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寧榮街,榮國府。


    賈珝讓金彩給自己收拾出了一處院子,偏廳內,桌子上擺著一碗米飯,一碗熱湯和幾碟小菜。


    賈珝坐在香菱的對麵,說道:“先吃飯,吃了飯再慢慢說。”


    香菱點了點頭,伸手端過米飯,先吃了一小口,估計是餓了不少日子,喝了一口湯,開始大口大口的吃著米飯,也沒顧得吃菜,看得賈珝微微歎息一聲,好好的千金小姐竟落得如此淒慘情形。


    果然是人要衣裝,換了一身衣裳的香菱更顯得楚楚動人。


    這時,賈福走了進來,走近賈珝的身邊,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一句話。


    賈珝一怔,接著站了起來,見香菱小心地望著自己,便笑道:“你慢慢吃,我一會就迴來。”


    香菱卻紅了臉,微微點了下頭。


    客廳內,剛送走了薛家的老掌櫃,賈珝苦笑著搖了搖頭。


    “三爺,這是薛家送來的。”


    金彩手裏捧著一份禮單,走到賈珝跟前說道:“您看?”


    “算了,收下吧!”


    賈珝擺了擺手,又道:“讓人連夜將東西準備好,明兒一早我要去祭祖。”


    “是。”


    金彩也不多話,退了出去。


    賈珝自己也走了出去,來到小書房走到書案邊,鋪紙提筆,寫了一封信。


    ....


    賈珝一把推開了房門,坐在外間椅子上的香菱立刻站了起來,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攙著賈珝,賈珝愣了一下,也沒拒絕,扶著賈珝到上首坐了下來,又連忙倒了一碗茶,雙手奉上,“老爺您喝茶!”


    賈珝接過茶碗喝了一口,笑道:“別老爺老爺的,都把我叫老了,你可以叫我三爺。”


    香菱:“....三爺!”


    賈珝這才放下茶碗,望著小心翼翼的香菱,故意問道:“你要是覺得待在這不舒坦,我可以送你迴家,你可還記得自己的家在哪裏?”


    香菱慌了,接著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一邊叩著頭,一邊不住地說道:“三爺!三爺!您就發發慈悲,不要趕我走,我什麽都能做,我不吃白飯,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賈珝笑道:“起來,快起來吧!”


    “謝三爺。”


    香菱連忙應聲,又叩了個頭,爬起來後,已然滿臉是淚。


    賈珝沉吟了片刻,然後說道:“你以後可以慢慢迴憶,想起什麽了,可以告訴我,我命人去找一找你的家人,找著了也是你的福分,找不著你以後也能安心不是。”


    香菱懵了,猶豫了一陣子才說道:“多謝三爺,要是想起什麽,我一定告訴您。”


    說著,用袖口擦了擦眼淚,“我去給您打洗腳水。”


    賈珝:“不用,待會有婆子送過來。”


    剛說完,金彩家領著兩個婆子端著洗臉水、洗腳水走了進來,放下後便退了出去。


    香菱見狀,趕緊上前去絞盆內的帕子,雙手奉給賈珝。


    賈珝接過簡單的擦了擦臉,香菱轉身端起銅盆走到賈珝麵前,放在他的腳下,蹲下來給他脫鞋解襪。


    香菱一麵將賈珝的腳捧起放進熱氣騰騰的水盆,一邊說道:“隻要三爺不嫌棄,我願意伺候您一輩子。”


    聞言,賈珝嘴角掠過一絲笑紋,然後又順從地將另一隻腳也放進水盆。


    一夜無話。


    天剛露出一絲亮色,卯時末,賈珝悄悄起床了,這是他一年多養成的習慣,不管是什麽日子,他都會早起鍛煉身子,今日因為休息才多睡了一會,以往他都是卯時初就起床了。


    他動作很輕,不想驚動睡熟的香菱,原本是讓她去隔間的另一張床上睡,誰成想,她理直氣壯的說,她是自己的丫頭,該給自己暖床,這都三月下旬了,暖個鬼的床,不過又不好讓她多心便同意了,之後她竟然在自己床上睡著了,也不好攆走,隻能湊合著躺了一夜,不過在禽獸與禽獸不如之間選擇了後者,昨晚聊天知道她今年十四歲了,還是一個花骨朵,就是禽獸都不忍心下手,何況自己。


