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一片漆黑的雨夜。


    錫山驛。


    一個戴著九筒麵具的身影,從牆頭悄然落下,小心地觀察四周,一雙向外凸出的眼睛狀如妖魔,緊接著他走到大門,無聲的打開門栓,然後向門軸滴油再緩緩打開……


    外麵是一群同樣戴著麵具的身影。


    “圖!”


    九筒低聲說道。


    三筒趕緊拿出一個畫在布上的錫山驛布局圖。


    “這是驛丞所居,這是驛站差役所居,這裏是客房,就是不知道人究竟在哪間,這裏是押送差役所居,驛站人還不少,得幾十號。”


    他指點著上麵的一個個小房子說道。


    “五筒,六筒這裏,七筒,八筒這裏,不要殺人,用我給你們配的那東西迷倒即可。


    小心使用。


    這東西切勿自己聞到。”


    九筒說道。


    “小的明白!”


    四個筒立刻低聲說道。


    然後他們迅速向兩旁消失在黑暗中。


    “走!”


    九筒緊接著一揮手。


    然後他帶著剩餘四筒迅速到了驛丞所居,在門外拿出一個東西,對著門縫照過去,緊接著門縫處就變成火紅色,很快裏麵的門栓燒斷。三筒和四筒輕輕推開門,留下一筒二筒在外盯著,九筒收起那對凸出的眼睛然後和他們進去,裏麵驛丞還在摟著個女人睡覺。


    九筒迅速按住他的嘴。


    被驚醒的驛丞懵逼地看著他們,旁邊女人也驚醒,還沒等尖叫,四筒手中一個手帕捂在她鼻子上。


    女人立刻昏倒。


    驛丞也清醒過來,看著麵前九筒麵具驚恐地掙紮著。


    “鄙人張麻子,與錢公乃是多年的交情,此前一直合作印鈔,也是靠著他運送兵器,如今他遭了難,我不能袖手旁觀,此來不為別的,就是想救他父子,不想死就帶著我們去放他們出來。


    同意就眨眼!”


    九筒說道。


    驛丞忙不迭地眨眼。


    九筒放開手,三筒用刀逼著驛丞,後者哆哆嗦嗦起身……


    “大爺,您救走了他們,小的性命難保。”


    驛丞邊穿衣服邊哭著說道。


    “凡人終有一死!”


    九筒很認真地說道。


    驛丞無可奈何地被他們逼著走出去。


    很快另外四筒返迴。


    “事情辦完了?”


    九筒問道。


    “大哥此物簡直如神,從窗子倒進他們房中,一個個全都睡的如同死過去一樣,兄弟進去查驗,晃他們都不醒。不過兄弟們以防萬一,還是把他們又捆了起來,把嘴也堵了,就算他們突然醒來,也誤不了事情。”


    五筒興奮地低聲說道。


    九筒滿意地點了點頭,押著驛丞很快到了一處房門。


    這個是外麵鎖著的。


    二筒上前打開了鎖,推開門後裏麵是三個穿囚服的,一老兩中年,都躺在新鋪蓋中,還有個油燈,聽到他們進門的聲音紛紛睜開眼。還沒等他們清醒,三個筒迅速上前,一人一個手帕捂住他們口鼻,三人緊接著就昏迷,三個筒直接扛起三人。九筒走進房間,發現居然還有筆墨紙硯,而且還有三人寫的詩詞,無非就是些凜然正氣的,他很幹脆地全揣起來,然後拿著筆走到牆前奮筆疾書……


    “心在山東身在吳,瓢蓬江海漫嗟籲。他日若遂淩雲誌,敢笑黃巢不丈夫!”


    寫完他心滿意足地欣賞著。


    然後他轉頭看著驛丞……


    “我看你也是一條好漢,何不與我一同進太湖,以後有錢公父子為軍師,就如劉伯溫般,日後咱們成了大事,你也少不了封侯。”


    他很認真地說道。


    驛丞嚇得都哭了。


    “大爺,大爺您饒了我吧!”


    他趴在地上磕著頭說道。


    這他瑪就是個聽書聽多了的傻子啊!


    還成了大事?


    你以為你是當今皇帝啊!


    “哼,算我看錯了你,告訴朝廷的狗官,就說錢公父子我接走,若是再敢為難錢家,小心日後我與錢公成就大業時候血洗蘇州府!”


