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個月裏,楊豐就一直在他的墾荒地搞建設。


    永寧知府倒是來過一次。


    但也僅僅是象征性地轉了一圈而已。


    不過楊豐是交稅的。


    不是墾荒地的稅,這個哪怕沒有朱元章的特旨,遼東墾荒也是完全免稅的,實際上不但免稅,官府還給耕牛種子和口糧農具。楊豐交的是這些墾荒隊員的丁稅,也就是人頭稅,這個是由他代交,按照總的丁數給一筆寶鈔而已……


    其實這也是會寧府目前唯一的財政收入。


    其他就沒了。


    官老爺們苦啊!


    到八月的時候,所有人員全部到齊。


    耕牛也到了。


    冶鐵工廠也建立起來。


    水泥廠也有了。


    ……


    當然,說是廠,其實就是一個個小作坊而已。


    但一切都具備了雛形。


    沿著牤牛河從上遊到下遊總共五千人分二十個生產隊,另外還有五個以礦場為依托的工廠,兩個伐木燒炭的炭場,這時候用煤炭還不現實,雖然蛟河就有煤礦,但開采煤炭的初期工程量太大。


    燒炭就簡單了。


    畢竟這裏就不缺樹木。


    甚至幾條小河上就連初級的堤壩都有了。


    木頭的。


    主要用於捕魚。


    這是目前各場隊主要食物來源。


    不僅僅是在牤牛河上,甚至部分場隊還自己造船,然後進入拉林河捕魚,因為都是南方來的,和狩獵相比還是捕魚最容易。


    甚至還有些場隊幹脆在河邊搞起養殖……


    就是木頭圍欄,然後把一些吃不完的魚扔裏麵。


    可以說僅僅三個月,這片蠻荒之地就已經成了希望的田野,充足的食物來源,讓所有人都恍如到了世外桃源般。


    甚至連醫院,識字班這些都辦了起來。


    每個場隊都有。


    而且每個場隊都修了圍牆,其實也是木頭的,這樣也避免了野獸在晚上進入,一個個環形木製圍牆保護著裏麵一座座小木屋,每個木屋裏麵都修了火坑。為此楊豐還建了磚窯,他那些雇工裏麵各種工匠都有,然後每個小木屋周圍都堆滿過冬的木頭,放眼望去一片東北冬天鄉村景象。甚至牲畜過冬的草料都備好,楊豐為此還從兀者裏麵專門找人輔導,後者也得到了他們喜歡的,事實上這些兀者很快就和墾荒隊融洽起來。


    這裏有工匠。


    他們可以在這些場隊交換他們需要的一切。


    而場隊也需要他們傳授經驗。


    甚至連這些兀者的寨子都幹脆遷到了臨近的地方,包括其他兀者寨子也跑來交換,一時間到處都是皆大歡喜的融洽氛圍……


    主要是不能搶。


    如果能搶他們肯定不會這樣了。


    但既然是楊豐的產業,那是無論如何不敢的,既然不能搶,那當然要融洽交換了。


    楊豐一直到九月初,才離開墾荒地前往奚關城,他依然是和張定邊同行,後者到這裏後就把朱元章的聖旨拋到一邊,他的確是要去鯨海衛主持永寧寺,但一則永寧寺還沒修,二則負責管這件事的是朱植,朱植根本就不管他,遼王殿下一直就和楊豐在忙墾荒。


    準確說是學習。


    這種從無到有建立一切的能力可是極其寶貴。


    他連自己真正的本職工作都拋到了一邊。


    他是接替朱棣坐鎮會寧城,鎮撫會寧都指揮使司所屬那些部落的。


    但是……


    楊豐在此,哪個不知死活的敢搞事情?


    完全不需要管。


    他們三人到達會寧後,朱植留下而楊豐二人繼續乘船向下遊,在牡丹江口上岸,這裏已經修建了衛城,而且不是羈縻衛,而是像東寧衛這些一樣,一個漢人千戶,配多個兀者千戶的衛,名字叫五國衛。


    當初楊豐給起的。


    紀念一下成了魔的宋徽宗父子。


    很顯然朱元章本人對他的惡趣味也非常欣賞,然後真的起名五國衛。


    上岸後就是沿著牡丹江一直到奚關城了,這一路都是羈縻衛,但這些羈縻衛都必須維護驛道。


    這一點很重要。


    朱元章對這些羈縻的部落,要求就是他們必須維護驛道。


    包括雲貴那些土司。


    不過羈縻衛屬於軍戶性質,所以他們不用交稅,隻是定期納貢,土司是要交稅的,明朝土司都交稅,包稅製,每年總共交多少,明末土司不交稅純粹是沒本事收。但稅是有的,就是地方官不敢去找土司收,這時候可是老老實實交稅,不但交稅,而且各種貢獻也少不了。


