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明未明。


    大雪紛紛,到處白茫茫一片,北鎮撫司詔獄那兩扇黑漆大門便襯得更黑了。


    北鎮撫司詔獄號稱天下第一獄!


    監獄牢房距地麵一丈,四麵牆壁、地麵都是一色的花崗岩鋪砌而成,常年不見日光,十分潮濕,人關在裏麵,就是不動刑,時間久了也會身體虛弱,百病纏身。


    燈籠火把點滿了詔獄的最深處,北鎮撫司的頭目們都來了,單膝跪在牢房的兩邊。


    乾清宮總管太監戴權昂首立在牢房門口,司禮監少監孟仟低著頭跪在牢房內,幾個他的東廠隨從宦官俯伏在地上。


    一片死寂,隻有火把燃燒發出劈啪的爆花聲。


    戴權開口了,“拉出去,杖斃!”


    “是。”


    十幾名精壯的東廠番子立刻奔上前去,架著那幾名隨從宦官拖了出去。


    孟仟忍不住了,“老祖宗.....”


    “掌嘴!”


    兩名番子一邊一個拉起了孟仟,極熟練地一人一掌,打得孟仟滿腦發昏。


    孟仟怒了:“雜家是奉了旨意.....”


    “接著打!”戴權又喝道。


    兩名番子一人掄起左掌,一人掄起右掌,向孟仟的臉猛抽起來!


    孟仟剛開始還硬挺著,接著便看見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再接著,孟仟的頭軟軟地垂在胸口,昏了過去。


    戴權不再看他,對跪在兩邊的北鎮撫司頭目們:“都是鋼筋鐵骨的人,打是沒用的。今兒雜家請來了軍中用刑高手,你們也長長見識,跟著學習學習。”


    北鎮撫司頭目們一齊拱手答道:“卑職們明白。”


    戴權:“請進來吧!”


    “是。”


    一名東廠番子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一陣腳步聲踏碎了沉寂,那名番子將人給領進來了。


    戴權:“請吧!”


    那軍官:“怎了?拷不出來?”


    戴權:“怎麽說也是沙場上滾出來的硬漢子,尋常手段根本沒用.....對付這類人,還是你們專業。”


    那軍官:“準備紙筆!”


    ..........


    天慢慢亮了,一支支蠟燭也都快燃到了盡頭。


    劉文彬、陳瑞文和林雷一個個眼中都布上血絲,臉上滿是倦容。


    朱武城雖然還腰板挺直坐在那裏,但卻兩眼憂慮地望著遠方。


    “啟稟陛下,奴才奉旨呈送審案記錄。”大殿外傳來了東廠提刑太監的聲音。


    “動作挺快得嘛!”


    朱武城微微一怔,“進來吧。”


    東廠提刑太監捧著一張薄薄的審案記錄低著頭碎步走了進來。


    “放下吧。”


    “是。”


    東廠提刑太監將審案記錄擺在了禦案上,低著頭又退了出去。


    “你們老祖宗呢!”朱武城的聲音既冷且硬。


    提刑太監走到殿門邊站住了,“迴皇上,戴總管還在北鎮撫司。”


    “內閣和六部九卿那些人也在等吧?”朱武城這話顯然是在問劉文彬。


    劉文彬欠了欠身子,“有什麽旨意,皇上吩咐就是。”提刑太監躬身退了出去。


    朱武瞟了他們一眼,這才拿起了提刑太監送來的那張薄薄的審案記錄,看著看著,他的目光被吸住了,眼中閃過道道精光。


    劉文彬、陳瑞文和林雷都睜大了眼睛緊緊地望著他。


    過了不知多久,朱武城將手中那張紙往禦案上一扔,閉上了眼。


    劉文彬忍不住了,試探地問道:“陛下.....”


    朱武城睜開眼望著他,沉默了稍頃:“人死了!”


    “.....”


