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鳥島。


    楊豐站在草木蔥蘢的山頂,麵前是自製三腳架,上麵是他的激光器……


    這是高倍望遠鏡,二十公裏外的人都能看到。


    可不是他的三倍鏡。


    “瑪的,這些狗東西很快活啊,還吃燒烤?”


    他趴在上麵很不爽地說道。


    當然,這都冬天了,人家烤個火有什麽不對的,既然都烤火了,那再順便烤幾條大魚也很合理,不過看得出倭寇們食物不足,都已經在那裏烤鯊魚了……


    這麽難吃的東西都吃了。


    “這島上沒居民嗎?”


    他問道。


    “迴大使,早就已經沒人。


    據說過去是有的,但倭寇襲擾沿海從胡元時候就已經開始,這裏又是倭寇泛舟而來最適合的落腳點,哪還有居民敢在這裏居住。


    過去倒是有海商偶爾停靠,但如今朝廷禁海,海商也沒了。”


    他身旁負責送他過來的百戶說道。


    這是南匯駐軍的。


    那裏現在是南匯嘴中後守禦千戶所,而且還有一座周長八裏的真正要塞。


    比大多數縣城都大。


    楊文此時就在那裏等著。


    至於集結起來的戰艦,因為南匯缺少海港,都在海岸邊錨泊,這個季節不用擔心風暴,而且岸邊是衝積平原,最多也就是擱淺,但隻要漲潮就立刻漂起來。


    那裏向這邊算西偏北,這個季節正好也是西北風為主。


    所以隻要得到命令,所有戰艦直接起錨,然後可以全速趕來,不過前提當然也是及時得到消息,所以現在數十艘小型快船,都在倭國到這裏的航線上巡邏,明軍也有槳帆船,不過槳的數量不多而已,使用最多的就是八槳快船,但在海上及時傳遞消息已經夠用。


    至於海戰真沒什麽可擔心的。


    畢竟倭寇的船遠不如明軍,不但火力沒法比,而且體型也小。


    以至於後來廣東的明軍水師對付倭寇戰術極其簡單。


    撞過去就行。


    因為他們一直用鐵力木造船。


    體型大,結構堅固,管你倭寇怎麽悍勇,老子就是一頭撞過去。


    包括福建水師也是如此。


    不過福建水師是用體型更巨大的福船直接碾壓,就像加勒比海盜裏麵戰艦碾壓小舢舨一樣,海上的戰鬥其實很簡單,就是拚船大火力猛,而這兩項上明軍都是碾壓。


    “李百戶,你下去看看,咱們也該迴去了。”


    一路上仿佛便秘般的張顯宗說道。


    李百戶立刻告退。


    “楊,楊兄弟。”


    張顯宗突然很嚴肅地說道。


    楊豐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你我也稱得上朋友,此處可以說再無旁人,有些話張某覺得還是應該明說。”


    張顯宗說道。


    “說吧!”


    楊豐說道。


    “你不覺得如今民間對你的吹捧有些不對嗎?蘇州地方士紳給你立廟供奉,地方官員大力讚成,鬆江官紳也給你立廟,甚至常州,嘉興官紳也都在給你立廟。


    他們可都是文官,士紳也都是儒生。


    雖說你的確在金山衛幫助擊敗了倭寇,但要說被當成神仙供奉,依然有些過了,大明不缺猛將,大明也不缺勝利,倭寇實際也到不了蘇州,連鬆江都到不了,更何況常州,嘉興這些地方。可他們也給你立廟,不但給你立廟,甚至民間還給你編造了無數傳說,一個比一個離譜,就連你是關聖下凡都出來了。


    你不覺得古怪嗎?”


    張顯宗說道。


    楊豐拍了拍他肩膀。


    “其實我一直懷疑你是內鬼的,現在我可以放心了。


    你真不是!”


    他很欣慰地說道。


    張顯宗無語地看著他。


    “張某的確對閣下一些言行不敢苟同,但做人終須光明磊落!”


    他說道。


    “哈,當初被你們皇帝安排做內鬼的難道不是你?”


