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遲疑了,有了些茫然。


    “你可以做到嗎?”我望著陳叔,求助地問道。


    “我能不能做到並不重要,希望你可以做到吧。”


    “為什麽?我又沒有修仙飛天的打算。”聽了陳叔的話,我有些莫名其秒。我從來沒有過這方麵的想法,更沒有與他提過。隻不過是他剛才問到了我,我就順便把自己放到那種情況中去設想了一下。


    “看透生死,心如止水,不是很好嗎?”陳叔轉過頭,看著我問。


    “我覺得那不叫心如止水,那叫一潭死水,如此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我不服氣地反問他。


    “唉,所以你還需要磨練。”說完這句,陳叔不再看我,我也沉默了。


    那天迴去後,陳叔就做了分工,每天吃了晚飯後,我們守著院子,他則去靈歸來外麵,守著幽暖暖。我知道他是想看幽暖暖近期找不到小孩屍體,會不會著急。他也說了,如果幽暖暖很著急,就證明那些娃娃一定是有著特殊的用途,需要源源不斷地供應。


    我本來說每天與他一起去的,他沒有同意,說他一個人就行了。他的理由是,他一個人,目標小,容易隱藏,即便出了事,他也不用分心來照顧我,還能快速離開現場。我一聽,他講的有些道理,加上他隻是在外麵監視,並不會與靈歸來直接碰撞,我便放心了下來,沒再堅持與他同去。


    第二天是星期天,一大家人都沒有出去,大家呆在院子裏,曬太陽,喝茶聊天,過了一天閑適的日子。下午的時候,強嫂就走了,要迴上班的地方去,下個周五才會迴來。


    吃了晚飯,依然讓我陪她出去走走,正好陳叔也要去靈歸來那裏,我們三個人便一起出了院子。走進巷子的時候,我們看見有兩三個工人模樣的人,正在巷子上用油漆寫著字,走過去一看,全是寫的“拆”字,字的外麵還畫了一個大圓圈。


    “唉,這一天終究還是要來了。”看到這幅場景,陳叔傷感地說。


    “陳叔,你看開些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城市要發展,這些老建築被拆也是沒辦法的整形。”依然勸著陳叔說。


    “院子拆了,以後,又隻剩下我與陳新生了。”我與依然一樣,以為陳叔是舍不得他師父留下的院子被拆了,沒想到他卻是在傷感這件事情。樂小魚的幸福生活


    不過,他一說,我也反應了過來,現在住在院子裏,是因為院子足夠大,房間足夠多,所以我們三家人才能住在一起。等這院子拆了,我們三家人便又隻有分開住了。


    住在一起的日子裏,我明顯感覺到,陳叔的話都比以前多些了,也更愛笑了,還會時不時地與依然和強嫂二位女士搭上兩句話,開玩笑地讓她們把我與胖強管好。我記得有一次陳叔無意間提到,希望我們能一直這麽住下去就好。當時大家都在興頭上,自然是一致說:“好啊,那咱們就永遠住在一起。”


    沒想到,才過了沒多少日子,就麵臨著分開的局麵。真是應了那句話,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啊。


    “小師傅,請問一下,這裏什麽時候拆啊?”陳叔走上前,問到其中一個工人。


    “要不了多久了,一般來說,寫上‘拆‘字後,慢的三個月,快的一個月,就會全部拆完。”那人正在往強上寫字,頭也不迴地說道。


    工人的話,相當於給小院子下了一個病危通知,快的話一個月,慢的話三個月,它將不再存在。這也意味著,我們這個大家庭,不日內,也將被拆分開來。


    “謝謝啊。”陳叔的聲音中,再次透露出一種落寞之意。說完,他便轉身往外走去,我與依然對視一眼,也慢慢跟在了他的身後。


    “陳叔啊,你看這樣行不,強哥他們是有房子的,他們那裏有兩間臥室,然後我再到他們小區去租一套和他們那差不多大小的房子,也就有兩間臥室。然後你和陳新生就可以住進來了,這樣,我們相當於還是住在一起啊,除了睡覺吃飯,其餘時間我們可以都到小區下麵的活動區域,擺上幾把凳子喝茶聊天,與我們在院子裏老柳樹下麵也差不多。”看著陳叔落寞的樣子,我心裏有所不忍,再一個,這麽長時間的接觸,我潛意識裏也把陳叔與陳新生當成了家庭成員,也有些不想分開。


