”陸北深冷喝,“放了她。”


    “你心軟了?陸北深,這女人三番兩次地背叛你,如果這次不是我們的人及時趕到,她一定又跑去陸北辰那通風報信,你現在還留著她?”


    “我叫你放了她!”陸北深咬牙喝道,本來綁架淩雙就不在他的計劃內,哪怕,她真的是一次次背叛於他。


    “陸北深你清醒點,現在咱倆才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鬼馬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這個時候你在這兒女情長?這女人知道了我們一些事,留不得!”


    “北深……”淩雙哭得傷心,盯著他,“你知道我等你等了多少年嗎?從你不見了那一年我就一直在等,我希望有一天能見到你,能跟你重新在一起。你迴來了,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可是,你看看你自己在做什麽?北深,你不是這樣的人,你一定有苦衷對不對?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放了顧初,行嗎?我不相信你真想看著你大哥死,現在,你抓了他最愛的女人,她可是你大嫂啊,而且她還懷著你哥的孩子,你真的忍心傷害他們嗎?你真想讓你大哥生不如死?”


    鬼馬在旁憤恨,一把揪住了她的頭發,槍抵在了她的額角,“閉嘴!再不閉嘴老子一槍斃了你!”


    “鬼馬,放開她!”陸北深急了。


    “北深,我們……我們遠走高飛……”淩雙絲毫不怕鬼馬的槍,一心撲在陸北深身上,“帶我走吧,你帶我和顧初走,行嗎?你不是向我求婚了嗎?是你說的,我們要結婚,北深,你不能出爾反爾,如果你愛我,你就帶我們走吧。”


    “我……”陸北深遲疑了。


    鬼馬見狀不好,道,“別被這個女人蠱惑了!她已經背叛你了!陸北深,殺了她!隻要殺了她,你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別逼我。”陸北深紅了雙眼。


    “北深,別聽他的,你帶我們走,我就原諒你……”


    “陸北深,殺了她!她是個禍害!難道你想看著你這麽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費嗎?你想讓這麽多的兄弟跟著你陪葬?殺了她!”


    是啊,這麽多年的努力,誰都不想付之東流,陸北深陡然舉起了手裏的槍,對準了淩雙。


    “北深……”淩雙看著他,搖頭,“不要啊。”


    陸北深的眼淚也流了下來,“為什麽?為什麽偏偏要是你背叛我?你說的,你沒有背叛過我。”


    “陸北深,快動手殺了她!”


    陸北深拿槍的手一直在顫抖。


    “北深,你可以殺了我,但是,從此以後你就再也迴不了頭了。”淩雙歇斯底裏。


    “殺了她!她隻是想拖延時間!”


    “閉嘴,別說了!”


    “你不殺她,我就替你解決了她!”


    “別逼我!我叫你別逼我了!”陸北深低吼一聲,緊跟著一聲槍響。


    下一秒有人連闖帶撞地衝進了屋子,嗓音急促震驚,“顧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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