    楊豐鄙視道。


    “那是聖旨,張某行事光明磊落歸光明磊落,但聖旨豈可違,若是聖旨別說違背行事準則,就是赴死也是得聽的,這是臣節。”


    張顯宗很嚴肅地說道。


    “你看,這就是我們最大的不同。


    至於你說的我早就明白,不過是捧殺而已,故意推高我在民間形象甚至幹脆神話我,讓老百姓把我當偶像崇拜,這樣就可以讓你們的皇帝猜疑我。一直這樣等火候到了,他們就可以抓住機會,向你們皇帝進讒言,讓你們皇帝弄死我了。


    常規操作。


    自古如此。


    可他們始終沒明白一個問題。


    你們的皇帝並不是不想殺我,事實上就衝我對他的態度,換成別人早淩遲八百迴了。


    而是他不能殺我。


    或者說他舍不得殺我。


    所以無論他們怎麽折騰,搞什麽陰謀都沒用,你們那個皇帝都看的清清楚楚,他隻是在看戲而已,而我其實也是在看戲,我們都是在看戲,看著他們很努力的演戲。


    他們都是一群很努力的人。


    但他們能做的,也僅僅是娛樂我們而已。


    悲哀!


    真悲哀啊!


    挖空了心,耗盡了力,最後其實在我們眼裏都隻不過是小醜。


    再說我也很喜歡他們給我修廟啊!


    現在我雇人都容易多了,在南匯城還有幾個人主動去找我,寧可不要女人也願意跟著我牽馬墜蹬,他們這是在給我做廣告,廣告懂嗎,廣而告之。”


    楊豐說道。


    他早就發現這不對了。


    很明顯有人在捧殺他,原本他想找朱夫人研究一下,不過後者家裏有事匆忙離開,好像是她爹病重,但隨著常州,嘉興,鬆江這些地方都陸續開始給他修廟,他就已經確定這是要捧殺自己。


    這種廟不是地方想修就修,需要上報朝廷,甚至得朱元章批準。


    想象一下。


    自己帝國最富庶的幾個府,紛紛上奏,要給一個人修廟供奉,而且還伴隨著這個人的一大堆神跡,所向無敵的猛將,無所不知的智者,身懷異術的仙人。這麽一大堆加身,朱元章看了真要悚然一驚,這麽牛的人想做皇帝怎麽辦,然後猜疑的種子就這樣迅速生根發芽。幕後策劃者就在一旁靜靜看著,等朱元章的殺心已經控製不住時候,趕緊火上澆油,就這樣借刀殺人,一舉幹掉楊豐。


    很古老的手段。


    百升飛上天,明月照長安嘛!


    可是……


    朱元章的殺心還用他們播種?


    皇帝陛下和楊豐見一次麵,估計能在心裏淩遲他一百迴,要是能有畫外音,估計皇帝陛下得不停重複著一遍遍的淩遲他。


    可他還是活的好好的。


    因為朱元章真舍不得殺他啊!


    和他在朱元章麵前的肆無忌憚比起來,這些人的捧殺算個毛啊!


    連根毛都不算。


    朱元章也很清楚,他能批準修廟那就是故意的,畢竟他的生活也很枯燥,年紀大了估計對女人興趣也已經減弱,難得有人能娛樂他,既然這樣為什麽不配合一下呢?看個樂子,也能笑一笑。


    “你這是虱子多了不癢啊!”


    張顯宗愕然說道。


    “哈,這叫有恃無恐!”


    楊豐趴在激光器上繼續看著……


    “不對,有咱們大明的船!”


    他忽然說道。


    張顯宗立刻推開他,趴在上麵看著。


    望遠鏡的視野中,是一艘明顯大明樣式的中型海船,正在倭寇接應下駛入泗州塘,不過他們這個位置在北麵,後者是從南過來,所以隻能通過嵊山島和枸杞島中間空檔看到它的駛入,這時候李百戶迴來,楊豐隨即叫過他看。


    “是咱們大明的船,寧波一帶肯定有人通倭。”


    他說道。


    “這種事情多嗎?”


    楊豐問道。


    李百戶尷尬一笑……


    “大使,沿海士紳過去多數都是靠著海外貿易為生,從宋朝時候就已經在與倭國做生意,幾百年的貿易往來了。”


    他說道。


    這意思很明白。


    人家和倭寇的交往,比和大明皇帝早了幾百年呢!


    楊豐看了看天色。


    “今天別迴去了,晚上把我送過去!”


    他說道。


    “大使,咱們就十幾個人?”


    李百戶愕然說道。


    “我自己過去,你們把我送到枸杞島,應該能悄悄靠上吧?”


    楊豐說道。


    “這個倒是沒問題,咱們就是艘小船而已,枸杞島海岸多礁石,有的是地方無人跡,倭寇都在泗洲塘,夜晚摸到北麵,隱藏並不難,不過大使要小心,倭寇雖然慘敗,但加上水手剩下依舊三千餘人。”


    李百戶說道。


    “哈,莫說三千人,就是三萬人又如何?”


