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是心與心之間的距離,離遠了,又拉近了,相互折磨的過程又是在重複著決絕或幸福。人生來應該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敗,承受著愛情的負荷和在分別時候痛苦的累贅,卻成了男女之間的樂此不彼。相遇,有時候是緣,但也有時候是孽。


    陸北辰對於顧初來說,她不知道是緣還是孽,再或者就是,孽緣吧。


    這一天,顧初覺得過得很是荒唐,稀裏糊塗被陸北辰拉著進了屍檢所,又稀裏糊塗地貢獻了腦細胞,結果陪著這位爺用了一頓看似晚餐的午餐,一向傳聞惜時如金的他,這頓飯竟拖拖拉拉地吃了兩個多小時。迴到屍檢所,他又忙著趕報告,但十分*地命她在旁邊候著。


    旁邊的涵義是,在擺放蕭雪骸骨的不遠處。


    她隻能無聊地玩著手機,還不能出聲。


    期間,陸北辰出去了一趟,臨出門前順走了她的手機,不到五分鍾他又迴來了,將手機還給了她。這令顧初感到誤解和奇怪,趁著他又做報告的空檔,將自己的手機檢查了一番,沒發現什麽異常。正想著,一條短信就無聲無息地傳過來了:北辰,這是顧初的號嗎?


    是發給陸北辰的?


    顧初一個頭兩個大,來到他身邊,衝著他晃了晃手機,陸北辰沒接過手機,隻是瞄了一眼短信內容,敲字的手沒停,淡淡地說了句,“你直接迴就行。”


    什麽情況?


    顧初想到了一種可能,馬上翻了通訊錄,果不其然,剛剛陸北辰拿走了她的手機是出去打了個電話,而撥出的那個陌生號碼……


    “是林嘉悅嗎?”她問。


    陸北辰沒多餘的話,隻是“嗯”了一聲。


    可顧初嚇得不輕,聲音有點變尖了,“為什麽你不用自己的手機打給她?”


    “你的手機正好在身邊,方便。”陸北辰給了一個聽似十分合理的解釋。


    “可是——”


    “別吵,坐一邊等我。”陸北辰打斷了她的可是。


    顧初一肚子的火沒地撒,她倒是很想了解一下為什麽她的手機就方便了?想來出去的那通電話是推掉今晚的約會吧?但他拿著她的手機迴複林嘉悅是什麽意思?這不明擺著讓林嘉悅誤會嗎?


    想了想,要不要跟林嘉悅解釋一句,但一時間她又不知道該跟林嘉悅怎麽講,盯著那條短信盯了半天,顧初還是放棄了,裝死吧,就不迴複了。


    就這樣,一直熬到了晚上九點多,陸北辰終於良心發現,在又扯著她去大快朵頤了一番後終於送她迴家。


    車子前行,迴家的路上下了雨。


    雨點叮叮咚咚地打在車窗上,外麵很吵,車內卻安靜了。顧初透過車窗看著不斷後退的建築物,霓虹被雨水籠罩,細弱的光支撐著這個城市的溫暖。


    她這才發現,自己好像很久沒有放鬆下來欣賞這座城的風景了。


    視線也終究被朦朧,雨水來的不早不晚,總是恰當地勾起了人們的往事後再悄無聲息地離去。顧初掃了正在開車的陸北辰一眼,他的側臉在昏暗的光線下愈發清朗,這一天似乎發生了很多事,可又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隻是,她對他的抵觸似乎不那麽深了,更多的,是一種熟悉。


    難道,隻是因為他跟北深有著一樣的長相?


    與他相處的每一秒,她都會時不時產生誤覺,然後,再拚命地拉扯著自己處於邊緣的理智。所以她看著他,很想跟他說,其實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殘忍?


    人,總歸是矛盾,她會樂在其中,但夜晚降臨,又將會陷入無邊無盡的自責中。


    兜兜轉轉,車子繞了大半個城,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顧初解開了安全帶,窗外夜色正燦,下了不久的雨就這麽停了。陸北辰將車熄了火,轉頭看她,“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她忙說。


    不經意想起上一次他送她進樓的情景,總會竄起緊張。


    陸北辰低笑,“我以為你不怕我了。”


    被人看穿的感覺很糟糕,可顧初當然不會承認,“我隻是不想麻煩你。”