    不過也不得不承認朱棣在管理這些家夥方麵很有能力。


    僅僅也就兩年。


    大明的統治就已經具體化。


    甚至已經有了三條驛道,從開原到吉林城到會寧再到鯨海衛,從五國衛到龍泉府,從吉林城到清津,三條驛道串聯一大堆羈縻衛。


    真正實現統治。


    各部落無不尊奉燕王。


    然而他在完成這些後,卻緊接著被朱元章踢到海邊,等著再去征討倭國,而他建立的一切,則都留給了他十五弟,不得不說這工具人的感覺的確很鬱悶,可憐朱棣這時候一定在仰天長歎……


    爸爸你不愛我了嗎?


    初冬。


    奚關城。


    或者說大明龍泉府城。


    軍民府。


    和會寧軍民府一樣也是流官,另外還有龍泉衛,也是府城和衛城在一起,準確說就是在原本的奚關城旁邊單獨修了龍泉衛城。至於阿哈出已經被任命為東寧宣慰使,而且還被賜姓魏,賜名魏進忠,這個當然是楊豐提議的,總之現在他是大明東寧宣慰司宣慰使魏進忠。轄區就是長白山周圍這片,包括朝鮮的千裏長城以北那些兀狄哈,而宣慰司城就是原本蒲鮮萬奴的南京城,然後他的兒子,那些兀狄哈酋長也都被任命為附近幾個世襲長官司的長官。


    所以他們成了世襲土司。


    這一點和那些羈縻衛的指揮使們完全不同了。


    東寧宣慰司和龍泉府,正好分隔了朝鮮和過去統稱女真的那些部落。


    不過現在不叫女真了。


    兀狄哈,胡裏改,苦兀,兀者等等直接區分,兀者和兀狄哈其實是一個意思,不過現在也分開。


    而朱棣的帥府就在龍泉衛城,至於龍泉衛指揮使,則是張輔,這裏也是一個漢人千戶,然後帶著四個兀狄哈千戶,漢人千戶就是張輔之前帶著的那些原本燕王護衛,包括張輔在內都從燕王護衛調出。


    “哈,你得感謝我,你現在官比你爹都大。”


    楊豐看著憂鬱的張輔。


    的確,他爹才是指揮僉事,他就已經指揮使了。


    “謝謝啊!”


    張輔沒好氣地說道。


    “自己兄弟,用不著客氣。”


    楊豐說道。


    “兄弟,是好兄弟,拐走我妹妹,又把我坑到這鬼地方,果然是好兄弟啊!”


    張輔憤然說道。


    不過他就是矯情一下,其實他這個指揮使做的很爽,主要是他在奚關城控製和周圍部落貿易,而且因為這裏實在天高皇帝遠,朝廷也沒有人關心,這家夥都偷偷製鹽……


    當然,大家都知道的偷偷製鹽。


    不然怎樣?


    給他海運食鹽?


    再說他製鹽也是賣給那些部落,又不影響大明鹽政,他的鹽也不可能賣到別的地方,所以哪怕朱元章知道也裝不知道。實際上古代這裏應該也產海鹽,因為遼國時候的淥州就出海鹽,而淥州州治在白山,那地方又不靠海,最近的海岸就是這邊。雖然這裏氣候問題曬鹽肯定不行,可這裏有足夠的燃料,大不了煮唄,海水多煮會就有了。


    總之張輔在這裏應該發了點不大不小的財。


    不過夫妻分隔……


    呸,他要什麽口味的沒有?


    喜歡溫柔可人的就去找李成桂要朝鮮美女,喜歡野性熱辣的,周圍兀狄哈等著給他獻女。


    就是口味再重些,苦兀那邊還有毛人。


    還鬼地方?


    他樂不思蜀才對。


    “這你就純屬誹謗了,我可沒拐走你妹妹,是她護送含山公主迴京然後陛下覺得她有功,所以封了女官然後保護含山公主,她可是女史,正經的女官,而且還不用在宮裏,宮中多少人都羨慕呢!


    還有,我們是清白的。


    清清白白!


