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士紳以極高的效率搶在藍玉開始總攻前起兵了。


    其實也沒多大點難度。


    主要是蘇州衛指揮使帶著三千部下跟藍玉北上了。


    姚善以蘇州知府身份邀請留守的將領喝酒,順便討論如何應對齊泰等逆黨可能流竄太湖的問題,這些將領毫無防備,到府衙後立刻就被扣押並關進了大牢。緊接著他召集蘇州城內文官和兩縣士紳,當眾宣讀了所謂的大行皇帝遺詔,已經通過黃鉞知道了所謂吳王承諾的幾個主要家族首領立刻山唿萬歲。


    然後就是迎吳王。


    後者本來就在城外等著了,一幫文官和士紳在姚善帶領下,出城恭迎吳王就藩。


    緊接著吳王乘轎子,在蘇州百姓懵逼的圍觀中進了蘇州,並以知府衙門為暫時的王宮,然後發布安民告示或者說承諾那些。


    這下子真就聖主明君了。


    就連那些原本不知道內情的士紳也無不雀躍。


    同時吳王還下旨,以他的護衛暫時還沒組建,允許各縣士紳辦團練以保境安民,至於資金自籌……


    “真會玩,這是學荷蘭的刁民們造西班牙國王的反嗎?”


    楊豐驚歎道。


    不得不說這幫人還是很聰明。


    或者也可以說,他們都是懂士紳們喜歡什麽的,資金自籌當然就是畫片收稅,簡單點說恢複包稅製,士紳們念念不忘的大元盛世又迴來了,他們這片地方可是一直懷念大元到明朝中期。辦團練就更簡單了,無非才過三十年而已,三十年前這些地主不都是自己有私人武裝?現在把宗族裏麵能打仗的青壯組織起來當軍官,然後帶著倭奴朝鮮奴安南奴這些當兵,武器不值一提,這時候蘇鋼還依然是蘇鋼呢,本來民間就有大量冷兵器,像士紳之家誰還沒個幾件冷兵器。


    弓箭都有的是。


    事實上朱元璋鼓勵民間持有冷兵器並鼓勵民間練習射箭,所以這些東西真不缺。


    也就是沒有火器而已。


    但這隻是需要點時間,全力開動的話,蘇州附近那些冶鐵作坊,可以迅速製造所有目前使用的火器,就是燧發槍也行,因為這裏的蘇鋼作坊本來就已經會造彈簧板了。


    “他們還得有能力頂住朝廷的第一波進攻才行。”


    劉姐說道。


    蘇州衛的確解決了。


    雖然蘇州衛還有不少士兵和餘丁可以組織起來,但姚善把所有將領扣押後,緊接著由齊泰出麵,以大行皇帝遺詔忽悠蘇州衛的士兵,同時從銀行搬出大量財物賞賜。


    後者混亂中也無法判斷他們說的是真是假,而且也沒有做主的,所以幹脆選擇坐視。


    主要是前期宣傳讓絕大多數士兵都相信了皇帝殺兄的故事……


    呃,不能說故事。


    謠言隻是把他接下來準備做的事情提前說出來而已。


    不算冤枉他。


    如果朱允炆不逃亡,等到朱元璋葬禮結束,的確所有謠言都會變成真的,這種情況下士兵對皇帝也不能說很有好感,對他們來說這依然隻是皇室的兄弟內鬥。而且廣澤王屬於受害者,皇帝屬於殺兄的暴君,所以既然沒有人做主,朝廷也沒命令,自己一群小兵管那麽多幹什麽。老老實實固守各處軍屯,城內的指揮使司這些地方,然後等著看情況吧!


    總之蘇州衛沒幹涉。


    當然,關鍵其實是蘇州士紳和吳王真給錢了。


    但蘇州一帶又不隻蘇州衛。


    金山衛,太倉衛,鎮海衛,另外還有吳淞等守禦千戶所都在這周圍。


    最近的太倉有兩個衛。


    這時候的衛所兵又不是後來那些渣渣,像士紳這種草台班子頂不住他們的進攻,哪怕他們現在隻是部分留守的,隻要反應足夠快,集結幾千士兵也足夠攻入蘇州。事實上連攻這個字都未必用的上,畢竟短時間內那些士紳也不可能完成團練,就算他們有倭奴,編起來還得時間呢,從太倉到蘇州又用不了多久。


    但是……


    “馬和,考驗他對燕王忠心的時候到了。”


