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魏無忌覺得,李建是和他平起平坐的對手。


    但現在,魏無忌突然感覺,已經跟不上李建的思路了。


    正常情況的下搶奪王位,是像秦國先王嬴稷那樣。


    先死掉一個秦武王,然後王位空缺,諸王子爭位。


    然後嬴稷一方再聯絡趙國、燕國、義渠國等助力,由趙國將嬴稷護送迴國,由義渠軍隊出麵幫助嬴稷爭位。


    整個過程就很合理,無懈可擊。


    而李建呢?


    這貨直接對秦國宣戰,帶兵衝入鹹陽城,逼迫嬴柱退位,扶立嬴子楚。


    然後,再宣稱是嬴子楚邀請趙國軍隊來的!


    這種邀請,怕是嬴子楚本人,在真正登上秦國王位之前都不知道吧?


    更何況,嬴子楚本來就沒有一定要馬上登基的理由啊。


    嬴子楚今年才二十多歲,又是嬴柱唯一的嫡子,其他的庶子們根本沒有資格和嬴子楚競爭秦國王位。


    隻要有點頭腦的人就能看出來,這壓根就是李建為了打擊秦國,強行把事情從“秦趙開戰”變成“趙國扶立嬴子楚為王”的。


    李建哈哈大笑,大手一揮。


    “信陵君啊,本侯就問你,這事情能不能這麽解釋?”


    魏無忌頓時啞然。


    是,李建確實是硬來。


    確實蠻不講理。


    確實逼迫了秦國人。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


    正如李建所言,這件事情,確實就能這麽解釋,也解釋得通。


    魏無忌長歎一聲,道:


    “定國君,你真的覺得,這種理由能說服王翦和尉繚他們嗎?”


    魏無忌言下之意很簡單。


    要是王翦或者尉繚執意進攻,那李建可能會死在鹹陽城中!


    李建哈哈大笑了起來。


    “若是別人的話,確實不好說。”


    “但王翦和尉繚這兩人……”


    “他們會的。”


    李建的話語之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


    尉繚急瘋了。


    “快,都給我快,再快一些!”


    這位秦國將軍幾乎是在怒吼。


    尉繚率領著三萬秦國步兵,浩浩蕩蕩,正在用最快的速度趕往鹹陽城。


    這已經是第五天的時間了。


    即便快到這個地步,尉繚也依然需要至少兩天時間,才能趕到鹹陽城下。


    而以趙國騎兵的腳程來看的話,李建所部早在三天前就趕到鹹陽城了。


    這意味著鹹陽城已經被包圍三天,接下來至少還要被包圍兩天,然後尉繚才能趕到解圍。


    在尉繚身邊,有親信出言安慰。


    “大將軍還請寬心,縱使趙國騎兵到了鹹陽城又如何呢?他們終究是不可能攻入王宮之中的。”


    尉繚搖頭道:


    “我自然不需要擔心趙國人攻入王宮之中,但是……”


    尉繚沒說出口的是,整整五天時間,足以讓鹹陽城之中的秦國君臣們受到巨大的驚嚇。


    這種驚嚇需要一個出氣的對象,而尉繚這個負責防守李建所部的秦國主將,無疑就是絕佳的出氣對象。


    想到這裏,尉繚不禁捏緊了拳頭。


    不行,單單給鹹陽解圍還不行。


    必須要想辦法擊潰鹹陽城外的趙軍,至少也要讓趙軍遭受重大損失,否則尉繚根本就無法和鹹陽城之中的秦國高層們交待!


    尉繚心中滿是狂躁,他忍不住道:


    “義渠勝呢?這些義渠人昨天就應該有消息了,為什麽現在還沒有迴報?”


    義渠勝站在高高的山崗上,注視著遠處的鹹陽城。


    在義渠勝的身邊,是一萬名義渠騎兵。


    這些義渠騎兵都和義渠勝一樣,靜靜的看著鹹陽宮。


    偶爾有幾匹戰馬發出不耐煩的嘶鳴,又很快被主人所阻止。


    在鹹陽城的宮牆上,隨處可見紅旗飄揚。


    “竟然真的成功了嗎……”


    義渠勝喃喃自語。


    義渠人已經抵達鹹陽城外一天多的時間了,但義渠勝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那可是鹹陽宮啊!


    義渠勝去過鹹陽宮,親眼見識過這座宮城是如何的巍峨壯觀,防備措施是多麽的完善嚴密。


    別說是三萬了,義渠勝覺得自己就算帶十萬騎兵前來,也壓根不可能攻破這座城池!


    但偏偏,李建就做到了!


    究竟怎麽做到的呢?


    義渠勝心中除了震驚,就是疑惑。


    就在此時,一隊騎兵駛出鹹陽宮,飛速朝著義渠勝所在的方位而來。


    義渠勝認出了為首的騎士,那是他的族弟義渠平。


    義渠平滿臉興奮,策馬狂奔,衝上了高高的山崗。


    “兄長,快看我拿到了什麽,這可是秦王的旨意!”


    義渠勝愣了一下,隨後有些不敢置信。


    “莫非這旨意是?”


    義渠平嘿嘿直笑,嘴巴都要咧到腳後跟去了。


    “兄長你自己看!”