    我可以拍著良心說。”


    楊豐笑著說道。


    然後他仿佛很莊嚴般拍著自己所謂的良心。


    清清白白。


    的確是清清白白,關鍵是幾次想下手都沒得手啊,人家是女官,雖然不在宮裏,但本質上也是宮官,他不怕朱元章震怒,人家還怕呢!雖然宮官的確不算宮女,更不算妃嬪,但在製度上也不是隨便嫁人的,甚至出宮都嚴格受限。


    張纓不同,她是皇帝封宮官,然後特賜給含山公主當女史。


    理論上像秘書一樣。


    所以含山公主去哪裏,她就可以去哪裏。


    就在此時張輔身後幾個燕王護衛的武將走出,為首的赫然是譚淵,他默默看了楊豐一眼,然後昂起頭仿佛沒看到般走了過去……


    “這廝不會被我打傻了吧?”


    楊豐疑惑地說道。


    譚淵驀然轉頭。


    “閣下當初不過趁某不備而已!”


    他惱羞成怒般喝道。


    楊豐瞬間出現在他麵前,猝不及防的他本能般拔刀,但已經緊貼到他麵前的楊豐,很幹脆地用胸一頂,譚淵倒退兩步。但還沒等他站穩,楊豐以極快速度,再次到了他麵前,緊接著又是一頂,譚淵再次倒退,然後楊豐再次到他麵前,再次向前一頂,接連後退的譚淵,終於被後麵一塊石頭絆倒了。


    “的確是打傻了!”


    楊豐說道。


    緊接著他看了看其他幾個。


    以朱能為首的這些家夥也都用滿含敵意的目光看著他。


    “我不明白你們究竟為什麽覺得是我坑了你們?


    你們現在要幹什麽?


    征討倭國!


    為什麽征討倭國?


    因為倭國有大明需要的東西,倭國有黃金,有白銀,有取之不盡的黃金和白銀,甚至可以說如同金山銀山一樣,將要踏上金山銀山的你們,為什麽覺得不滿,難道你們不喜歡黃金白銀?”


    他說道。


    “大使,我等隻是奉旨追隨大王而已。”


    朱能說道。


    “懂了,你們隻是覺得,就算戰勝倭國,後者進貢金銀也是給陛下。


    是的,的確如此。


    但是,難道打贏就完了?


    難道你們打贏就撤了?難道不需要有人鎮壓在倭國?”


    楊豐說道。


    “大使,我等是燕山護衛。”


    另一個大將冷笑道。


    所以大家直接進入了核心問題。


    燕王未來到底怎樣?


    你扯那麽多都是虛的,關鍵在於打敗倭國後,燕王還能不能迴去,這都兩年了,大家跟著他在外征戰兩年了,這還看不到頭,話說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啊!


    你是在京城逍遙快活啊!


    我們在冰天雪地裏吃了兩年的冰雪啊!


    楊豐笑了。


    “所以,你們其實並不反對去倭國?”


    他說道。


    “大使,我等什麽都沒說。”


    朱能很幹脆地說道。


    所以他們這些護衛將領反而並不在乎移藩,隻是不想這樣繼續懸著尤其是繼續當工具人,說到底他們也都不是北平的,一樣也是剛遷移過去也就十幾年而已。對於再換個地方心理上也不是不能接受,至於朱棣有什麽野心,這個至少目前來講,這些護衛將領還沒這種心思。


    但他們不想懸而未決,他們的確不在乎打仗,可打仗得有好處。


    而不是做工具人。


    在會寧吃了近兩年冰雪,結果一道聖旨全留給朱植了。


    現在征討倭國,那是不是拚命打完仗又要給別人?說是倭國有金山銀山,可他們得不到又有什麽用?得能看到實實在在的好處才行,不過這隻是他們的想法,朱棣怎麽想就很難說了,畢竟移藩倭國意味著徹底告別了中原王朝。


    未來最多也就是個藩王,然後在倭國這邊作威作福。


    但是……


    猴子裏稱大王?


    對於他這種可以說有雄心壯誌的人來說,這絕對是難以認識的,寧為雞頭不為牛後嘛。


    在北平做藩王還有希望進取天下,在倭國做藩王能幹什麽?


    總之這對朱棣是難以接受的。


    但護衛將領們勉強可以。


    老朱很狡猾,他就是看準了這一點的,所以才一步步把他兒子往倭國推,先弄到會寧受苦,折磨得護衛們把倭國都當好地方了,再把他們踢到倭國,這樣他們就可以接受了,而護衛接受了,朱棣當然也就無能為力了。


    雄心壯誌?


    給你磨得幹幹淨淨。


    你是龍?


    那也隻能做一條被封印的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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