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豐此舉把所有人都搞懵了。


    完全莫名其妙啊!


    人家是造反欸,這你都不管?還派使者去曉諭,你是個逗比嗎?還派一個當地人去曉諭,你一定是個逗比吧?解縉這個當地人,而且還是大儒,還是文臣裏麵儒生的新旗幟去曉諭,那除了堅定南贛士紳們造反到底的決心還能幹什麽?說不定連他都一去不複返呢。


    你這樣會讓交界各府全都跟著效仿的。


    就算你是為了引蛇出洞,那也不是這麽玩的,要知道南贛戰略地位差那也僅僅是相對湖廣和河南而言,事實上任何隻要想向廣東進軍的,都必須控製南贛才行,南贛在手就是保持對廣東的戰略進攻,南贛失去就輪到廣東對江西形成戰略進攻優勢了,一旦開戰人家順流直下南昌不保,然後甚至能一直順流直下到京城的。


    把這麽重要地方拱手讓人,你就不怕哪天建文的大軍沿著贛江順流直下然後江西士紳蜂起喜迎王師?


    然後湖廣士紳蜂起從龍,舳艫百萬直下江南?


    你準備再戰大勝關嗎?


    就算引蛇出洞,也沒見把自己腦袋伸到洞口的啊!


    當然,懵逼歸懵逼,既然他這麽玩,那大家就放心了,原本還擔心南贛的忠義們倉促舉義,一旦楊豐雷霆之勢出擊,他們撐不到建文的援軍呢,但現在就不用擔心了,解縉去曉諭幾個月,建文那邊早就完成所有準備,然後出梅嶺直下吉安了。


    然後京城文官們儼然拿錯劇本般,紛紛對執政此舉歌功頌德。


    仁德!


    絕對的仁德。


    連造反都不征討,反而派人曉諭,這不是仁德是什麽?


    自古至今哪有如此仁德的君主?


    還有人提議給執政上尊號的……


    公主也可以有尊號啊!


    她都大長公主了,有個尊號算什麽,女皇可是她的孫子輩,給自己姑奶奶個尊號不是很合理嗎。


    當然,執政還是推掉了他們的好意。


    而這個消息傳開的後果也很明顯,郴州,永州,寶慶,衡州府所屬的桂陽州,福建的汀州,幾乎可以說光速倒戈,再加上此前就被建文朝占據的南安府,交界線大部分州府都倒戈投靠建文朝。他們的目的和南贛一樣,不投靠建文朝,那接下來楊豐推行公田法的時候也隻能抵抗,否則終究不能束手等死,現在投靠建文朝,就是讓建文朝出兵保護他們。


    後者必須和他們一起分擔防禦的成本,畢竟隻要他們能守住,建文在後麵就是安全的。


    如果楊豐立刻就出兵討伐南贛,他們還得考慮一下,畢竟時間倉促,他們沒有太多準備時間,打起來不一定能等到建文的增援。


    楊豐的威名還是很讓人顧慮的。


    可這還怕什麽?


    他都不管了。


    那還不趕緊倒戈,然後讓建文朝趕緊派兵過來,給他們完善防禦,提供軍火錢糧讓他們招兵買馬修築堡壘。


    尤其是新式堡壘。


    燕王在開封堅守時候修的那種。


    士紳們早就盯上了這種明顯可以拖垮進攻者的新式堡壘。


    然後就在解縉曉諭了整整兩個月,一直到年底才失敗,然後帶著無限惆悵返迴京城後,執政依然拒絕征討,反而派出個大太監以太後名義,再次前往南贛等地曉諭,而且下旨滯留武昌的楚王,親自前往衡陽,然而消息傳開後,就連衡陽也投了建文。


    楚王到衡陽,大家就不好投了。


    主要是對麵他老丈人的大軍,但他老丈人明顯不希望他迴去,王弼自己做安南王就很好,沒必要再讓他女婿迴去,所以楚王到衡陽的話,衡陽士紳殺他明顯不好麵對他老丈人,裹挾他一起也會讓他老丈人尷尬,所以幹脆搶在他前麵投建文朝吧!


