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禦書房。


    縷縷沁香隨著香爐裏的煙霧升騰,微風拂動,撩人的香氣便盈滿了整個宮殿。


    但殿內,卻氣氛凝滯,溫度更是降到了最低點。


    一個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窗前,那人身穿明黃色五爪金龍黃袍,身姿挺拔如鬆,哪怕單看背影,都覺得他威武霸氣。


    而他身後,正跪著一抹身影,他聽著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仿佛那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東西。


    大殿中央,一個絳紫色朝服的男子,跪在地上,額頭上是大片大片的汗珠,神色焦急的解釋著什麽。


    “皇上,這件事是臣辦事不利,江南水患,皇上信任臣子,可江南官員官官相護,層層盤剝,臣隻能拚盡全力護下一部分賑災款。”


    沒錯,此人就是日後登基的蕭珩,他長相還可以,但能力實在不出眾,卻又是皇上唯一的子侄血脈。


    當朝皇嗣凋零,不光是皇帝,所有皇室子弟都難以有孕,尤其是男子,可能一生有無數侍妾,也難育有一子。


    到了蕭瑾這一輩,也隻有他的同胞姐姐,長公主殿下誕下一子,取名蕭珩。


    因著一母同胞的關係,蕭瑾到現在都沒有皇嗣,因此極其看重蕭珩,特意給他委派了此等重任,卻沒想到蕭珩給搞砸了。


    蕭珩仿佛也知道,這是皇叔給自己的一次機會,考察自己的能力。


    若是辦妥了還好,偏偏沒做好,他哪裏知道江南那般黑暗,哪怕他亮出自己的身份,也根本無濟於事。


    蕭瑾轉過身來,帶著富有十足壓迫感的視線,銳利的目光直視著他:“怎麽,現在還在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


    在蕭珩心裏,蕭瑾就像是一座無法翻越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聽聞十幾年前皇宮內亂,蕭瑾曾流落民間,差點被人截殺。


    可他非但沒有自暴自棄,反而憑自己殺出一條血路,將所有反叛者通通誅九族,就是這樣的毅力和殺伐果斷,讓所有人不敢小瞧。


    有傳聞說,蕭瑾曾流落到了春風樓,也有傳言,他曾入了匪窩,被土匪頭頭當做男寵,林林總總,真假難辨。


    當時也有不少文人批判過他,但等蕭瑾殺光敵人,以雷厲風行的手段,成功震懾所有人後,無人再敢置喙一句。


    蕭珩被蕭瑾地質問嚇得流出了冷汗,後背都被浸濕了,可他卻連擦都不敢擦,隻畏畏縮縮的跪在地上挨罵。


    “朕問你話,你耳朵聾了不成,若真沒用,早早割了喂狼去!”


    蕭瑾越發瞧不上這個侄子,尤其是這縮頭烏龜的樣子,這個沒有擔當,他怎麽敢把國家的擔子交給他!


    “罷了,你既解決不了,說明你不適合安撫使一職,早早到軍營去曆練吧!”


    蕭瑾的聲音令底下的蕭珩心中一喜,軍營,那豈不是說明,自己可以掌兵,得軍權?


    然而,還沒等他細想,蕭瑾的下一句話就徹底打碎了他的美夢。


    “就從最低等的小兵做起,去北城邊關苦寒之地,曆練曆練,不許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則,朕就除去你的蕭姓!”


    蕭珩猛地抬頭,滿眼都是不敢置信,他以為最起碼會給他一個校尉,結果,是讓他去做無名小卒?


    “皇叔——”蕭珩想要為自己求情,這和他的想法大相徑庭,一點都不一樣。


    天啟國最低等的士兵連自己的帳篷都沒有,而是和下人一樣,要和其他人擠在一起,吃最差的,卻要做最累的。


    “怎麽,這點兒苦都吃不了,那你幹脆什麽都不要做了,永遠當個閑散的浪蕩子。”


    蕭瑾滿眼冰冷,這次是真的在心裏起了廢了他的念頭,蕭家後繼無人,也總比留個禍害當皇帝好。


    蕭珩別的不會,倒懂得察言觀色,看到蕭瑾眼中的冷意,渾身打了個寒顫,連忙磕頭認錯。


    “是侄兒狹隘了,謝皇上隆恩,侄兒一定會做好兵卒,替皇上守好邊關。”


    蕭珩嘴上雖然這麽說著,但眼裏卻沒有一絲喜意,反而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迴到府裏,請謀士為他出謀劃策。


    “滾吧。”


    蕭瑾揮了揮衣袖,看都不看他一眼,似乎是厭惡極了這個蠢東西。


    “是,侄兒告退。”


    蕭珩低眉順眼,做出一副極其恭敬的模樣,悄無聲息的退出禦書房。


    等蕭珩退出去,蕭瑾則有些頭疼的捏了捏眉心,半晌,還是決定派丞相去辦此事。


    不是他小題大做,而是江南離京城太遠,俗話說天高皇帝遠,強龍不壓地頭蛇,這並不隻是說說而已。


    還得派一個身份足夠高,有足夠急智多謀之人,他看丞相那個老狐狸就不錯,剛剛就不應該放他走,應該將人留下的。


    蕭瑾心中有了合適的人選,就當機立斷,立刻派人去丞相府了,等將人派走後,他想起丞相是想請弘一大師來著。


    蕭瑾想到這兒,喚來了李培聰問起這件事:“剛剛丞相來……”


    他剛起了個話頭,李培聰就會意,立刻將話接了下去。


    “迴皇上,丞相大人是因著那個批命,弘一大師曾斷言,若丞相之子找不到命定之人,則活不到雙十之年。”


    “昨個兒,丞相之子成婚,今日想必是想請弘一大師去瞧瞧,看看那新少夫人是不是丞相之子的命定之人。”


    “弘一去了嗎?”蕭瑾倒真有幾分好奇,說起來,丞相之子謝長陵和他有幾分故交,能幫一把,也算是還了當年的恩情。


    “大師沒去,不過大師算出來,已經讓童子遞了話兒。”


    “什麽話?”蕭瑾不信神佛,那弘一大師是太後請去宮裏的,他見都沒見過,也不知此人有幾分深淺。


    李培聰見皇帝有了幾分興趣,臉總算不像剛剛那麽陰著了,提著的心也放下去一大半,連忙說著。


    “大師的意思是,那女子就是謝公子的命定之人,可解他的病結。”


    “哈哈哈哈,雖不知道那話的真假,但丞相大可以放心了吧!”


    蕭瑾笑著點頭,心裏到底舒暢了些,畢竟,他也參與了賜婚一事,這麽說來,也算是謝長陵半個恩人。


    此時的蕭瑾笑的暢快,卻不知日後是有多痛恨自己的多此一舉!


    不過,那些都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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