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永樂二年在天津築城,兵部便在大沽口置炮台,豎“津門之屏”,鎖鑰入京水道。


    天佑二十七年建南北炮台,置大炮三十餘尊,駐兵兩千五百人。


    天佑四十一年初,朱欽德下旨擴建炮台,共置大炮六十四尊,其中新增三十四尊火炮為射程四裏半的新式火炮。


    初春的暖風在大沽河上輕輕拂過,讓人感覺不到一點春意,賈珝不禁緊了緊身上的披風。


    “侯爺,若是朝鮮人死心眼怎麽辦啊?首輔可是交代了,要平安的將李氏一族和隨行的朝鮮世家分開送往神京。朝鮮郡王不是三歲孩童,更何況還執掌朝鮮國三十餘年,他若是反抗,或者鼓動那些朝鮮世家.....總不能將刀子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吧!”


    禮部左侍郎李楠的目光在河麵上掃了一眼,然後對坐在椅子上垂釣的賈珝說道。


    賈珝將釣竿遞給親兵,看了李楠一會兒,有些不悅道:“我跟你說過,不要叫我侯爺了,犯忌諱!”


    “可是.....是!下官明白了。”


    李楠低下了頭,他明白賈珝的心情,總兵武職被削,一等侯爵降為了一等伯爵,又被皇帝搶走了兩萬精銳老卒,接著又被翰林院、國子監和都察院的清流彈劾,有消息說一些原本依附賈家的官員也背叛了,就連賈家商會也受到了衝擊,一些有背景的商會聯合起來打壓賈家商會,僅僅兩日就讓賈家商會損失了近萬兩白銀,現在兩方還在進行價格戰,神京的老百姓倒是十分開心。


    原本賈珝早就該迴神京報仇了,可一道聖旨卻讓他留了下來,朝鮮人來了,皇帝讓他好好招待,將人平安送到神京菜市口....咳,禮賓院。


    賈貴在河裏抓了三條魚,一隻手各抓一條,嘴裏還叼著一條,在親兵的幫忙下將魚送上了岸,自己也爬了上來,一陣風吹過,凍得他一路小跑到火堆旁烤火,親兵們三兩下就把魚收拾幹淨,插在鐵簽子上放在火堆上烤,一名親兵負責往上撒調料。


    看著在火堆上不斷翻烤著的魚,賈珝說道:“你我就像這條魚,被皇上架在火上烤。”見他一臉的苦相,笑了笑,“哎.....你怎麽說都算是陛下的心腹,怎麽領了這麽個差事?說出來,讓我也高興高興。”


    李楠猶豫了一下,答道:“迴伯爺的話,我見了不該見的人,說了不該說的話。”


    賈珝詭秘地一笑:“賈雨村真的太監了?”


    李楠無可奈何:“可能吧。”


    賈珝不露聲色,接著問道:“聽說現如今就李院正一人給皇上診脈?”


    李楠:“是。”


    賈珝眼睛一亮,點了點頭,接著問道:“我還聽說,三位老太醫病了?”


    李楠暗暗一驚:“沒想到伯爺消息如此靈通,前日的事情,您現在就知道了。”


    聽了李楠的話,賈珝隻是笑笑,挽起衣袖,接過親兵遞來的烤魚咬了一口,這魚肉質外酥裏嫩,火候也是恰到好處,最關鍵,純天然野生魚,沒有任何汙染。


    瞅著李楠的苦臉,賈珝將剩餘的半條魚遞給了賈貴,他隻是為了滿足一下口舌之欲,又將目光投向了碼頭,接著在那些官員的身上掃視了一遍,對李楠說道:“自從陛下默許了軍方的計劃之後,朝鮮就已經不複存在了,待會你也不用太客氣,直接將李氏一族鎖拿起來便可,至於那些士族,嗬....能在天朝京師生活,那是他們十輩子積攢下來的福分,當然,若是有人不願意,那就說明他命小福薄,合該應此劫難。”


    聽賈珝一點不顧忌的說這些話,李楠隻能搖頭苦笑,誰讓朝鮮人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錯誤的人,而且這個人即將率領大軍踏平整個朝鮮。


    “哎!”一個親兵突然發出了嗬止聲。


    賈珝轉頭望去,李楠也循聲望去,隻見原朝鮮主使金致秀被親兵擋在了三丈外。


    金致秀:“下官有要事稟報,請伯爺恩準。”


    李楠:“或許真有要事。”


    賈珝朝那個親兵揮了下手,那個親兵讓開了,金致秀走了過來。


    金致秀走到火堆旁,先整理了身上的大明朝五品文官袍服,又給李楠行了一禮,轉向賈珝深深揖了下去。


    賈珝隻是點了點頭。


    李楠手一擺:“什麽要緊的事?”