    楊豐說道。


    馬和的艦隊在太倉。


    他忠於朱棣,那就必然要搞事情配合蘇州士紳。


    他忠於朱允熥,那蘇州士紳就死定了。


    “主人,盧都指揮使求見。”


    綠奴說道。


    “讓他過來。”


    楊豐說道。


    盧振現在完全聽他的了。


    而且會寧都司目前五個衛,九個守禦千戶所,事實上都聽他的,會寧衛,吉林衛,龍泉衛,鯨海衛,五國衛,雖然之前朱元璋說要裁撤一部分衛所,但既然楊豐能保證軍需,所以不但沒裁撤,實際上還增加了。


    比如增加了捕魚兒海守禦千戶所。


    那裏也歸會寧都司,一切軍需都要從會寧運過去。


    再加上北海道一個守禦千戶所。


    會寧都司麵積遼闊,從唿倫貝爾大草原一直到北海道,向北更是直達北冰洋,但實際上目前朝廷在會寧的漢人軍戶數量,和楊豐的墾荒隊人數差不多。前者雖然編製多,但一個衛就一個漢人千戶所,一個守禦千戶所實際上就兩三個漢人百戶,加上會寧等城的商人和工匠還有少量天天以淚洗麵的文官,整個會寧都司軍籍和民籍加起來不足兩萬戶。至於民籍當然是以楊豐的墾荒隊為主,不過這隻是漢人,如果加上那些蒙古兀者等同樣屬於五衛的亂七八糟,還有各種奴婢,這個直屬朝廷的集團仍然有近二十萬人口,在這種地方已經很難得。


    實際上楊豐感覺自己甚至有點咱大清的味道了。


    真的。


    雖然以漢人為主,但他對這個集團內的各族可是一視同仁,在軍需供應上從不厚此薄彼,實際上就連那些奴隸,也對他忠心耿耿。


    奴隸怎麽了?


    那些朝鮮奴和倭奴在過去幾乎難得有吃飽飯的時候,但現在他們天天都能吃飽,雖然大米麵粉因為需要從內地運輸過來,的確隻是偶爾給他們吃。但高粱米窩窩頭,豆油炒菜,豆芽等隨便吃,更別提這個時代的會寧是棒打麅子瓢舀魚,這些魚肉同樣也不缺。甚至因為和周圍牧民形成穩定的共生關係,奶製品也充足,這些奴隸們無不視為樂土,至於偶爾被罵幾句挨幾下鞭子……


    主人的鞭子是對他們的恩賜。


    難道他們過去在朝鮮和倭國就不挨鞭子了?


    不但挨鞭子,還要餓肚子呢!


    “大使,日南侯又催問何時出兵,他已經接到聖旨,要他率軍向大寧進攻解決寧藩。”


    盧振過來行禮說道。


    “然後呢?


    皇帝自己都依然沒說他那些叔父們是造反作亂,他進攻大寧是不是先得把遼藩護衛解決?解決完遼藩護衛再解決寧藩護衛,一枚炮彈不小心落入王府,打死個鳳子龍孫,事後他們叔侄還是一家人,楊文他準備如何麵對鳳子龍孫們的報複?


    他也不是年輕人了,這種事情還不懂?


    隻要聖旨不說這些藩王是造反,那人家就依舊是一家人。


    他依舊隻是外人。


    他一個外人管人家的家事做甚?


    若皇帝明確下旨,他那些叔父兄弟們是造反作亂,我就帶著你們一起南下勤王,但他隻要不明確這一點咱們就老老實實守著,他真要是強攻廣寧打死了遼王兒子,以後小公主找他麻煩我可管不了。”


    楊豐說道。


    盧振點了點頭。


    楊大使才是對的啊!


    人家是鳳子龍孫,皇帝隻要不說他叔父們造反,人家就依舊是鳳子龍孫,打起來什麽意外都有。


    想進攻大寧得先解決遼藩,一旦強行進攻廣寧,那肯定少不了使用大炮,萬一哪顆炮彈落入王府,砸死個鳳子龍孫,那就真不好說怎樣。哪怕皇帝明白是忠臣也沒用,別人會報複啊,遼王兒子五個了,雖然都才幾歲而已,但這可是小公主的親侄子,都當寶貝的。別說被炮彈誤傷,受驚嚇病了都得麵對她的怒火,而且這還是郭英的外孫,郭家勢力可不是楊文能比。


    這種事情真沒必要太積極。


    “你告訴楊文,大家都是老兄弟,他現在已經是侯爵,也用不著再拚什麽富貴榮華,安安穩穩就行。”


    楊豐說道。


    盧振隨即告辭。


    這就可以了,足夠讓楊文老老實實的了。


    其實這場戰爭打了幾個月,現在眼看就開春了還沒解決,關鍵就是這個問題,朱允熥始終不說他叔叔們是造反。對他來說的確是顧及親情,顯得自己其實很仁德,畢竟湘王的死搞得他很尷尬。


    可是……


    那這樣前線怎麽拚命?


