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賈珝便帶著賈福等人趕到了皇城,昨晚他接到了宮裏的旨意,讓他今日前往上書房。


    “首輔,陛下忽然召見是為什麽事?”


    賈珝跟在首輔溫方言身後,小心翼翼問道。


    “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事情,陛下突然召見將軍,想必是有什麽軍國大事吧!”


    溫方言微微一笑,快步向上書房走去。


    望著溫方言的背影,賈珝苦笑搖頭,軍國大事?開玩笑,換做是牛繼宗還差不多,估計是有什麽差事要交給自己。


    就在這時,隻見從乾清宮東側龍光門走進了一隊隊的宦官和宮女,賈珝明白,皇帝要來了,低頭快步往上書房走去。


    上書房外,賈珝看到了數日不見的梁王朱武城,在他的對麵站立著一位身形雄偉、英武秀朗的中年男子,負手立與廊下甚是氣派,賈珝一眼便認出了此人的身份,蜀王朱武祥,難怪文官集團會支持與他,梁王與之相比,差的太多了。


    “賈將軍,給你介紹一下。”


    溫方言笑道:“這是蜀王殿下。”


    賈珝上前一步,抱手一揖,“參見殿下。”


    朱武祥一聲冷笑,“你就是賈珝?”


    賈珝淡淡一笑,答道:“正是。”


    見狀,朱武祥臉一沉,眼光一寒,嘴中冷笑道:“你很好。”


    賈珝眉頭微皺,明白因為自己導致了忠順王府失去了神機營的兵權,這也導致了他不僅失去了即將到手的兵權,更是因此欠了忠順王一個人情,還是個天大的人請,見了自己肯定沒有好臉色,不過,說好的君子之道怎麽到了自己這就沒了?


    想到這,從容地上前又走了一步,答道:“謝殿下誇讚!”


    三人都是一怔!


    朱武祥笑了起來,笑聲而且很大,“你是個有趣的人,可惜,要是早點遇見,說不得咱們會成為....算了,算了,人各有誌。”


    說到這,斜眼望了朱武城一眼,又把目光落到了賈珝的身上,問道:“聽說你以忠臣自居,看不上那些倒向五弟的官員,難不成,這些支持本王與梁王的官員都是無恥小人,唯有你賈珝倒成了忠臣?”


    賈珝一愣,暗暗一笑,方答道:“賈家是與國同休的勳貴,臣作為賈家子弟自然是忠於大明皇朝,忠於皇帝陛下。至於其他的官員,隻要他們忠於大明,忠於陛下,自然也是忠臣。”


    朱武祥一聲冷笑,“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小賊!倒是小瞧你了....”


    一語未了,一個威嚴而冷酷的聲音傳來,“那你又是什麽東西呢?”


    幾人迴頭一看,竟是天佑帝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幾人立刻上前施禮。


    “臣參見陛下!”


    “兒臣拜見父皇!”


    “兩位愛卿平身!”


    天佑帝的目光又落到了跪在地上的梁王身上,擺手道:“小五,你起來。”


    朱武城:“兒臣謝父皇恩典!”


    說著,先重重地叩了個頭,方起身站到了天佑帝的身後,溫方言無比欣慰,暗暗地籲了一口氣,目光又轉向了跪在那裏的蜀王朱武祥。


    天佑帝把目光轉向了溫方言,“傳旨!著梁王監管戶部差事,以後戶部大小事情不必再報次輔知曉,還有....告訴那些人,朕還沒有死,不要以為朕不知道他們背地裏的小動作。”


    說到這裏,天佑帝眼光一寒,望著跪在那裏的蜀王,大聲說道:“記住了,你還不是太子,更不是皇帝,你有什麽資格斥責與朕的臣子,你那些聖人之道,忠恕之道,與人為善都讀到哪裏去了?”


    說著,深深歎了口氣,“外間都傳你禮賢下士,朕就是想不明白了,這些與國同休的勳貴哪裏招你的眼了,不說聖祖朝的事情,就說四十年前的那場大戰,若不是勳貴一脈拚死搏殺,說不得又是一場土木堡之變,這些都是誰在背後搞鬼?難道你真的不知?”


    所有人都被天佑帝這番話震住了!


    溫方言和戴權對望了一眼,戴權一揮手,遠處那隊巡視的禁軍立刻趕了過來,站在邊上的幾名小黃門立刻被拖了下去。


    賈珝怔在那裏,四十年前河套一戰,京營差點全軍覆沒,自己的祖父賈代嘯也是死於那場大戰,還有死因不明的武宗皇帝,看來,這件事沒這麽簡單,又想到了躲進玄真觀的賈敬,也許他可以解開自己心中的疑惑。


    一片沉默。


    天佑帝:“大明朝是朱家的天下,朕希望你能夠明白。”


    朱武祥臉色雪白,顫聲道:“兒臣明白。”


    “朕希望你能記在心裏。”


    天佑帝一甩衣袖,“起來吧,朕有事和你們說。”


    “謝父皇恩典。”


    朱武祥重重地叩了個頭,怯怯地跟在天佑帝的身後往上書房走去。


    朱武城路過賈珝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靠近他壓低聲音道:“忠順王府打算找你的麻煩,小心點。”


