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北深腿傷好轉的時候就提出了去雪山轉轉的想法,淩雙自然反對,雪山寒涼,她擔心會影響他的康複。他則說,現在出了人命,我哥又被扯進了案子裏去,我什麽都做不了,幫不了他的忙,隻能替他和羅池祈福了。


    雪山之上,風馬飄揚。


    陸北深先是給陸北辰等人做了祈福,然後又撒了一串風馬旗給顧思,他說,雖然見麵不多,但年紀輕輕喪命可惜,希望她的亡靈能夠得到庇佑。


    淩雙也同樣撒了風馬給顧思,許久忍下來的眼淚終於掉了。陸北深坐在她身旁,手臂環過來輕輕摟住她,她依偎在他懷裏說,其實思思離世我很難過,但我不敢在顧初麵前哭,我這個人啊,在她眼裏冷血慣了,所以就這樣吧,省得再勾起她的傷心。


    “我相信她比你還要了解你自己。”陸北深輕聲說。


    淩雙抬眼看他,他目視遠方,目光也幽遠平靜,山頂的風很大,吹亂了他額前的發,臉色看上去有點蒼白,許是雪山的海拔太高他有些不大適應,卻還是倔強地坐在這。他是跟陸北辰長得一模一樣,但是看著側臉,就連臉型都相差無幾,可是,他的眼神跟陸北辰不一樣,他安靜恬淡,不像陸北辰,目光鋒利得可以殺人。


    有那麽一瞬她很想親吻他的臉頰,陽光之下他的臉頰是那麽迷人,令她怦然心動。於是她就順從自己的心去做了,湊近他,抬起臉,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枚輕吻。


    陸北深微微一怔,轉頭看著她,目光似柔和又似平靜。她衝著他笑了笑,又轉過頭看向遠方,“顧初曾提到過顧思臨死前說的話,她對羅池說她從來沒愛過他。我當時就在想,除了親情外,人世間最難以放下的就是愛情了吧。顧思不想讓羅池記著她,可她忘了,一對男女彼此喜歡的話是能夠感知的,就算那句我愛你沒說出口也能知道彼此的心思,所以羅池怎麽能不清楚她的用意呢?”


    陸北深看著她,靜靜地聽她說下去。淩雙深歎了一口氣,“都說有時候緣分不能自主,但除了生死相隔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原因一對愛人不能長相廝守。就像是顧初和你哥哥,他們分開了那麽多年現在一樣在一起了。在愛情裏,如果一個人去做了蝸牛,那麽愛情鐵定是停滯不前的,假設你哥沒迴來找顧初,可能顧初就會抱著大學裏的那點迴憶過一輩子。”


    “也許吧。”陸北深苦笑,“但如果明知道自己會連累對方,又何必開始呢?”


    “世上的事誰能料到?會不會連累對方那也要看對方是什麽人吧。”淩雙輕歎,“我多少聽說了你哥的情況,但他也沒因為身體的緣故而放棄顧初,有時候就是這樣,兩個人共同麵對總好過一個人,至少會讓對方覺得自己也努力過了,不留遺憾。”


    陸北深搖頭,“我認為這是自私,可能是太怕失去,所以才不敢放手。”


    “愛情誰不是自私的?除了真要麵對生死,就像是顧思。我想在她臨近閉眼的時候一定是後悔的,如果她能夠早點跟羅池表明心跡,那麽至少他們還愛過,羅池也不會因為她的那句話而更加內疚,像個廢人一樣半死不活地好幾個月。”淩雙否認他的說辭,“我覺得你哥不是自私,他是自信,他相信就算自己再不濟的情況下也能帶給顧初幸福,就算他不在了,他相信顧初也不會因為沒有陪在他身邊而內疚一輩子。”


    陸北深嘴角搐動一下,沒說什麽。


    “你知道我愛你的。”淩雙大大方方承認,說完又笑了,“這話聽著挺肉麻,但我不想隱瞞自己的心思。當初我棄醫從文,其實就是怕極了生命的無常,怕極了見慣了生死。我情願躲在燈紅酒綠裏來等著心裏的那個人出現,因為我怕我如果一旦從醫就會變得麻木,就會喪失對等待的期望。”


    陸北深的眉頭輕輕蹙起,抿著唇沒說話。淩雙看著他,“其實你知道我在等誰。”


    “也許,那個人並不值得你去等。”


    “等不等的都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了。”淩雙執拗地盯著他,“自打思思沒了之後,我總覺得命運無常人命脆弱,北深,如果你還愛我的話,那麽我們就在一起吧,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但如果你不愛我了……那你就明明白白地告訴我,那我以後絕對不會再來纏著你,該努力的我已經努力過了,我無怨無悔。”


    陸北深看了她半晌,說,“我未必會給你帶來幸福,我怕有一天你會對我失望。”


    “你知道做出版人最不能想的是什麽嗎?就是假設,如果一切都是假設,那麽我的雜誌就辦不下去了。一般來說,我都會根據現實情況來預估未來行情,也許上天眷顧,我預估的每一期主題都會大賣。”淩雙盯著他,淺淺含笑,“愛情我想也一樣,就算最後落得無疾而終,至少過程中我能賺得衣缽滿盆。”


    陸北深笑了,說,“以前你說話做事就挺大膽,現在這屬於倒追我?”