    金致秀滿臉堆笑地上前一步:“下官方才想起件事情,可能對控製李氏一族的計劃不利。”


    李楠一警:“哦?”


    金致秀:“為了王宮的安全,李氏一族豢養了一些神射手,這些人可以使用角弓在兩百二十步以外精準擊殺敵人,其中最精銳的武士甚至可以射出兩百四十步的超遠射程,不可不防。”


    聽他這麽一說,李楠臉色一變,“你怎麽不早說?!”


    金致秀囁嚅了一下,答道:“迴李侍郎的話,下官差事忙給忘記了.....”


    賈珝手一擺:“好了,告訴你們吧,大沽口駐軍已經收繳了他們的所有武器,並且扣押了他們所乘坐的朝鮮戰船,人是乘坐運兵船來的。”


    金致秀歎息道:“這些武士忠於李氏,性格暴戾,想讓他們投降,估計很難,他們必然會全力反抗,下官實在擔憂啊!”


    賈珝淡淡地答了一句:“整個碼頭都在自生火銃的有效射程之內。”


    李楠見賈珝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忽然間好像想開了,在親兵惡狠狠的目光中拿過一條魚開始吃,還不住的誇讚他的手藝。


    不知誰低唿了一聲:“來了!”


    河麵上響起了低沉的號角聲,幾艘掛著內務府和戶部名號的商船自覺不自覺都開始往河道兩邊避讓。


    兩艘運兵船占了大沽河正中的河道駛來了!


    李楠:“好大的威風!”


    賈珝笑道:“這不叫威風,這叫規矩。”


    李楠被噎了迴去。


    說話間,船隊已經駛近天津碼頭。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去,隻見十幾杆列成兩排的銃炮噴出了一團團持續的火光,接著八麵大鼓同時擂動,長號齊鳴,嗩呐笙笛奏響了樂曲。


    賈珝皺了皺眉頭:“賈貴,你聽,這奏的是什麽樂?”


    賈貴側耳細聽。


    樂聲從碼頭傳來,清晰悅耳。


    賈貴樂了:“三爺,這不是立春奏的《迎春曲》嘛!”


    賈珝點了點頭,當真是難為李楠了,竟想出了這麽個主意。


    船隊靠向了碼頭,剛趕到的李楠和金致秀領著一應官員走下了碼頭,迎了上去。


    兩艘運兵船靠著碼頭停住了,跳板也架好了,一隊明軍挎刀走了下來,在碼頭上分兩列站好,緊跟著一群身著勁裝的武士走了出來,這應該就是金致秀口中的神射手了,接著,一個身著大明親王服飾的老者出現了,是朝鮮郡王!


    不得不說,大明朝對這些藩屬國太過於大度仁慈,一個郡王竟賞穿親王禮服,關鍵人家還真敢穿。


    賈珝此時的笑容倒還燦爛,眼睛望向碼頭,嘴上是問賈貴:“你說,待會咱倆誰拜誰?”


    賈貴嚴肅了麵容:“伯爺身負皇命便是欽差,自然是朝鮮郡王跪拜您。”


    賈珝:“你呀你呀。學誰不好,偏學焦太爺。”


    親兵們都笑了。


    賈貴也笑了。


    如此的大排場,讓朝鮮人覺得很有麵子,朝鮮郡王領著幾名王族成員快步走過跳板,迎向李楠和金致秀。


    一群人吹捧了片刻,李楠和金致秀一左一右陪著朝鮮郡王拾級而上,向岸上登去。


    跟在後麵的朝鮮官員和世家成員發現一隊明軍率先跑上了台階,將他們和王室分隔開來。


    當最後一名朝鮮王室成員踏上了碼頭之後,那一隊明軍便直接領著朝鮮官員和世家成員往碼頭的另一邊走去,那裏停著二十幾輛馬車。


    朝鮮郡王望了一眼,問道:“為什麽?”


    李楠淡淡一笑:“郡王請,伯爺還在等著呢。”


    見李楠不答話,朝鮮郡王一愣,接著兩眼直逼金致秀:“這是怎麽迴事?”


    金致秀毫不怯場:“請郡王聽從侍郎大人的安排。”


    朝鮮郡王臉一沉:“你這是在同孤說話?”


    金致秀毫不退讓,大聲說道:“請郡王服從侍郎大人的安排。”


    朝鮮郡王原以為憑自己的威勢,嚇一嚇就能讓這個反骨仔服軟,不想有了大明官身之後竟毫不害怕而且敢針鋒相對,他的火氣頓時冒了上來,又把目光望向了李楠:“李侍郎,大皇帝陛下非常重視和朝鮮的關係,一直以來都十分尊重朝鮮國的律法,從不插手朝鮮國內政事。此賊出使大明之前在王京犯下了重罪,還請李侍郎將他交予孤處置。”


    李楠:“哦?那也不行!金郎中是內閣任命的禮部郎中,郡王無權處置。”


    朝鮮郡王一張臉變得煞白,顫聲說道:“好.....那好.....那孤就同大皇帝陛下說去,你們做的事情合乎規矩嗎?”