    就這樣湖廣又一重鎮投了。


    而且建文朝禮部尚書,江西人吉安人黃魁,兵部侍郎也是方孝孺學生胡子昭率領一萬禦營到達吉安,據說軍容雄壯,鐵甲曜日,而且還為吉安忠義們帶去二十尊大炮,五千支神機銃,都是佛山造。現在佛山的鋼鐵業已經進入狂飆式的發展中,粵西粵北山區,士紳們開發一座座小鐵礦,用優質的高品位礦石和木炭冶煉生鐵,然後將鐵錠裝船走水路運到佛山,而佛山那些民冶則將這些優質生鐵冶煉成優質熟鐵甚至低碳鋼。


    再加工成各種武器。


    同樣海外貿易的控製權,也讓他們有足夠的資金……


    事實上建文也是寶鈔,隻不過他不是金銀本位,這東西廣東士紳才舍不得拿出呢。


    他們是胡椒本位。


    廣東士紳複製了朱棣的玩法,以胡椒來支撐貨幣,這東西去南洋要多少有多少,他們控製了來源,南洋北上的番邦商人也被他們阻擋在南邊,所以胡椒隻能在建文朝控製的港口進入。這樣他們就可以用胡椒支撐寶鈔,而北方商人想購買胡椒,除非以同樣兩廣安南需要的物資換取廣州鈔,否則就隻能以金銀銅這些貴金屬來兌換廣州鈔。


    於是幣值就穩定了。


    而兩廣本身糧食充裕,不存在糧食不足導致的貨幣急劇貶值。


    這些士紳們都精明的很,很多東西都是無師自通的。


    自由資本主義嘛!


    事實上建文朝玩的可比楊豐花。


    主要是他也管不了,他也罷,那些從龍之臣也罷,說到底就是個逃難的,怎麽製定朝廷禮儀,考科舉,辦學校這些可以說了算,但怎麽發展經濟,這個就必須聽廣東士紳的了。


    而後者說了算的結果是什麽就不用說了。


    他們跑步進入資本主義的速度比楊豐快多了,甚至他們已經發現楊豐的製度存在隱患,對工商業士紳看似友好,其實包藏禍心,事實上現在廣東士紳支持建文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已經變成了這一點。


    他們發現楊豐鼓勵工商業是不假,但這個混蛋似乎不安好心,他鼓勵工商業的同時,也在給工商業套上枷鎖,尤其是對於土地,礦產,還有部分產業的壟斷這些,這味明顯都不對。如果他真鼓勵工商業,就不應該繼續這樣限製,尤其是土地礦產的控製,更別說銀行業的金融壟斷,光一個均田製,就讓這些開始轉型的家夥意識到楊豐和他們不是一路人。


    鼓勵工商業得同時鼓勵土地兼並,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迫使那些農民到城市成為工商業的發展的灰。


    但均田製明顯與此背道而馳。


    均田製下農民都有地,都能靠種田吃飯,那他們為什麽要到城市給工商業當灰?


    楊豐既然是自稱後世來的,那麽他應該熟悉一切,但一邊嘴上鼓勵工商業一邊給工商業加枷鎖,這很明顯就是故意的,雖然廣東士紳目前的頭腦,還不至於發展到明白這些的真正含義。


    但是……


    他們卻很清楚,楊豐絕對有問題。


    和因為沒有權力,所以隻能放縱他們為所欲為的建文相比,楊豐不是他們的好選擇。


    建文才是。


    當然,這些目前並不重要,反正目前廣東士紳正在快樂著,而他們的軍工產業正在支撐著建文皇帝的大業。


    後者以何家為首,再加上廣東衛所軍戶,尤其是廣州色目軍戶,已經建立起了三萬禦營,也就是類似神機營的,雖然僅僅是編成了,實際上並不能真正用於野戰,但唬人還是可以的。至於其真正的武力支柱,還是王弼的安南軍團,後者已經被晉爵為郡王,大都督府大都督,親自坐鎮桂林,而廣州的大都督府則由何榮以都督同知身份執掌。


    後者也被晉升國公。


    粵國公。


    另外還有單獨的水師,水師統帥則是何迪,這支水師實力還很強。


    總之建文皇帝沒有辜負忠義們的期待,他真的派兵保護那些投奔光明的臣民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後者有人口。


    江西可是大明人口第三,僅次於直隸和浙江,哪怕僅僅南贛三府,給他帶去的也是超過廣西全省的人口。


    事實上這一輪倒戈之後,他控製的人口立刻翻倍。


    這是兵源。


    而過去他最缺的就是兵源。


    至於京城,對此繼續無視,執政公然對這些刁民嗤之以鼻……


    “此輩久居窮山惡水之地,不識恩義,不知順逆,如飛蛾自投於火,日後粉身碎骨亦咎由自取,良言難勸該死的鬼,隨他們去吧!朝廷得其不為益,失之不為損,假使朝廷盡失此兩省之地,亦不失萬裏疆土,何須在意,如今正當太後壽誕,正應舉國同樂,管這些作甚!”


