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滔抬起拳頭捶了一下江黔,才讓他從自己的身上挪開,還發怒地問他一切到底是怎麽迴事。


    江黔揉了一下眼睛,神情冷靜下來,說:“這裏已經是三百年後了,大師兄。”


    想到當年還是江黔被家人送到霽月門來的時候還問過他,以後要是真能修煉成仙長命百歲,到了那時候的世界會是什麽樣子?


    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俞滔被江黔帶到樓下讓他坐在一個叫做沙發的軟椅子上麵,還要他從一個扁平的還挺大的黑色板子上看這三百年來世界的變化,江黔告訴他這個黑色板子叫做液晶電視,而且會發聲音。


    俞滔自覺見過世麵,雖然眼前這一切都是沒見過的,但他還不至於會被嚇得驚慌失措,盡管這個叫做電視的東西剛發出聲音的時候,的確讓他渾身一顫。


    “噢,抱歉……”江黔拿出遙控器來,“聲音太響了。”


    俞滔瞄了他一眼,抱著雙臂坐在那裏看電視。


    三百年前的時代隻是寥寥幾句細數過去再到後來的一二三次工業革命以及到了今天的科技發展,節目最後表明科技改變人類生活,在他看來是對凡人的生活。不過,對俞滔看來如此不可思議卻很快就接受,他不在乎世界怎麽發展,唯獨有些不滿地便是將修道的說法打成了封建迷信,而明明有個典型例子在眼前。


    坐在那裏看了一天也不覺得腰酸背痛,俞滔突然站了起來四處去找江黔,從剛開始他就不見了,也不管身上這衣服穿著別扭,他繞過沙發衝著空蕩蕩的大屋子喊道,“江黔!”


    下一秒,江黔就出現在他的麵前,晃了晃身形。


    “師兄,找我?”


    俞滔一把領主江黔的衣領,“霽月門呢?!”


    江黔收斂起笑容,說:“師兄你先冷靜聽我說,霽月門還存在,不過在世人眼中現在叫‘古派’……”


    即便他們信奉尋仙問道,但他們也不能完全脫離這社會關係。所以他們有兩種身份,外人隻知道他們表現給外界的模樣。就好像江黔現在是霽月門的掌門,但他又是外界所以為的熒幕上的演員,是個明星。


    俞滔聽他解釋之後,相信了他的話。他知道以前他們的師父要跟官府裏的人打交道,這點都能理解。


    看到俞滔情緒似乎緩和下來,江黔又說:“現在霽月門還有弟子在,他們都想見一見大師兄你。”


    俞滔點點頭,“可以。”


    如今還在霽月門下的弟子早就是陌生的麵孔,等俞滔看到的時候雖然看起來平靜但心中還是感慨物是人非。


    其中一名最年長的弟子被他孫女扶著顫顫巍巍走了過來,吭哧就在俞滔的麵前跪下,雙手抱拳,一臉虔誠。這老弟子是除了江黔外還在世的弟子中壽命最長的,有107歲了,臉上的溝溝壑壑每一道都像是他的年齡。


    眼前隻有不到十來人,他們對俞滔都抱著崇敬的表情,現在俞滔沒有功力,可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幾名弟子的功力,全都沒有突破第一重精煉化氣,豈能與已經抵達第三重的江黔相比。尚有失望,可這些不是他們的錯。


    等眾人離開,俞滔轉身就看到江黔在他麵前單膝跪下,誠懇地說:“師兄,對不起,霽月門在我手中至今並未發揚光大,有負於你生前所托,有負於師祖們的教誨。”


    想當初他們霽月門在三界中乃是翹楚,他們的師父和師叔可是能修煉仙身之體,凡人們對他們極其敬重,霽月門內弟子更是上百,每每於山門前迎接師父迴來之時,場麵很是浩蕩。


    而今日,出麵的弟子不過數人,自然無法同日而語。


    俞滔的確想發難,心裏有氣但發不出來,他不耐煩地將江黔拉了起來,“我都還沒說你什麽,你何必緊張。”


    “師兄不生我的氣?”江黔試探地問。


    俞滔說:“生氣犯戒,又累人,算了。”


    江黔嘿嘿地笑了兩聲,他站到俞滔的身邊,道:“但是師兄,我想你這件事是真的,不是誆你。”


    俞滔看了兩眼江黔,心想他怎麽沒來由地說這話,可轉念一想師弟江黔又活了三百年,周圍的人變了又變,孤獨寂寞也是應該,剛才這股氣就也全消了。


    現在的俞滔就像是剛出生後的孩子,重新開始認識這個世界,學會在現在這樣一個世界裏活下去。


    俞滔生活了一段時間,本身有著很強的接受能力,他很快就像是現代人一樣生活,可江黔起初卻不同意他單獨出門,甚至還把他關在家裏,隻允許他在這兩層的公寓裏行動。


    俞滔說,要不是他現在沒功力,豈能困得了他?


    江黔說,就是看師兄你沒功力,所以還是留在家裏吧。


    江黔要把俞滔留在家裏不無道理,有一日他隻是出門買包煙的功夫,迴來就看到他師兄光著膀子坐在地上,正在剪原本應該穿在身上的那件純棉t恤。


    江黔問,“師兄,你在幹嘛啊?”


    俞滔說:“現代人的衣服穿著不舒服,還是以前的袍子方便,可你這兒居然一件都沒有,隻得自己做了。”


    江黔哭笑不得,連忙上前把剪刀奪了下來,“師兄,既然在現代社會生活,還是要習慣這樣的衣服啊!”