    劉文彬一怔,接著下意識地瞟了一眼陳瑞文。


    陳瑞文和林雷也震驚了!


    “不說是軍中高手嗎?怎麽一出手人就死了!”朱武城這話顯然是在問陳瑞文。


    陳瑞文眼中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沉默了片刻,答道:“軍中用刑手段不酷烈,卻招招致命,崇文門守將又受了一夜的刑,所以.....失手是難免的。”


    朱武城隻望著他,沒有吭聲。


    陳瑞文坐在那兒,眼中的光虛了。


    “銳士營這麽多人,為何一個活口都沒有抓到?”


    聽了這話,陳瑞文的目光更虛了。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了大太監董山的聲音,“陛下,銳士營火器營遊擊將軍賈蓉請求覲見,賈遊擊帶來了忠武侯寫的請罪折子。”


    “叫他進來吧。”


    賈蓉走進大殿就跪了下來,“臣賈蓉叩見陛下!”


    “朕看不清你。”


    “是。”


    賈蓉磕了個頭,站起來走到了殿中,接著又跪下了,“臣帶來了忠武侯的請罪折子,請陛下禦覽。”


    朱武城隻望著他,望著他手中的那道請罪折子,沉默不語。


    劉文彬和陳瑞文下意識地對望了一眼。


    朱武城瞟了一眼董山,示意他收上來。


    董山連忙將賈蓉手中的奏折收了,走迴到朱武城麵前,捧在那裏。


    “仍在那裏,朕不看。”


    “是。”董山將奏折擺在了禦案上。


    朱武城盯著賈蓉,“銳士營一夜殺了兩三千人,其中近半是禁軍,總該有個說法吧!”


    賈蓉深埋著頭:“忠武侯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大殿內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了,瞪目望著跪在那裏的賈蓉。


    朱武城楞在那裏,眼中的光也虛了。


    “啟奏陛下,負責封鎖朝陽門大街的軍卒昨夜抓獲了三名草原人,已經招供,他們就是殺害兵部左侍郎的兇手,這是供狀。”


    賈蓉從袖中掏出一遝審案記錄,捧在手中高舉上去。


    朱武城冷冷地睃了一眼陳瑞文,陳瑞文沒料到賈珝還留了這麽一手,怔在那裏。


    劉文彬開口了,“人呢?”


    “.....死了。”


    劉文彬一聽,明顯鬆了口氣,接著說道:“這就好辦了,即是招了供,那就是鐵證,此事就不需刑部和大理寺了,直接有兵部行文拿人即可,從速從重,給朝臣們一個交代。”


    “臣附議!”


    陳瑞文迴過神來,立刻附和道。


    朱武城不再看賈蓉,把目光轉向董山,問道:“賈珝在幹什麽?”


    董山立刻答道:“啟稟陛下,忠武侯在行軍法。”


    “行軍法?”


    朱武城的目光閃了一下,“朕明白,走過場嘛!”


    董山:“陛下,受刑的並不是那位失手的刑訊軍官,而是昨夜立下大功的刀盾營參將牛二。”


    朱武城怔了一怔,接著問道:“朕不是剛封賞了他?”


    賈蓉:“迴陛下,牛遊擊違抗軍令,依軍法該斬首懸掛轅門示眾,念其為朝廷立下大功,貶為遊擊將軍,五十軍棍。”


    朱武城的臉色立刻掠過了一道黯然,沉默了稍頃:“有罪的,沒罪的,天知地知,朕也知。退下吧!”


    賈蓉愣了一下,隻好答道:“臣遵旨。”磕了個頭爬起來向殿門退去。


    望著賈蓉消失在門外的身影,朱武城這才開口了,望向了陳瑞文,“大軍今晚就可以抵達城外,獻捷大典就有勞國公了。”


    “臣領旨。”


    陳瑞文起身答道。


    朱武城:“關於候孝康一案盡量不要誅連太廣,畢竟草原剛剛內附,不能起太大的動蕩,那些貴族們能留就留下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住了!


