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你沒遇上過焚燒案,學識有時候跟經驗一樣,不一定要局限於課本,必要時隻能遇上實案才能記得住。”陸北辰笑了笑,走到資料架旁,抽出厚厚的文件袋,“你要學的多著呢。比如說像眼前這種情況,我們不可能去拚湊一具完整的骨架,除非這是一項訓練而不是實案。當然,為了節省時間,我也會讓語境他們先去重建一些大型、突出和可辨認的骨骼,可以與被懷疑人所拍攝的x光或其他相關的檢查資料相對比。程燁和方子欣不可能生下來到現在從來沒去過醫院做過身體檢查吧?據淩雙交代,公司每年都會給員工免費提供體檢,像他們那種公司,體檢的項目多,要求比較嚴格,所以不可能沒有x光片,事實上,相關醫院已經將程燁和方子欣的相關檢查資料都傳真給我了,x光片還在郵寄的路上,大概明天下午能到貢卆。”


    顧初大吃一驚,“你什麽時候做的這些事?我怎麽都不知道?”


    “昨晚你睡著之後。”


    顧初驚愕,“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陸北辰笑得*,湊近她,“被我折騰完,你還精力嗎?”


    顧初生怕這話被語境他們聽到,緊張地迴頭張望,逗得陸北辰笑出聲。顧初不好意思了,瞪他,“不正經!”


    “你是我老婆,怎麽了?”陸北辰笑得發邪。


    都說結婚後女人會變,其實男人也會變的,就正如陸北辰,婚前在工作環境下那絕對是一本正經,從不開這種葷腥玩笑。不想再被他消遣,她去看語境拚骨去了。


    沒一會兒陸北辰也走過來,站她邊上,抬手似有意又似無意地搭著她的肩膀,顧初覺得他的手心很燙,溫度透過白大褂貼著她的肌膚,她忍不住看了他側臉一眼,他正聚精會神地盯著語境的手指頭,又是認真嚴肅的神情。她覺得心口像是被他的手溫給燙了一下似的,她愛他的認真,更愛他像是個混蛋的*。


    突然,她見他眉頭一皺,緊跟著拿過旁邊的丙酮溶液,一下子潑到了語境正在拚接的骨頭上。別說顧初嚇了一跳,語境都驚地叫出聲。


    那塊好不容易拚接的骨頭就肢解了,又恢複剛剛的碎塊。


    “陸教授……”


    陸北辰語氣嚴苛,“重新給我找。你將兩個人的碎骨拚在一起都察覺不到?”


    語境知道自己粗心了,連連道歉,馬上重拚。


    顧初在旁看著,為語境心疼。如果不是親眼見到,誰都無法想象眼前這項工作有多枯燥乏味和*,更重要的是,依照陸北辰說法就是,這是四個人混在一起的碎骨,哦,外加一條狗。語境這個小近視眼要在一枚枚細小的碎骨頭裏合並同類項,還要觀察它們的顏色、紋路、厚度等等,然後用杜可水泥(一種用作模型粘黏的材料)來進行碎骨拚接,有的骨頭還太脆了,不但要將其進行粘黏,還需要用很薄的木條來固定。


    然後,就這麽耗時耗力的一塊碎骨拚接,陸北辰說給潑就給潑了。


    顧初輕歎一口氣,也難怪省領導這麽重視了,隻有極度的*才愛接這活。正想著,又聽陸北辰發飆了,這一次是針對魚薑,“你做了這麽久的法醫,人的骨頭和狗的骨頭你分不清?”


    魚薑無一幸免地被罵了。但她可不是語境不敢反駁,看了看手中的碎骨,說,“這跟上一塊我連接的一樣啊。”


    陸北辰麵色更僵冷了,嗬斥,“魚薑,你犯了基本性錯誤!你能百分百確定你手裏的碎骨就是人骨?”


    一句話問得魚薑沒底氣了。


    顧初上前看了一眼她手裏的碎骨,差點暈倒,忍不住為魚薑說了句話,“都沒小拇指指甲大的碎骨能起什麽作用啊?就算拚錯了也沒關係吧?”更重要的是,不是人人都能像他似的眼睛比x光還要毒,看一眼骨頭渣也能找出蛛絲馬跡的本事也需要時間來培養。


    “如果法醫都是你們這種得過且過的念頭,那這世上的重案疑案都沒法破了。”陸北辰雖說沒對顧初大聲嗬斥,但麵色也極為嚴肅。


    魚薑有點委屈,但還是迴答說,“對不起,我的確不能百分百肯定,隻是看著顏色和紋路比較像,所以才——”


    “如果你肉眼達不到迅速鑒別的能力,那麽就去給我骨骼的組織切片,我想這項工作你不會陌生吧?”陸北辰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她的話。“不要跟我說對不起,你一旦出錯,對不起的人隻有死者。”