    俞滔還想像據理力爭,卻說不過江黔,氣得臉頰都開始泛紅。


    江黔放好剪刀,說:“師兄要是不喜歡,以後在家可以穿以前的衣服,我明天就給你去買,但是師兄想要出門的話,就必須穿現代人的衣服,否則師兄以後都不準出門。”


    就此俞滔被江黔關在了家裏,心裏當然有些不服氣,想他俞滔以前來往各地,哪個不是給他客客氣氣的,現在他師弟居然騎到自己頭上來了,連穿什麽衣服他都要規定,這哪兒能舒服啊。


    可讓江黔沒想到的是,俞滔與他冷戰竟能憋了三天不說話,江黔倒是沉不住氣,還是主動找俞滔,說是自己已經買好了袍子,隻希望師兄不要同他生氣了。


    俞滔見狀,既然師弟都已經讓步,他也退了一步,答應江黔隻要今後出了門,就聽他穿現代人的衣服,說現代人的話。


    於是,等有一天江黔的經紀人陶非找上門來,開門看到的卻是穿著古代服裝的俞滔,正用疑惑的表情看他,還問:“你是何人?”


    陶非當然知道這個俞滔,不學無術吃喝嫖賭,打著江黔的名字在外麵幹了不少極品的事情,讓陶非恨得牙癢癢。以前就讓江黔趕緊的把俞滔趕走,江黔也同意了,誰知道現在開了門還是俞滔。


    陶非頭疼不已,他瞟了兩眼俞滔,指著那長袍,說:“你們玩得什麽y?”


    “抱歉,你說的話我聽不懂。”俞滔也努力用現代人的話來迴答。


    陶非推了一下俞滔的肩膀,徑直走了進來,說:“江黔還養著你啊?”


    語氣一聽來者不善,俞滔的脾氣倒是有些上來了,可轉念一想這話還真沒說錯,他現在沒修為沒功力,沒有半點賺錢能力的確是得靠江黔養著。


    “江黔呢?”陶非問他。


    俞滔說,“在午睡。”


    陶非吼道,“江黔!給我——”


    說話間,俞滔突然抓住陶非的胳膊,道:“不要這麽喊,我上去叫他。”


    言罷,俞滔便轉身走上樓去。


    這可把留在原地的陶非嚇得不輕,他心想,這俞滔怎麽迴事?轉了性還是吃錯藥了?態度居然這麽好?以前那個囂張跋扈說話鼻孔朝天,眼睛裏看人都用眼白的俞滔去哪兒了?這還是那個俞滔嗎?


    陶非張著嘴目送俞滔上樓,不一會兒,他就帶著江黔下樓。


    陶非一把將江黔拉到自己身邊,“怎麽迴事?俞滔腦子被門夾過了?這態度怎麽變得這麽好?”


    江黔倒是挺高興,他道:“嗯……可能想明白了,現在俞滔可好了,你也對他改改態度,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俞滔了。”


    “是嗎?”陶非看起來還是有些懷疑,不過他說,“算了,反正我也不是來找他的。”


    江黔笑問,“我好像最近沒工作吧?”


    陶非從包裏拿出一摞文件來,放在江黔的麵前,“之前《落月城》開機,但是演男主角的那個……你懂的,不是被抓進去了嘛,公司幫你申請到了這個機會,不去可不行啊!”


    江黔拿過文件一看,“這麽巧,這部戲當初我還去參加麵試,可惜,沒有這位演員‘厲害’……”


    話音剛落,俞滔突然伸著脖子過來看,還說:“這是什麽人,你居然還比不過對方?”


    江黔一聽就知道俞滔誤會,笑著說,“不是,跟你想得不太一樣,shi……俞滔,你等一等,我跟經紀人把話說完就好了。”


    俞滔知道這是江黔在現代社會下的工作,看樣子不是他這些天了解到的東西,所以他還真就不插嘴了,而且給陶非倒了一杯茶,然後乖乖地坐到一邊。


    這舉動讓陶非目瞪口呆,甚至都有點點不敢喝俞滔給他們上的茶,換做以前,他都懷疑俞滔會不會在他們的茶裏下毒。可現在的俞滔,不僅聽話,而且好像把以前那暴戾的脾氣都給收了迴去,一個人能有這麽大的改變嗎?


    等他們兩人談完了工作,江黔與陶非走到了門口。陶非拽住江黔,連忙問:“你對他做了啥?跟我說說,我也迴去治治我家那一個。”


    “大概因為死過一次……”江黔說,“我是說脫胎換骨了。”


    “他上迴真的……?”陶非比劃了一個吃東西的手勢。


    江黔點點頭,然後笑道:“你敢這樣治你家的那位嗎?舍不得吧。”


    “呸,我看是你舍不得。”陶非擺手,“走了。”


    舍不得?


    霽月門修道是要求修道者安神養性、悟道蛻變,以達成無欲無求不老不滅的境界,其中有一點,便要放下凡塵俗世,特別是感情這種事,可是他們修道者麵前的一道坎。


    而他身為掌門,卻偏偏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感情。


    此前看到那“俞滔”做了這種事,他著急又難過,看到他還活著,唯一的是安心,但也知道再與他糾纏下去絕對沒有好結果。


    後來再見到真正的俞滔,江黔的感情便是放心,他師兄迴來了,這是他的師兄,他可以確定,所以他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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