    九筒喝道。


    緊接著他拿起油燈,直接點燃了地上稻草和鋪蓋,三筒拖著驛丞,一幫人迅速出了驛站,這時候後麵已經是火光衝天,而不遠處的無錫南門城樓上報警的鑼聲敲響,就連運河上那些船上都有人被驚醒。這裏就是無錫南門外碼頭邊,背靠城牆,運河船都在近岸排著過夜,那些水手和商旅驚愕地望著錫山驛的大火,還有戴著九筒麵具從裏麵昂然走出的人。


    “鄙人張麻子,此行就是來救錢公父子,與他人無關,莫要自尋死路!”


    火光中的九筒喊道。


    說話間他看了看旁邊小樹,雙手倒提,大吼一聲猛然拔出。


    然後隨手扔進運河。


    那些水手和商旅全都老老實實看著。


    緊接著其他那些筒把錢家父子放到他們的船上。


    這其實是艘細長的龍舟。


    張麻子上船後敲鼓,八筒八根槳劃動,龍舟如箭般衝向梁溪河口,戴著九筒麵具的張麻子,就那麽站在船頭,不斷敲擊著鼓點,他們就這樣背襯著錫山驛的火光,在運河上一片矚目中很囂張地消失在梁溪的黑暗中……


    第二天。


    “大使,錢禮父子在錫山驛被一個自稱張麻子的湖盜救走!”


    韓升一臉凝重地說道。


    “什麽?”


    張顯宗直接驚呆了。


    “什麽?”


    正在檢測螺栓強度的楊豐立刻抬起頭,表情很誇張地驚叫著。


    “韓公,你是怎麽做事的,押送幾個犯人都能被劫走?”


    他怒道。


    “大使,這可與老朽無關,錢禮父子前日就移交蘇州府,早已與蘇州衛無關,押送也是蘇州府,據說蘇州府過於大意,總共派了六個差役押送他父子。昨晚無錫士紳還在錫山驛宴請他父子,接著留宿錫山驛,半夜那個叫張麻子的帶人摸進去,用妖術迷倒了驛站的人和押送的差役,逼著驛丞帶路找到他父子然後救走,還放火燒了驛站。


    哈,這就是蘇州府信誓旦旦說什麽詩書傳家的耆宿。


    還說老朽屈打成招!


    這都被同夥救走了。


    據說那張麻子還在驛站牆上題了反詩,他還想放火燒了證據,幸好錫山驛就在縣城門外,且運河上停著的船隻眾多,緊接著就去撲滅了火。


    那牆上還有兩句,什麽他年若遂淩雲誌,敢笑黃巢不丈夫。


    擺明了是要造反。


    那驛丞還說錢禮是他們的軍師,還要血洗蘇州府。”


    韓升說道。


    “那我豈不是危險,他們肯定還要來殺我!


    你們可是要保護我!”


    楊豐很驚恐地說道。


    看著簡直柔弱無助儼然小白兔。


    “大使放心,蘇州衛還不至於保護不了大使周全,還血洗蘇州府,還想做黃巢,還想造反,也不想想老子都是什麽出身的,在關老爺麵前耍大刀?”


    韓升傲然說道。


    張顯宗都已經傻了,目瞪口呆地坐在那裏。


    楊豐悄然向韓升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韓升微微搖頭,用手做了個鏟土的動作……


    好吧,這意思是活埋了。


    不得不說這種積年的慣匪和楊豐這種妖孽就是心有靈犀般。


    九筒當然是楊豐,至於用的神器當然是自製,硫酸加酒精蒸餾,硫酸並不難製取,綠礬煆燒而已,最多就是實驗室級別產量,但能用,這麽好的東西必須常備,所以他在遼東時候就已經做了。至於另外那八筒都是韓升的人,韓升把人移交蘇州府就是他倆合謀的,怎麽處置錢家父子也是由他的人負責,楊豐半路就下船了,他得以最快速度趕迴,避免被懷疑。既然那些文官和儒生,都在宣傳錢家父子不可能是印假鈔的,就是被他們屈打成招的,那就幹脆坐實他們父子真是勾結湖盜的。


    而且還是個意圖謀反的。


    就坐實了!


    你們還說什麽?


    你們還能說什麽?


    看看吧,這都被同夥救走,還是個有謀反野心的同夥,還說他們早就合作多年,這就是你們口中被屈打成招的好人?