    賈珝看得無趣,打了一個哈欠,對李楠說道:“什麽話,說這麽久?”


    李楠立刻接言:“迴伯爺的話,郡王要到陛下麵前彈劾我等。”


    “郡王要彈劾本帥——”賈珝故意拖長了聲音。


    朝鮮郡王臉都氣歪了,大聲說道:“說來說去,你們就是在針對孤,針對朝鮮。”


    這時,那些身著勁裝的朝鮮武士擁上前來,跑到朝鮮郡王身邊團團護住。


    “放肆!”賈貴等人一齊將刀拔了出來。


    賈珝立刻伸手阻住他,笑道:“袖子裏藏的是什麽?”


    眾武士都沉默下來了,一個個把目光投向朝鮮郡王。


    賈貴有些不耐煩了,大手一揮:“搜!”


    人群中的朝鮮郡王大吃了一驚,兩條壽眉緊緊地擰了起來。


    看著圍上來的明軍,一名頭目:“大王?”


    朝鮮郡王沒有搭話,隻是擺了擺手。


    那名頭領見狀向周圍的武士擺了擺手,接著將藏在袖中的手伸了出來,這些武士竟然一人藏了一隻筷子,大沽口的守軍太大意了。


    見親兵收繳了這些人手中的“武器”,賈珝又把目光望向了朝鮮郡王腰間的佩劍上,接著對賈貴使了個眼神。


    賈貴手一伸,“劍。”


    朝鮮郡王臉上怒氣一閃,又變的平和,取下腰間的佩劍,對賈珝說道:“聽他們說你是個貴族,我也是貴族,希望你能給我應該得到的尊敬。還有,不要為難我的家人。”


    賈珝:“哪能!朝鮮雖說是大明的藩屬國,卻也是一個政權獨立的小國,如何處置你們由皇上乾坤獨斷。”


    朝鮮郡王的臉這下更白了,“你、你這話什麽意思?”


    金致秀不易察覺地顫了一下,他的心一下子吊了起來。


    賈珝卻仿佛沒有顧及他此刻的心態,直接說道:“朝廷已經掌握了你們李氏所有的罪證,等待你們的將是大明律法的審判。”


    金致秀的臉立時灰暗下來。


    朝鮮郡王震驚了,目光慢慢地掃向了金致秀,立時明白了,手裏的劍一下子就抽在金致秀的臉上,咆哮道:“你這個吃裏爬外的賤種!”


    金致秀臉上有了一道血印,一縷鮮血從他的鼻子中冒了出來,這家夥冷笑了一聲,說道:“你還有庶出兒子,想來是被你留在了江華島,看來你也並不相信天朝。”


    頓了頓,“這是你逼我說的。”


    朝鮮郡王臉色陡變,兩眼直逼金致秀:“你說什麽?!”


    金致秀不再理他,對賈珝說道:“伯爺,他還有個庶出兒子沒來,肯定被他留在了江華島,那些印信等物品肯定也留下了,他這是包藏禍心,他就沒有相信......”


    “住口!你給孤住口!”朝鮮郡王拔出了劍,卻被賈貴一刀就擊飛了,把他踹倒在地,腳踩在他的頭上,對賈珝道:“伯爺,要不要砍下他的狗頭。”


    就在這時,那名頭目撞開站在他身側的親兵,向離他最近的李楠撲去,李楠驚呆住了,一動不動,就在他即將勒住李楠脖子的一瞬間,“嘭!”火銃聲響,那頭目的頭顱炸開了,鮮血與腦漿橫飛,濺了李楠一頭一臉。


    賈珝瞟了眼手中冒著白煙的火銃,冷笑一聲:“再有異動者,斬!”


    那些勁裝武士竟沒有任何反應,仍然站在那兒,而朝鮮王室早在火銃響起的那一刻便都雙手抱頭跪倒在地。


    金致秀猶豫了一下,接著走上前仔細打量了那些人一圈,把目光又轉向了被打死的頭目,想了想,說道:“伯爺,這些並不是神射手,而是李氏豢養的啞奴。”


    賈珝掰開一個武士的嘴,果然,沒有舌頭,眾人都驚呆了,這朝鮮王室真不是玩意,從沒見這麽糟蹋人的,都把目光望向了被賈貴踩在地上的朝鮮郡王,這就是他娘的一個變態。


    這時,李楠迴過神來,接著身子一顫,手捂著胸口,“哇”的一聲,將剛才吃下去的魚和早上的飯菜全都嘔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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