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早就已經退下了,可盛瑾仍舊呆呆的孤坐在軟榻上。


    這個消息就像是一把利劍,死死地紮進他的胸膛,讓他心痛不已。


    他哪裏能夠想到,多年前親手指的婚,如今竟然化身一支羽箭,正中他的眉心!


    柳靈兮!


    柳靈兮!


    靈兮!


    為什麽偏偏……是太子妃呢!


    盛瑾從出生開始,便知道若想在這宮裏生存,必須心狠手辣,感情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自己母後是個把感情看的比什麽都重的人,整日為了一個男人傷神。


    可笑的是——


    她卻絲毫不知,她在那男人的心中沒有一絲的地位。


    不過這也情有可原。


    母後貴為皇後之尊,明明是大家閨秀,偏偏小家子氣,常借著愛的名義頂撞父皇。


    父皇喝鹿血酒、納不清白的女子為妃,可這些旁人看不見嗎?


    旁人哪怕是當時還健在的皇祖母都不敢說,不敢管,可自己母後卻偏偏要去爭去管!


    若是真的能勸得動父皇也好,可母後去勸,就是大庭廣眾之下落父皇的麵子!


    當著整個後宮宮人的麵,逼著父皇寫罪己詔,嗬,癡心妄想!


    父皇那樣的唯吾獨尊,好大喜功,怎麽可能不生氣?


    理所當然的,母後被父皇禁足了十多年。


    可他的好母後在這十幾年都做了什麽?


    母後被生氣的父皇禁了足,不懂服軟,不懂找旁人求情,隻知道整日念著什麽少年郎,何時念過自己的名字?


    感情,嗬,在這宮裏都是假的!


    母後對自己的愛都摻了假,更何況是別的什麽感情?


    說是喜歡父皇,可樁樁件件做的都是讓父皇生氣的事兒。


    如果真心愛一個人,怎麽不會找到最委婉,最能保全對方顏麵的話來勸諫呢?


    不過都是為了滿足母後那虛榮的一種測試吧?


    就是為了測試父皇愛她,證明父皇可以為了她而拋棄自己一直以來堅守的東西。


    虛偽!


    後來要不是自己動手的早,母後就差點被廢了!


    有這樣的母後在,盛瑾怎麽敢再對旁人有感情的需求?


    而他也千萬次感謝,幸好自己得了怪病,幸好自己對女子過敏,不用和她們虛與委蛇。


    直到柳靈兮的出現——


    這種慶幸和沾沾自喜戛然而止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生命中會出現這樣一個女子,美好得如春日裏的桃花朵朵,夏日裏的泉水叮咚,秋日裏的清風郎朗,冬日裏的暖陽……


    所有美好的詞藻,全部都可以堆砌在柳靈兮的身上。


    隻因為,是她而已。


    可是他剛剛聽得到了什麽,重華宮叫水了……


    無數把利劍朝他飛來,狠狠地紮在了他的心上,一瞬間鮮血四濺!


    兮兒,是他的兮兒,卻也是他親手指的婚。


    還記得當時他指婚的時候,明明有那麽多四角俱全的好姑娘,可他偏偏挑中了她!


    對,明明應該是自己的緣分才對!


    盛瑾越想越嫉妒,胸口像是有一團名為嫉妒的熊熊烈火在不斷燃燒著。


    他記得,自己指婚不久,兮兒的祖父就出了事兒,婚事延期了三年。


    好不容易等孝期過去了,結果兮兒的父親又出了事兒,又等了三年……


    雖然親人離世很不吉,他也很心疼兮兒承受的喪父之痛,但——


    婚事不順利說明了什麽?


    說明她和風兒根本就不相配!


    這段姻緣是錯的,打一開始便錯了,所以老天爺才會給這種警示!


    對,兮兒是他的命定之人才對!


    就這樣,我們這位冷酷無情,邏輯嚴明的帝王,自己把自己給說服了。


    絲毫沒有想起,太子大婚的第二日,太子妃就曾經拜見過他和皇後,那時他怎麽沒有這命定姻緣一說。


    非要等太子與太子妃感情甚篤,來橫插一腳。


    好在盛瑾在這激動之下,還是存在著一絲絲的理智的。


    盡管微弱,卻仍然存在,因為這是根本忽略不了的事實……


    他的身體狀況,根本不允許他跟柳靈兮做一對真正夫妻!


    就算他強娶豪奪,可兮兒願意跟著自己守活寡嗎,日日夜夜的寂寞……


    別說圓房了,就連一個簡簡單單的擁抱,一個簡簡單單的親吻都沒有辦法做到!


    但是太子卻可以!


    而且風兒還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這是任何人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盛瑾想明白了這一層,心一下子跌到了穀底,整個人都冷靜了,也……徹底清醒了。


    難道他要真的成全太子和太子妃嗎?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愛的人,投入他人的懷抱,他會瘋的吧?


    盛瑾苦笑一聲,目光移到自己剛剛別在腰間的荷包上。


    那個最普通的荷包,什麽紋樣都沒有的荷包,隻因沾染了太子妃身上的一點點香味,就被他視若珍寶。


    這麽看來,自己的行為真的是一個醜角兒啊。


    一晚上,乾清宮的燈一直亮著,未曾熄滅。


    柏青進來提醒過兩次,可都被盛瑾給趕出去了,甚至還挨訓挨了處罰,這下也沒人敢去再勸。


    就這樣,盛瑾在燭光下枯坐了一夜。


    蕭瑟悲涼。


    ……


    而鳳儀宮,此刻卻是與之完全不同的狀況!


    鳳儀宮。


    那個小太監剛到鳳儀宮,就被人領著去見了皇後娘娘。


    微弱的燭光下,皇後早已卸去了釵環,隻穿著一身輕便的常服,捧著一本書細細讀著。


    不過,若是有人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本書是一本記載各種毒物的紀實書。


    也就是說那些毒物,是今朝真實存在而被記載下來,機緣巧合之下流傳到她手裏的。


    皇後讀的很仔細,這本書頁已經泛了微微的黃,看出來是珍藏了有些年頭,也被翻了好幾遍的。


    “娘娘,小江子來了,說是柏公公交代了他幾句話,要說給娘娘聽。”


    江嬤嬤從外間過來,端著一盤切好的果子,邊伺候著皇後娘娘用,一邊在她耳邊輕聲說著。


    “哦,傳吧。”


    皇後聽了,饒有興致地抬起了頭,把果子推的遠了一些,不過卻沒放下書。


    “是,娘娘。”


    江嬤嬤聞言就去通傳了,動作十分的幹淨利索。


    不一會兒,小太監就跟著薑嬤嬤進了鳳儀宮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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