    楊豐傲然說道。


    自從知道受傷可以刷新,他現在越來越膨脹了,反正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隻要不被砍了腦袋,或者刺穿心髒這些迅速致命的傷,其他能拖到第二天的都可以無視,再說他也沒準備去打,他就是想看看什麽人通倭,更關鍵是會不會與自己有關……


    他這麽積極打倭寇,除了本性使然之外,其實是給那些想弄死他的人一個機會。


    可以借倭寇的刀啊!


    如果他死在和倭寇交戰的戰場上,那幕後的人不也一樣得償心願?


    所以,他就給他們個機會。


    看他們能不能把握住。


    既然這樣,李百戶也就不廢話,很快夜幕降臨,而且還是個陰天,幾乎可以說一片漆黑的大海上,他們的排槳船悄然駛往枸杞島,那裏倭寇們的篝火就是指引。到了附近之後,楊豐把夜視儀給李百戶戴上,熟悉這裏的後者指揮向前,很快穿過一片礁石區靠上了岸。


    這裏是一片密林邊緣,他們的船隱藏礁石和密林間。


    楊豐戴上夜視儀,迅速登岸進入漆黑的密林,當他登上山頂時候,整個泗洲塘盡收眼底,近百艘大大小小的倭寇船就混亂地停泊,嵊山島和枸杞島下麵海灘上,到處都是倭寇的篝火,而那艘大明帆船就在枸杞島下麵的港灣。他立刻向那裏走去,到達山下時候,已經可以看到十幾個大鎧和幾個大明服飾的,正圍著一處篝火在喝酒,酒很明顯是後者送來,而且其他倭寇那裏也都有糧食袋子。


    更重要的是……


    “連大炮都送,這可不是一般的通倭了!”


    楊豐看著那裏自言自語著。


    好吧,這些人給倭寇送來的是火器。


    不過不是速射炮。


    而是老式的盞口銃,另外還有小型的手銃,無法確定是明軍裝備還是有人私造,另外還有大量手雷,不過這些東西對付他是肯定不夠,盞口銃沒什麽精度,絕大多數情況下就是噴霰彈。


    手銃稍微強點,能做到一定程度瞄準。


    當然,也隻是一定程度。


    但這種小型單兵火器威力連鳥銃之類都比不上。


    不可能給他造成致命傷。


    他就在那裏悄然窺探,一直到這些人談的差不多,然後那幾個大明服飾的迴他們船上。


    大鎧也散開。


    其中一個帶著四名護衛的武士,走向楊豐不遠處的一夥倭寇,應該是這夥倭寇的首領,楊豐悄然摸到他必然經過的一片樹林中,很快他們就到了麵前……


    蓄勢待發的他如閃電般竄出,瞬間勒著最後麵武士的脖子,生生將其拽進樹林中。


    他速度太快。


    其他人根本就沒看清。


    隻是聽到響聲,然後轉頭就看到個黑影一閃,那武士就像被猛獸捕獲般瞬間拖走,能看到的隻是倆腿而且同樣一閃即逝。那大鎧和另外兩個武士紛紛拔刀,兩個武士上前,一個打著火把,楊豐突然再次竄出,還是以最快速度拖著其中一個武士腦袋,就像拔蘿卜般硬生生薅到了黑暗中。


    倭寇們還是沒看清。


    畢竟這種陰天的黑夜,他們手中火把能照的範圍很小。


    而且旁邊是密林。


    楊豐又在臉上抹著油彩,速度快了就是個黑影一閃。


    仿佛怪獸。


    那大鎧和剩下倆武士驚慌地說著話然後趕緊後退,下一刻一個人頭突然從裏麵飛出,打在了那唯一的火把上。


    火把立刻飛出,落在泥沙中。


    大鎧和倆武士立刻陷入黑暗,他們驚恐地叫著趕緊逃跑,但下一刻帶著風聲的楊豐,就再次從黑暗的樹林中竄出,然後仿佛掠襲的猛禽,掠過大鎧身旁的瞬間,胳膊勒住他脖子,大鎧短促的尖叫了一下,就被他直接拖著腦袋再次隱入樹林……


    兩個武士驚恐地尖叫著,仿佛看到了妖魔般發瘋一樣逃離。


    很明顯精神崩潰了。


    畢竟他們迴去也隻有切腹一個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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