    魚薑去做組織切片了,顧初在旁聽著肝顫,她知道人骨和動物骨在一般法醫麵前都能很輕鬆分辨出來,但都已經要涉及到在顯微鏡下觀察切片組織的程度了,他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語境這邊又小心翼翼地重新拚湊,過了一段時間,魚薑那邊給出結論:外環骨板發達,骨單位數目較多,密集排列在靠內環骨板處。內外骨板和骨單位之間沒有明顯分界。哈氏係統為圓形,哈氏環狀骨板層數較少,骨陷窩較少。


    陸北辰沒說話,隻是目光沉涼地看著魚薑,魚薑低下頭說了句,“是我判斷失誤。”


    顧初在旁聽得明白,魚薑真的是把狗骨頭當成人骨頭了。


    組織學切片一旦放在顯微鏡下就會一目了然,魚薑剛剛是做了長骨分析,她所描述的長骨組織符合狗骨,而人的長骨在顯微鏡下是外環骨板較厚,環繞骨幹的外表麵平行排列,內環骨卻比較薄,內外環骨之間有管道相連,這條管道稱之為伏氏管。哈氏係統圓而規則,位於內外環骨板之間,哈氏係統間由半月形的間骨板所填充,哈氏係統內環層骨板層數較多,骨陷窩較密。


    “這是什麽?”陸北辰從物證袋裏拿出個像是黑膠管的東西,隻是一小截。


    語境說,“是羅警官在山洞外搜到的,看上去也沒什麽線索,我就先放到一邊了。”


    顧初湊上前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端倪來。陸北辰慢慢轉動著那東西,又拿到冷光下去觀察。語境見他盯著那東西不放的時候心裏就沒底了,剛要起身上前詢問,就聽陸北辰淡淡命令,“坐迴你的位置,繼續幹活。”


    語境不敢動了。


    “怎麽了?”顧初上前問。


    但和快的,冷光下她也看出點什麽了,像是有兩個小坑在這東西上,剛要指出,陸北辰的臉色一沉,喝道,“語境,你再敢犯粗心的毛病就給我滾出我的實驗室!”


    語境一激靈,手一抖,手裏的薄木條掉了。


    “相機給我。”這一次陸北辰是對顧初說話。


    顧初趕忙遞了相機,陸北辰對著那東西拍了幾張照片後,將那東西拿到了取樣區,用指紋刷蘸了黑色粉末輕輕刷在那東西上麵,再次照相,然後用指紋膠帶粘貼上麵,最後將提取膠帶揭下後置於清潔的指紋卡上保存。


    顧初看到這更覺得奇怪,他在提取指紋?但感覺又不像,她覺得就算他火眼金睛也不可能在那個東西上看到有指紋吧?


    忍不住問,“上麵到底有什麽?”


    陸北辰沒隱藏,“咬痕。”


    顧初大吃一驚。


    語境那邊也愣住了,這才恍然明白陸北辰剛剛發火的原因,在人類學法醫需要介入的案件中,哪怕是一個咬痕都是很重要的線索,別小瞧一個咬痕,卻可以根據咬痕情況來判斷牙齒狀況,如牙齒的旋轉、畸形、損傷等,繼而排除嫌疑人或確定死者身份。


    於是,他又嚇得道歉。


    陸北辰沒理會語境,自顧自地做事。她也被陸北辰訓過,那滋味很難受,顧初是實在看不下去了,又過了會兒她就去醫療組那邊了。


    向池他們早就迴來了,有些人跑去瑤姐那邊喝酒。顧初跟向池打了個招唿,說明了一下接下來這段時間她想負責西寨。


    向池也是個聰明人,將報告闔上,問她,你想幫著破案?


    顧初笑了笑說,能幫就幫唄。


    向池無奈,發表了自己的看法,這件事既然警方已經介入了,你就不要插手了。


    顧初看著向池,很平靜地告訴他,跟專案組天天混在一起的人,一個是我的好朋友,一個是我老公,遇害的人還有可能是我姐妹的手下,我怎麽可能不幫忙?


    一句話說得向池啞口無言。好半天他妥協說,行吧,那你跟陳醫生調一下組,但前提是一定不能莽撞行事。


    顧初謝過他,又去了瑤姐那,羅池他們還沒散,她在他旁邊坐下,想要酒被喬雲霄阻止了,她歎息,“那邊簡直就是個大工程,語境和魚薑的壓力太大了。”


    “再告訴你一個壓力大的事。”羅池慢悠悠地說。


    顧初看向他。他壓低了嗓音,“明晚我們打算去轉山會。”


    “啊?”


    “偷偷潛進去,大黑天的誰也不能發現。”羅池往嘴裏扔了顆花生,又補了句,“哦對了,這個主意還是你老公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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