    “不行嗎?”淩雙與他對視,目光灼灼,“現如今男女平等。”


    “男女平等是不假,但有些事還得要男人主動才行。”陸北深微勾唇角。


    “例如?”


    “例如求愛這種事,再例如……”陸北深說到這兒低下頭,主動貼上她的唇。


    喬雲霄成了羅池的說客。


    其實也算是間接得跟陸北辰合作了。


    羅池找上喬雲霄的原因很簡單,喬雲霄和陸北深來貢卆是為了投資前的考察,雖說西寨的人不待見這樣的投資和開發,但不得不承認喬雲霄比陸北深更能跟王族長聊得來,所以找喬雲霄去跟王族長攀關係更合適。


    喬雲霄當晚聽了羅池的請求後說,我是個商人,做事總不能浪費時間成本吧。羅池振振有詞說,你閑著也是閑著,還有啥時間成本可浪費的?再說了,千萬別告訴我你對這件案子不關注,否則你早就拍屁股走人了。


    喬雲霄笑得恣意,求人要有求人的態度。


    結果羅池拎了幾瓶子青稞酒跟喬雲霄火拚,愣是把喬雲霄灌得頭暈目眩不省人事的,然後他再跟喬雲霄磨叨這件事。據瑤姐這個目擊者聲稱,當晚喬雲霄醉得都邁不動步了,是羅池把他給背進房間的,然後一晚上沒出來,等第二天的時候羅池手裏就多了張紙,洋洋得意地下樓吃早餐,喬雲霄衣衫不整地追著下了樓,要搶他手裏的紙,並且嗬斥羅池卑鄙無恥。羅池一臉的不懷好意說,你都賣身給我了,手印在這呢不能反悔。


    具體兩人一晚上在房間裏發生了什麽誰都不知道,羅池把紙張交給瑤姐的時候她看了一眼,第一眼就掃到了手寫的三個大字:賣身契。


    羅池神秘兮兮地跟她說,別偷看,別讓姓喬的小子要去,我看好你哦。


    就這樣,喬雲霄不得已成了羅池手下的一名說客,千裏走單騎地來到西寨為陸北辰一行人能夠上山再次勘察現場而努力奮鬥。這場談判共曆時三個多小時,等喬雲霄從王族長那出來時,羅池慵懶地靠在車前,一臉騷包地看著他笑,“美男子出馬,事倍功半啊。”


    “滾。”喬雲霄送了一個字給他。


    “好嘞。”羅池利落上車,又主動給他開了車門,“隻要你順利完成任務,別說讓我滾了,讓我爬著下山都沒問題。”


    喬雲霄喝了一晚上酒,頭還昏昏沉沉的,懶得跟他多說什麽,淡淡地來了句,“王族長同意了,但上山歸上山,別幹涉人家的習俗和規矩。”


    羅池笑了,“所以說,必要的時候出賣色相也是可以的。”


    喬雲霄幹脆閉目養神。


    羅池開著車一路往風月古道客棧奔,開了半個小時後他才又說,“哎,還有件事要跟你說。”


    “閉嘴,我不想聽你說任何事。”


    羅池就閉嘴了。


    等到了風月古道客棧後,羅池下了車,見喬雲霄也跟著下了車後他說,“我覺得這件事還是告訴你比較好,剛才你去跟王族長談判的時候,有個姑娘給你打了電話。”見他一臉狐疑地拿過手機,羅池又故意壞笑,“很不湊巧我也認識那位姑娘,叫筱笑笑的——”


    話沒等說完,喬雲霄就攥著手機返身到湖邊迴電話了。羅池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給陸北辰打了個電話報告了他的優良成績,得知顧初竟在那陪了他一晚上後著實驚訝,感歎,“女人的忍受力果然很強,那種鬼地方她竟然也能待。”


    “因為你給了她希望。”陸北辰的口吻淡淡的。


    羅池不解了。


    這一次陸北辰倒是耐性十足,“羅池,你把案情告訴她,描述得淋漓盡致堪比報告似的,不就希望她也能進來嗎?如你所願,她現在說服人的能力遠在我之上。”


    羅池笑道,“我是為你好。”


    那邊默了會,說,“我知道。”


    結束通話後,羅池收了笑容,眼裏是淡淡的苦澀,越是危險才越是要讓自己最重要的人留在身邊,否則失去了,會覺得自己像個什麽都做不了做不成的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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