    .............


    “啪!啪!”


    軍棍打在屁股上十分脆響,被打的人沒有發出一聲唿喊,兩個行刑的親兵卻已經冒出了汗來。


    大帳內,馬尚犀著眼緊緊地盯著坐在大案前的賈珝。


    坐在大案前的賈珝雖然也犀著眼,臉上卻掛著一絲笑容。


    “你找我來做什麽?”馬尚突然發問。


    “敘舊。”賈珝輕描淡寫地答道。


    “敘舊?”


    馬尚一愣,隨即笑道:“這話若是出自恩侯之口,我肯定相信,至於你.....嗬,騙鬼也不是這麽騙的,說吧,怎麽處置我?!”


    “你誤會了....”


    “誤會?”


    馬尚突然大笑起來,笑畢說道:“恩侯一輩子沒做過一件好事,怎麽會有你這麽一個......蒼天不公啊!你命人將我押來,不會就這麽幹坐著吧?有什麽想問的,你問吧,不過我很可能不會告訴你.....”


    賈珝一笑,“你會說的。”


    “賈珝!”


    聽了這話,馬尚頓時怒了,一掌拍在案幾上,把案幾上的茶碗都震得老高,茶水也溢出了。


    馬尚的四名親兵聞聲握著刀一齊闖了進來,連忙跑到馬尚身邊團團護住。


    緊跟著,帳外賈家親兵也跑了進來,見狀一齊將刀拔了出來,一隊人將賈珝團團護住,其餘人則用刀將馬尚和他的親兵給圍了起來。


    賈珝一聲喝道:“幹什麽?把刀都收起來,退出去!”


    眾親兵紛紛還刀入鞘,退了出去。


    馬尚望著賈珝,對親兵擺了擺手。


    親兵一怔,“伯爺!”


    馬尚沒有搭話。


    親兵無奈,這才收了刀,退了出去。


    馬尚端起那碗茶喝了一口,淡淡一笑,“有什麽想問的你就問吧。不用客氣!”


    賈珝:“我很好奇,你為什麽要冒這個風險?治國公府是有什麽把柄落在了朱厚炯的手中?”


    “沒有。”


    “有恩?”


    馬尚沒有解釋,隻是說道:“從今往後,馬家與朱家再無瓜葛!”


    朱家?


    賈珝皺了皺眉頭,“祖上的承諾?”


    馬尚沒有吱聲。


    賈珝:“你在這個時候殺了候孝康,差點讓皇室和軍方之間產生誤會。”


    “誤會!”


    馬尚冷笑一聲,“雙日同天,這是遲早的事情。沒了外部的威脅,內部的傾軋會越來越殘酷,特別是皇室內部還不安穩。”


    “那你還得罪水溶?”賈珝緊接著問道。


    此話一出,馬尚怔了一怔,躊躇了半晌,問道:“你,你知道了。”


    賈珝重重地點了下頭,“皇室之中沒一個簡單的。”


    馬尚深深地望了賈珝一眼,然後微笑了笑,說道:“若不是親眼見著你小子長大,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賈赦的種!”


    賈珝:“唔?”


    “差點被你給騙了,你或許猜到了什麽,但並不知道事情。”


    “怎麽說?”


    “皇室與宗室,一字之差卻天壤之別。”


    馬尚輕歎了一聲,又望了一眼賈珝,“我隻能告訴你,水溶的父親本來是可以坐上那個位子,可惜,他是整個大明朝的恥辱,無論是宗室,還是軍方都不允許他的身份暴露在天下人的眼中,所以,他最終鬱鬱而亡!”


    說著,見賈珝眼中閃著光,露出一絲男人都懂的笑容,沒好氣道:“看來是我想多了,你和你老子一個樣。不要瞎想,沒你想的那樣齷齪,上代北靜王因為在戰場上受了傷,又沒有宗族子嗣可以過繼,正好遇見了這事,所以就給他養了,不過不是父子,是叔侄!”