    你們還是一家人,哪怕現在兵戎相見也是一家人,我們這些外人為你們家事拚什麽命?


    對麵是反賊,我們拚死戰鬥。


    可對麵是你的叔父,兄弟,我們拚死戰鬥弄死他們,事後你再治我們的罪顯得你還是仁德好人,都是我們這些帶兵的不懂事?甚至事後他們依然是鳳子龍孫,依然是藩王,我們依然是臣,說不定哪天就遭報複了,我們圖什麽?


    都沒戰鬥的動力。


    這樣很好。


    可以有足夠時間,讓局勢繼續發酵。


    不過老朱的葬禮是要耽誤了。


    好在也沒什麽大不了,大不了讓他繼續冰著。


    而就在此時。


    蘇州。


    “這些狗東西,這些狗東西!”


    楊大使的老朋友,前蘇州衛鎮撫韓升嘴唇哆嗦著,看著前麵城牆下正在被排槍暴打的部下。


    他是蘇州衛留守將領裏麵,唯一一個還在外麵的,準確說他這時候已經退休,他兒子世襲了鎮撫,姚善起兵時候,他正在金山衛。因為和楊豐關係密切,韓家這些年生意紅火,金山衛本身也是商港,所以在那裏也有不少產業。


    退休之後就在兩邊跑,主持他們家的生意。


    姚善起兵後,把他兒子抓了,他兩個孫子逃出蘇州,跑到金山衛找他求救,他立刻找金山衛指揮使,也是他親家要了五百精銳,然後親自帶領乘船突襲蘇州。在他看來姚善的起兵簡直就是搞笑的,一個文官帶著一群士紳,靠著些倭奴造反,這簡直讓人笑死。隻要他能迴到蘇州城內,靠著他的威懾力就足夠了,所以根本沒當迴事,五百精兵趕到蘇州城下,緊接著找來梯子爬城牆。他帶來這些都是全鐵甲加布麵甲的鐵罐頭,那些士紳就算能武裝起幾個倭奴,無非也就是弓箭而已,就民間那些軟弓根本射不穿這套防護。


    隻要爬上城牆,然後打開城門他進去喊一嗓子,那些士紳也就跪了。


    都是幾十年的老熟人。


    他清楚那些士紳都是什麽貨色。


    再說就算有敢不跪的,無非掄起鞭鐧之類砸就行。


    文官學人造反?


    這不是胡鬧嗎?


    士紳搞起兵?


    他們那吟詩作賦的身子骨,能扛住十幾斤鐵鞭嗎?


    然而……


    密集的槍聲打碎了他的美夢。


    五百精銳正在子彈的唿嘯中不斷倒下。


    “不對,這不是你們蘇州衛的,蘇州衛隻有速射炮沒有神機銃。


    我們金山衛都沒這麽多神機銃。”


    他身旁帶隊的金山衛一個千戶說道。


    對麵蘇州城牆上,突然冒出的火槍手們,依然在對著已經在撤退的金山衛士兵開火,而且明顯訓練有素槍法精準,所以這根本不是什麽倭奴或者士紳武裝起來是青壯,而是真正的官軍精銳。而且數量很多,至少千人級別的,哪怕扣除據說方孝孺帶著的百餘騎兵,這座城市裏也突然多出了上千精銳。


    而且不是蘇州衛的士兵倒戈。


    因為蘇州衛作為早就沒有戰事的舊軍根本沒有神機銃。


    倭國平定後,這一帶包括金山衛等沿海衛所,早就已經沒有戰事,最多偶爾出海巡邏一下,但實際上因為水師實力強大,就連海盜也不多,這些衛所基本上已經開始養老了。


    新式武器當然輪不到他們。


    “當然不是蘇州衛的兵,這他瑪是太倉那邊馬和的水兵,他那裏還有上萬水兵,趕緊向京城奏報,馬和與蘇州逆黨勾結,傳言是對的,方孝孺手下那些騎兵就是燕王的人。”


    老韓恨恨地說道。


    緊接著他一揮手……


    “撤退,有他們在,咱們這點人根本打不開蘇州。


    瑪的,一聽說楊豐死在海上,這膽子都大了。”


    他說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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