    而且與韓升還無關了,因為人已經移交蘇州府了,是蘇州府押送路上被救走的,與蘇州衛無關,但蘇州知府是肯定要丟官的。


    當然,蘇州衛接下來還是要清剿這個張麻子的。


    然後當然剿滅張麻子巢穴,並且在他那裏搜出各種物證,足以證明錢禮父子早就與張麻子勾結,他們以印刷假鈔來牟利,然後準備用這些收益來造反。甚至還可以搜出他們與當年張士誠關係密切,是張士誠餘孽,一直潛伏等待時機,這個都不用楊豐去操心,韓升自己就辦了。


    這老家夥無非就是恢複一下當年嘴臉而已。


    那這樣楊大使就不一樣了,這是為民除害啊!


    人家都要血洗蘇州府了。


    幸虧楊大使才讓他們的陰謀敗露不至於釀成大禍。


    楊大使才是好人啊!


    “顯宗兄,詩書傳家啊!奉公守法的耆老啊!”


    楊豐笑著對張顯宗說道。


    張顯宗其實叫張遠,不過這時候都是以字作為主要稱唿。


    直唿其名是極不尊重。


    張顯宗長歎一聲,看得出心情很沉重。


    “鎮撫,指揮使召集議事!”


    一名軍官匆忙走出,對著韓升行禮說道。


    “何事?”


    韓升疑惑地說道。


    “金山衛告警,四五千倭寇於金山衛登岸。”


    軍官看了看張顯宗,低聲對他說道。


    韓升愣了一下,立刻隨他進去。


    楊豐和張顯宗麵麵相覷,緊接著他倆也跟了進去……


    “這個季節的確是倭寇進犯江浙的時候,隻是倭寇一般也就幾百,上千已經算多的,此次如何這般多?”


    張顯宗疑惑地說道。


    倭寇有多條線路,季節風向不同襲擾路線不同,遠到遼東半島都有他們的襲擾,永樂年間全殲一千多倭寇的一場戰鬥就是在遼東半島。


    “報複!”


    楊豐說道。


    韓升也迴頭看著他。


    “很簡單,夏天我和女真在他們北邊登陸,然後燒殺搶掠,現在他們當然要報複,不過你們要小心,如果是蓄意報複的話,那這次就不是過去那些隻為劫掠的海盜,這是足利義滿調動的倭國精銳。”


    楊豐說道。


    的確應該是報複。


    畢竟足利義滿要的是阻止以後這種刀尹入寇繼續發生。


    而他防不了刀夷,他根本不知道什麽時候,刀夷會突然出現,但他能威脅大明沿海,隻要逼迫朱元章約束刀夷就行。應該說這一招其實是很正確的,明朝麵對倭寇的處境,和他麵對刀夷一樣,都是海岸線漫長,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冒出。所以隻要他展現出能威脅大明沿海的能力,就能逼迫朱元章約束刀夷,最終從根源解決刀夷入寇的問題。


    但是……


    朱元章正等著他啊!


    朱元章正愁沒有足夠的理由去揍他呢!


    畢竟對於討伐倭國這種事情,朝中讚成的並不多,主要是因為元朝進攻倭國的損失太大,再說這些年隨著足利義滿逐漸完成對九州島控製,朱元章沿海防禦體係建立,倭寇的襲擾頻率已經大幅下降。


    當然,杜絕是不可能。


    畢竟這不光是倭寇的事,還有沿海走私的問題。


    再說海盜是很古老職業,未來幾百年都不會斷絕。


    “那精銳倭寇和尋常倭寇有何區別?”


    老韓說道。


    楊豐沉吟了一下。


    “好像也沒什麽區別哈,都是些小矮子,雖說悍勇的確是悍勇,可就那麽點實力,再悍勇也不過是跳起來打人膝蓋,小心點他們的弓就行。


    算了,我還是跟你們一起去吧!


    左右這也是我去抄他們家才惹起來的。”


    他說道。


    “哈,倭寇從胡元時候,就已經在襲擾沿海,大使去不去他們老巢抄家,他們都是要來的,倒是這種抄家才是正理,寇能來,我亦能往,他們來咱們沿海劫掠,咱們就該去他們老巢滅族。


    這才是對付敵人的正理。


    至於他們襲擾沿海造成些許損失不值一提,他們殺咱們一人,咱們去殺他們百人,隻要咱們能不斷到他們家殺人,早晚就得讓他們跪在咱們麵前。”


    韓升倒是不在意這個問題,說到底這都是屍山血海爬出來的,才不會和後來那些沿海官員一樣懦弱,在他來被倭寇殺了人沒什麽大不了,隻要大明也能到倭寇老巢同樣殺人甚至殺更多的人就行……


    互相殺唄!


    誰怕誰?


    看誰先撐不住。


    wap.


    /130/130018/30309052.html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與暴君相伴的日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木允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木允鋒並收藏我與暴君相伴的日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