    賈珝一怔:“.....武宗。”


    馬尚隻望著他,沒有任何表示。


    賈珝嚴肅了起來,“賈家和北靜王府結下了梁子,並且還折了一位寧國府嫡係子弟,這口惡氣,我咽不下去。”


    馬尚:“你動不了他。”


    賈珝一怔。


    馬尚解釋道:“你不能殺他,這有關宗室和軍方的誓言!”


    賈珝臉一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陛下也不能動他?!”


    馬尚沒有生氣,反倒微笑著,“雖說他坐上了奉天殿那個位置.....但他什麽也不知道。”


    賈珝一驚,眼睛一眨一眨,又突然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水溶謀反,聖人會赦免他不?”


    馬尚怔了一下,壓低了聲音:“一定會!”


    一陣沉默後,賈珝說話了,“那就先弄死忠順王府,此事還希望.....”


    馬尚有些不耐煩了,“說來說去,你不就是拿到了那封信嗎?”


    賈珝笑了笑,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來,“都是積年老親.....信就在這兒,你拿去吧。”


    馬尚簡直不敢相信,卻還是忍不住走過來一把搶了過去,仔細看了看,認定沒錯,驚喜參半,“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賈珝:“我為什麽不這樣做?”


    馬尚語塞了,尷尬地說道:“那,陛下那邊?”


    賈珝笑望著他,“人死了,什麽都沒有招!”


    馬尚:“這就好!這就好!”說著將那封信扔到了火盆中,望著它化成灰燼,長長舒了口氣。


    轉過身來,盯著賈珝,問道:“你就不怕我翻臉不認賬?!”


    賈珝:“無所謂了,都是老親。”


    望著他的神態,馬尚笑了,“行,你小子是做大事的人,你放心,朱厚炯那邊我會替你注意著,就是北靜王府一有消息,我也會通知你....怎麽樣?”


    ...............


    朱武城微微一笑,然後望著賈政說道:“兵部不同於工部,還望國丈能夠用心辦差,為朕,為朝廷排憂解難。唔,國丈去看看元妃,太醫診出了喜脈!”


    賈政激動得竭力控製微微顫動的雙手,情不自禁地扣下頭去,微弱地說道:“是.....”


    .............


    忠武侯府,東跨院。


    此時的花廳中,爐火燒的極旺,熱氣騰騰的。


    丫鬟們進進出出,不停地往桌子上擺放著各色美味佳肴、酒水、點心和水果。


    寶玉陪著迎春、探春、惜春、湘雲和邢岫煙在那張烏木大圓桌旁坐下。


    桌上一隻鴛鴦鍋嘟嘟地冒著熱氣......


    剛巧,黛玉和寶釵相攜而來,黛玉解下雪帽遞給一旁的丫鬟,笑道:“早幾天雲丫頭就吵著要起詩社,正好今日下雪了。”


    寶釵捧著手爐,沒有說話,掃了一眼琳琅滿目的各色美食,笑著點頭。


    探春笑著上前來著二人說道:“今日詩會,可全指望你們兩個人了。”


    黛玉看了一眼,“怎麽沒叫香菱?”


    湘雲:“三哥哥一夜未歸,李嬤嬤這會子正守在屋裏,哪個敢出來?”


    突然厚厚的門簾掀進來一陣寒風,林之孝家闖了進來,急聲道:“喜事,大喜事!宮裏傳來了消息,娘娘有喜了!老太太、太太進宮去了。對了,二老爺升官了,兵部左侍郎!”


    dengbidmxswqqxswyifan</p>


    shuyueepzwqqwxwxsguan</p>


    xs007zhuikereadw23zw</p>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人在紅樓,開局倭寇送經驗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天會睡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天會睡覺並收藏人在紅樓,開局倭寇送經驗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