    沒記錯,她與寶釵同年,寶釵又比黛玉大兩歲,嘖,門清了。


    也許是下床時的動靜大了,香菱“嗯!”的一聲睜開了眼睛,她幾乎是一夜未睡,一直到四更時實在是熬不住才睡了過去,身邊的動靜讓她一下子驚醒了,瞬間迴憶起昨日的一切,她連忙要起身,三爺起床了,她必須要伺候他梳洗,這是昨日進府後金彩家的一再叮囑她的事情,這是做丫鬟的本分,其實這些她在人販子那裏都被逼著學過。


    “好了,你繼續睡吧,我不用你伺候。”


    賈珝笑著將她按住了,起身自己穿好衣服,便出去了。


    望著賈珝消失的身影,香菱伸手用力的扭了扭自己的手背,疼,不是做夢,忽然覺得老天爺又開始眷顧她了....


    ......


    書房內,剛祭祖迴來的賈珝正在看一封信,細細看完,不由眉頭一皺,這是林如海的親筆信,隻是信裏所說之事讓他有些猶豫,雖說他對於白家的錢財也眼熱,可是讓他將把柄送到皇帝的手中,說實話,不太放心,雖說印象中,天佑帝不是寡恩之人,但此事終歸還是會成為一把懸在自己頭上的利劍,隨時可能會掉落。


    但,林如海有句話他很認同,那就是,勳貴和皇帝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另外,下半年的冬至大典上文官集團會再次提起立儲一事,這件事情會直接導致皇帝扶持日漸衰落的勳貴集團和文官集團抗衡,如何成為皇帝的自己人,那就是為皇帝做一些私事,並因此有把柄落在皇帝的手中,這樣皇帝才會放心的用你,隻有用你,你才能平步青雲。


    至於文官集團和他們支持的三皇子,嗬嗬,上一世賈家以及整個勳貴集團就是毀在他們的手中,自己就算轉投他們也不會得到他們的接納,隻會在毫無利用價值之後扔進垃圾堆中,這是他們對勳貴武將一貫的做法。


    將信件合上,站起身一邊踱步,一邊想著該如何從中獲取更大的利益,原本沒有林如海的信,自己也要打算搞點錢,沒錢有權就如同瘸子一樣,如今的大明官場腐敗橫行,沒錢到哪裏都受阻,錢權開道,法力無邊!


    這會讓自己在掌握先機的情況下更加如魚得水,說不得要不了一兩年就會站到朝廷的最頂端,就是爵位也可能到手。


    鹽商白家起於江西,經過五代人的打拚才有了今日的財富,這也是他們為何敢買兇殺人的底氣,當然,最主要原因還是因為賈家權勢的衰落,否則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這麽做。


    賈珝取過一支筆,將揚州東南方向一個叫萬壽鎮的地方重重地打了一個圈,又在圈中點了一下,這是白家的大本營,整個鎮子除了白家本性人,其餘人全是他們家的佃戶,青壯全部都被編成了家丁護衛,刀槍無數,估計連三眼火銃這樣的火器都有,鹽道衙門的鹽丁和東廠番子或許對如此武裝的萬壽鎮無可奈何,但對於江南大營來說根本不成問題,木質的大門可以用火藥炸開,隻要衝進去,那就是狼入羊圈。


    雖說自己會拿到天佑帝的密旨,但此事還是要和東平郡王徐鵬舉和鎮國公牛繼宗說一聲,相較於天性涼薄的皇室,這些老親更可靠些。另外,賈代善去世這麽久了,就是京營之中的將領都被換了一茬,更何況其他地方,自己要想在軍中有所建樹,離不開這些人的支持。


    白家的錢財自己必須拿到手,順便殺雞駭猴,告訴那些人,賈家依然還是兩年前那個賈家,不是誰都能來撩虎須的,伸手就要挨打!


    想到這裏,用筆在萬壽鎮重重打了一個叉,對站在邊上的賈福命令道:“從營中挑選十名手腳靈活、頭腦機靈的軍卒,你親自領著他們前往萬壽鎮,將那裏的情況查明清楚,特別是周邊的小徑和水道,還有,核實一下這封信裏麵的信息,不可有一點差錯。”


    說著,將那封信遞給了他。


    “三爺放心,小的一定辦到!”


    賈福接過那封信看了看,接著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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