    執政公主殿下恍如穆提婆附體般說道。


    “殿下聖明,此時的確太後壽誕為重,此輩不過疥癬之疾,日後大軍以天威臨之,自然土崩瓦解。”


    解縉趕緊吹捧。


    “殿下聖明!”


    ……


    然後一幫大臣們紛紛吹捧公主殿下。


    而此時遙遠的西域,朱棣正策馬伊犁河穀的皚皚白雪中,冬天的天山一片白色。


    在他身後是列陣的護衛騎兵。


    三個護衛的騎兵分三個陣型,每個陣型都是以甲騎在前,人馬具裝,新式鎧甲的大塊拋光鋼板在陽光下反射光芒,而帶著麵甲的戰馬猶如怪獸,這些甲騎手持丈八長矛,長矛上旗幟獵獵,在頭頂形成密林,但和傳統甲騎不同,這些甲騎除了近戰的鞭鐧之類,還都在馬鞍旁掛著燧發短槍。


    而在甲騎後麵,則是兩翼的飛騎,實際上就是輕騎兵。


    他們連鎧甲都不要,全都是皮袍,甚至連長矛都不帶,除了弓箭之外就是刀和短槍,但一人帶多支短槍。


    而飛騎中間,甲騎後麵,則是驃騎。


    其實就是馱城組成的本陣,所有騎兵都是上馬騎兵下馬步兵,馱城上架著速射炮,士兵背著神機銃。


    甚至還有專門的炮營,用駱駝馱著輕型野戰炮和臼炮。


    三個護衛組成三個獨立的騎兵集群,在白色的雪原上形成巨大的品字。


    而在朱棣前方,則是一隊隊遊牧騎兵趕來的,在這些遊牧騎兵前麵,是他們的酋長們。


    燕王停下,在馬上威嚴地看著他們。


    這些酋長們趕緊下馬,一個個就像朝拜神佛般,匆忙走到他的馬前,然後一個個誠惶誠恐的跪倒,向著他行五體投地的大禮。


    “汗王,您終於迴到您的土地上了!”


    為首的鬼力赤激動地說道。


    汗王是他們給朱棣起的尊稱。


    畢竟朱棣不是皇帝,稱他天可汗有點像是陷害他,但稱唿他大王明顯不夠分量,畢竟大王級別還是低了,元朝時候一堆大王,大汗倒是符合他們的習慣,但這明顯也不合適,畢竟他又不是蒙古大汗,所以幹脆把汗和王合在一起,於是汗王就成了他專用,這些部落尊他為汗,但他身份是王。


    “都起來吧!”


    朱棣看著這些酋長們。


    鬼力赤,馬哈木,太平,還有其他幾個部落,基本上北瓦剌係統所有部落酋長都來了。


    目前瓦剌係分了兩部分,一部分是烏格齊哈什哈,他帶著幾個部落在大宛都指揮使司轄區,而北部這些在昆陵和瀚海兩個都指揮使司,不過說是瓦剌,其實都是瓦剌和蒙古混雜,瀚海都指揮使司甚至還有部分西伯利亞的部落。


    他們這些現在都在伊犁河穀和七河之地遊牧。


    這是冬天。


    朱棣允許瀚海都指揮使司的遊牧民,也到相對溫暖的這一帶越冬,而且這裏還有足夠的糧食,對於冬天原本隻能在蒙古高原嚴寒中掙紮的牧民來說,這無疑可以說是恩賜了。蒙古牧民最渴望的就是糧食,牲畜是最不保險的食物,隨時可能因為各種災害失去,但糧食不會生病,糧食可以讓他們安全渡過冬天,而給他們帶來糧食的朱棣就是他們的神靈。


    “以後這西域就是本王說了算,上次你們跟著本王,都撈到了不少,以後本王還會帶著你們繼續,有昔班家族的嗎?”


    朱棣問道。


    鬼力赤趕緊喊了一聲。


    那些酋長中一個趕緊爬向前。


    “汗王,他是昔班家族的,隻不過如今跟著我。”


    鬼力赤說道。


    朱棣看了看這家夥。


    “你是月即別汗的什麽人?”


    他問道。


    “汗王,他是月即別汗的曾孫。”


    鬼力赤趕緊說道。


    很明顯這個昔班家族的不懂漢語。


    “那麽,你想和你的曾祖一樣做金帳汗嗎?”


    朱棣笑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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