    陸北辰盯著她看了許久,而後笑了,這一次,他的笑看上去有點無奈。顧初不想多加逗留,因為總怕自己會迷失,最後會再也找不到現實。


    “我走了,謝謝。”她說著要開車門。


    手腕就被陸北辰輕輕拉住。


    她一怔,開門的手停滯了,轉頭看他。


    “剛下過雨,空氣涼。”一件男士外套就披上了她的肩頭,他的氣息便無孔不入了,而他的嗓音,在這樣的夜晚聽著愈發磁性好聽,“披好。”


    肩頭的暖一直進了心,顧初瞅著他,腦中的畫麵卻散了很遠,曾幾何時,北深的外套總是她用來取暖的。心就酸了,然後是眼。別過臉,輕聲說了句,“不用了。”


    “披著。”陸北辰再次強調。


    顧初輕輕咬了下唇,沒說話,轉身要下車。


    “顧初。”他叫了她的名字。


    陸北辰的嗓音很輕,這個名字從他的唇齒間出來時也柔和了不少,在這樣的雨後夜晚,令人恍惚。她便無法有理智地走開了,潛意識在不停地催促著她,可她,雙腳就是移不開一步。


    而他,在喚了她的名字後便沉默了,眼睛裏的光幽暗了下來,匿藏著的思想無人窺覬。良久後,他才開口,“很難嗎?”


    沒頭沒腦的問話,令顧初感到奇怪。


    扭頭看著他。


    陸北辰沒看她,雙眼盯著前方,像是若有所思,可他知道她在看著自己,又補充,“跟我在一起,很難嗎?”


    一句很簡單的問話,卻震驚了顧初。


    “你……”


    為什麽會這麽問她?


    陸北辰轉過臉,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臉上,暗夜中,他的眼神很輕,手伸了過來,穿過了她的發絲,掌心貼了她的臉。“跟我在一起吧。”


    這種話他之前不是沒有說過,但絕對不同於今晚他的表達。即使光線不佳,但他的眼睛十分明亮,如星子璀璨。她似乎從他眼裏看到了一絲堅決,就好像,這是他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她被他的眼吸引,又被他低沉而又認真的情緒所蠱動,一時間就僵在車座上,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麽。陸北辰凝著她,高大的身子就壓了過來,薄唇漸漸與她的唇稍貼近。


    可就在貼上的瞬間,顧初像是被人當頭棒喝了似的,臉一轉避開了他的吻。


    他的唇落在了她的發梢。


    她能感覺,他的氣息鑽進了她的心。


    “我們不能……”黑暗中,她幽幽地說。


    陸北辰的唿吸就落在她的耳畔,他低語,“顧初,有我在,你不可能屬於其他人。”


    顧初被他的氣息燙了一下,更震撼的是他這句話,分量之重,是她始料未及的。


    “你是北深的哥哥。”她提醒著他。


    陸北辰幹脆將她的臉扳過來,命她與他直視,“如果今天換做是北深呢?你難道沒有想過破鏡重圓?”


    破鏡重圓?


    她何嚐不想?可很多事都發生了,人終究成不了一條魚,記憶不會隻有7秒,如果她能忘記一切,如果能讓時光倒迴,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可她清楚地知道陸北深當年遭受過怎樣的痛苦,就算北深還活著,那段記憶也將會是彼此之間永不磨滅的符號,時刻提醒著他們,錯的事未必會有補救的辦法。


    所以她的迴答是,“如果是北深,我們也同樣不可能了。”


    陸北辰緊抿了唇,下巴繃緊了。


    “其實我知道你想怎麽樣。”顧初直言,“你即使不用這麽做,我每天也會活在內疚裏。”


    “你知道我想怎麽樣?”陸北辰意外地笑了,“那你說說看,我想怎麽樣?”


    “你在我麵前出現,無非就是想要提醒我有多麽對不起北深。”顧初看著他,“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


    陸北辰的唇一點點湊近了她,近乎貼上她的,語氣低醇,“你以為你了解我?”


    顧初想躲,無處可躲。


    “那好,我告訴你我的真正想法。”陸北辰的氣息若即若離,“從這一刻開始,。”


    顧初瞪大了雙眼。


    “我的決定很讓你吃驚嗎?”陸北辰稍稍遠離,笑看著她。


    她是很吃驚。


    他的語氣勢在必得,因為他說了句而不是“我想追求你”,前者比後者多了不容拒絕的強勢。


    “你……瘋了。”顧初好半天才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顧初,不要試圖跟我拚理智,我比任何人都清醒自己想要什麽。”陸北辰一字一頓。


    顧初盯著他了良久,然後手忙腳亂地打開了車門,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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