    “唉,到時候再看吧,心裏的感覺肯定不會一樣的。”陳叔緩緩地說道。


    快走出靖安街時,陳叔迴過頭來對我們說:“好了,我去辦事了,你們小兩口接著逛吧。對了,也不用為我這個糟老頭子擔心,真到了那一天,我還是能接受的。”豬星高照


    說完,陳叔勉強地擠出了一個笑容,然後就轉身走了。


    “天童,陳叔孤單了大半輩子,我們住進來,讓他有了家的感覺,現在卻又要分開,真的好殘忍啊。”看著陳叔的樣子,我聽出來,依然的語氣裏都帶著了一些哽咽。


    “恩,的確是這樣的。一件東西,如果從來沒有得到,那倒還沒什麽,如果讓你得到了,享受到了它的美好,卻又讓你失去它,這滋味,是真不好受。別說他了,我們其他人,心裏也會有不舍的吧。”我迴答著依然。


    說到這裏,我想起從火葬場迴來時,我與陳叔討論過的“靜心、存思、出世”六字,當時我問陳叔能否做到,他沒有直接迴答,而是說他能不能做到並不重要。有了陳叔今天的表現,我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我們這些人,與陳叔毫無血緣關係,甚至連親戚都算不上,卻隻是因為在一起住了一段時間,他都舍不得與我們分離。如果換成是他的親人,再把情形換成生離死別,那陳叔根本不可能做到靜心的。


    想到這裏,我暗自在心裏說道:陳叔,看來你我皆不是適合修道之人啊,終是逃不過一個情字。


    這樣的感覺,讓我在心理上,與陳叔間的距離更加進了一步。此時的他,早已不是我在培訓基地認識的那個成天扳著臉不苟言笑的“陳一火”了。


    其實反過來想,或許是陳叔對自己的認識很深,知道自己逃不過“情”之一字,所以故意把自己偽裝起來,刻意疏遠著與學生間的距離,免得投入了感情,等到分別的時候,又要獨自傷感。


    可是,既然這樣,那陳叔為何又要特意邀請我們一起住到院子裏來呢,他早就知道這個院子會被拆,自然早就料到了有分別那一天,這樣做,不是自討苦吃麽。


    陳叔已經走遠了,背影漸漸模糊了起來,看著這個身單影隻的老頭,我竟是有了些心疼。


    “我們走吧。”依然的一隻手已經挽起了我的手,我們轉過身,又往迴走去。


    我們不是急著迴小院子裏去,而是想在這老巷子裏再多走上一走,要不了多久,它就要被拆了,我們要抓緊時間感受一下它的美好。等它拆了,諾大的m市,就再也沒有這樣一條路,可以讓我有時空交錯的感覺了。寒女喜嫁


    盡管曾經在這裏,我無意聽到過打更的聲音,還聽見了一個女子唱戲的聲音,當時怕得不行,現在迴想起來,還真是值得紀念的。這也是靖安街的魅力所在。


    “天童,還記得我上次給你們說的我小時候的那個夢嗎?”走著走著,依然突然問我。


    “嗯,當然記得,怎麽了?”我不明白依然為什麽要提起這事,因為對她來說,那是一個噩夢,她應該不願意去迴想才對。


    “我說過,從那個村子迴家後,這麽多年,我就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夢,可是,我卻一直記得那個女人。前幾天給你和陳叔說了一下這事,她的模樣更是清晰了。”依然說著。


    “什麽?難道你這幾天又做那夢了?”我有些不安地問。我擔心依然,怕她再次被這夢魘所累。


    “不是,你別緊張。過去這麽多年了,其實小時候的那種恐懼感已經所剩無幾了,我現在迴想起來,更多的是感覺到她當時的那種難過之情……”依然的話讓我心裏鬆了一口氣,還好沒什麽。


    “小的時候,我隻認得那是一件紅衣服,長大後,我才知道,她身上穿的是什麽。”依然接著說。


    “什麽啊?”我好奇地問,心想難道是個穿著嫁衣的新娘子。


    “那就是古時女人出嫁穿的鳳冠霞帔,她一定是在等著她的丈夫吧,也不知她丈夫到哪裏去了,要讓她一個人苦苦等待。”依然緩緩說道。


    “鳳冠霞帔?”我輕聲重複著這個詞,腦海中想象著它的樣子。眼中閃現的第一個畫麵,竟是《大話西遊》裏邊,紫霞仙子要嫁給牛魔王時,穿戴的那一身紅色嫁衣。


    我正想問依然那個是不是就是鳳冠霞帔,便聽著依然邊走邊輕聲地念著——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身披金甲聖衣、駕著七彩祥雲來娶我。我猜中了開頭,卻猜不中這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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