    賈珝點了點頭,拱手道:“多謝王爺。”


    這時,戴權咳嗽一聲,提醒二人該進去了。


    賈珝笑了笑,向戴權一抱拳,連忙追著朱武城向上書房走去。


    天佑帝坐在禦案前,伸手拿起一本賬冊,翻開了,看了兩眼,輕咳一聲,便對幾人道:“今天朕臨時找你們過來,就說一件事,國庫欠銀。”


    說到這,停了一下,歎了口氣,“去年戶部落下了三百一十七萬兩的虧空,朕估計今年會更多,山西報了一次大旱,河南、江西還有南直隸報了一次水災,還有浙江的幾次倭患,眼下距離年關還有一百三十餘天,難保不會再有災禍,戶部隻有兩淮送來的三百萬兩鹽稅,很難支撐到明年,所以國庫欠銀絕對不能再拖了,朕還是那句話,這大明朝是朱家的天下,無論你們兩個將來誰接朕的這個位子,要想掌握朝政大權,必須手中有兵權和錢財,這兩者缺一不可,否則將受製與外朝的朝臣,特別是那些代表士族利益的團體。


    不說別的,就說這兩淮鹽稅,你們倆可知前兩年收了多少,朕可以告訴你們,分別是兩百一十萬兩和兩百零三萬兩,你們或許會說前兩年受天氣和鹽價的影響,嗬嗬,都不是,因為今年白家被人滅了族,他們怕了,所以破財消災,另外他們還出了兩百萬兩捐銀,鹽商之富,可以敵國啊!


    可惜,他們寧願將這些錢送給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也不願意幫助朝廷渡過難關。”


    說到這裏,望了望梁王,接著目光又轉向蜀王,“你該聽說了,去年戶部該存餘八百萬兩庫銀,結果還落了三百一十七萬兩的虧空,錢去了哪裏,你知,朕知,大家都知道,就是沒人替朕,替朝廷考慮。有時候,朕在想,朕要是個普通人就好了,高興時大笑,憤怒時揮刀狠狠地出一口惡氣,可惜朕不能。”


    天佑帝露出了一絲笑意,對賈珝問道:“昨兒抄家抄了多少浮財?”


    賈珝暗驚之下,連忙答道:“啟稟陛下,家中下人仗著老太太的寵信,多年來欺上瞞下、侵吞府中錢財,除去補償受害百姓,尚餘二十五萬七千一百零二兩,這是寧榮兩府共同查抄出的錢財,細賬尚未理出。”


    天佑帝點點頭,“你們瞧瞧,一個小小的奴才都能仗著賈家的權勢貪墨這麽多的錢財,再想想那些貪官汙吏,朕不得不心悸啊!整頓吏治迫在眉睫,不然老百姓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溫方言站起身,躬身施一禮道:“陛下,腐敗問題在朝堂和地方上都非常的嚴重,不過此事不能急,隻能慢慢來,還是先將欠銀收繳上來再說吧,畢竟有了錢,做起事來也不心慌。”


    天佑帝點點頭,溫方言說得很好,“首輔說的不錯,但是,錢追迴來了,還要握住才行,否則又不明不白的出現了虧空,朕豈不是為別人做了嫁衣?這也是為什麽朕讓梁王監管戶部的主要原因。”


    天佑帝看了一眼蜀王,問道:“你覺得如何?”


    朱武祥腦子裏“嗡”的一聲,撲地跪下,大聲說道:“父皇聖明!”


    天佑帝微微一笑,道:“追繳欠銀一事,隻要你能順利完成,朕允許你在禮部和吏部中任選一個監管。”


    朱武祥心中一熱,忙叩頭道:“兒臣定不負父皇期望。”


    天佑帝點了點頭,手一揮,“起來吧。”


    又將目光放在了賈珝的身上,笑了笑,“朕有個燙手的差事交給你,為了表達朕的歉意,決定提前給你些補償,鎮國公已經遞上來了折子,將京營拆為十二團營,朕決定你的三千營改為銳士營,五千人的大營,三千步軍,一千火銃兵,一千騎兵,朕給你解決五百匹戰馬,其餘的你自己想辦法。這點錢,想來你們家老太太還是拿的出來的。”


    大殿內一片靜默。


    溫方言咳嗽了一聲。


    賈珝迴過神來,起身規規矩矩地給天佑帝施了一禮,道:“臣謝陛下恩典。”


    “好了,好處拿了,也該聽聽壞消息了。”


    天佑帝正色道:“月底之前必須收繳三分之一的欠銀,你領著銳士營的人馬配合蜀王和梁王,但有不配合繳還欠銀者,無論王公貴胄,還是文武百官,拿人的拿人,抄家的抄家。你們兩個下令,賈卿負責拿人,你們三個可明白了?”


    賈珝驚出一身汗來,連忙躬身道:“臣遵旨。”


    “兒臣遵旨。”


    蜀王和梁王連忙叩了個頭。


    天佑帝:“那好,你們下去準備,明日正式追繳欠銀!”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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