    義渠勝雙手突然有些顫抖,展開了這份旨意。


    “即日起,義渠可脫離大秦自立,屬地為原大秦北地郡,上郡!”


    在旨意的最下方,蓋著秦王印章。


    並非秦王嬴柱,而是秦王嬴子楚!


    義渠勝盯著印章,陷入疑惑。


    “怎麽會是嬴子楚?”


    義渠平笑道:


    “兄長你絕對想象不到,那個瘋子一樣的趙國定國君究竟做了什麽。”


    “他居然廢了秦王嬴柱,讓嬴柱當了個什麽狗屁太上王,然後再把嬴柱的兒子嬴子楚立為新秦王!”


    義渠勝張大了嘴巴,差點噴了出來。


    “什麽?這,他怎麽敢?”


    義渠平感慨道:


    “這個定國君,還真是個狠人啊。”


    “對了,他還讓我轉告兄長,還請兄長一定不要派人去通知尉繚,他那邊對尉繚另有安排。”


    義渠勝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義渠平似乎發現了什麽不對,忙道:


    “怎麽了兄長,難道我們被趙國人給算計了?”


    義渠勝搖了搖頭,澹澹道:


    “這不是算計,這是陽謀!”


    義渠平疑惑:


    “陽謀,什麽陽謀?”


    義渠勝道:


    “李建雖然拿下了鹹陽城,但他手中的兵力隻有三萬人,相當薄弱。”


    “秦國關中一旦組織起兵力,再加上尉繚和我們,至少也有十萬之眾。”


    “所以他就想要在拆散這些兵力的同時,盡可能的削弱秦國的力量。”


    義渠平明白過來。


    “兄長的意思是,李建利用我們當棋子來削弱秦國?”


    “那要不,我們就不當他這個棋子算了。”


    義渠勝苦笑一聲,歎息道:


    “是啊,我們可以不當棋子。但是,我的好弟弟,我們可以不複國嗎?”


    義渠平默然半晌,輕聲道:


    “複國……我們可能會死的。”


    義渠勝同樣沉默許久,終於悠悠開口。


    “當年,秦國滅亡了義渠國,很多人死了。”


    “我很怕死,所以我投降了秦國,甚至幫助秦國人來統治我們義渠人。”


    “這些年來,我看著同胞們被秦人奴役,看著那些同胞在痛苦中掙紮、死去,聽著他們死前咒罵我的話語,常常有些後悔。”


    “如果當時我沒有投降,和父王他們一起死了,是不是就一了百了?”


    義渠平聽著心驚不已,忙道:


    “兄長可萬萬不能說這種話,你是我們義渠王族僅存的血脈,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義渠勝歎息一聲,道:


    “是啊,活著。”


    “誰不想好好的活著呢?”


    “可如果我的活命,是用義渠人的悲慘命運作為注腳,我情願不這麽活著。”


    義渠勝拍了拍義渠平的肩膀。


    “我曾經是個投降的懦夫,這些年來,我跟著秦國人對自己的同族做了太多的壞事,受盡了良心的譴責。”


    “我不想這麽繼續下去了。”


    “哪怕將來會再一次的滅亡,哪怕將來等待我的是淒慘無比的黑暗和死亡,我都不想再逃避了。”


    “如果義渠人最後的下場隻能是被某個國家所統治,那至少,在義渠勝當大王的時候,義渠人曾經英勇的戰鬥過,為了義渠人的自由和幸福拚死一搏過。”


    “你,明白了嗎?”


    義渠平定定的看著義渠勝,仿佛第一次認識自己這位族兄。


    良久,義渠平突然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然後給了義渠勝一個大大的擁抱。


    “兄長,幹吧!”


    義渠勝笑著點頭。


    下一刻,這位大秦北地郡郡尉,義渠人的最高領袖轉過身來,麵對著麾下所統領的一萬名義渠騎兵,高高的舉起了手中的秦王旨意。


    “從現在開始,義渠國——重生了!”


    迎接義渠勝的,是山唿海嘯一般的歡唿!


    義渠人並沒有像尉繚所希望的那樣,出現在這位秦國大將的麵前。


    這讓尉繚心中的焦慮越發嚴重。


    理智告訴尉繚,鹹陽城固若金湯。


    但同樣還是理智告訴尉繚,義渠人的異動,代表著鹹陽城很有可能出了情況。


    究竟什麽情況?


    未知,往往就是最折磨人的東西!


    這一夜對於尉繚而言,很難度過。


    第二天,尉繚早早起床,催促著大軍上路。


    他的心中十分急躁,隻想著越快趕到鹹陽城越好。


    才剛剛出發沒多久,一個新的消息傳來。


    前方斥候快馬而至,傳給尉繚一個訊息。


    “大將軍,前麵是相國範睢,他自稱有大王的旨意,要立刻見你!”


    尉繚頓時吃了一驚。


    “應候範睢?他怎麽來了。”


    範睢可是大秦僅次於秦王的二號人物,這位的出現,莫非說明了鹹陽城出了大問題?


    尉繚竭力的壓製著心中的不安,沉聲道:


    “立刻把應候請來!”


    尉繚帶著親衛們停下,在路旁等候著。


    很快,一輛馬車在數百名秦軍的簇擁下疾馳而來。


    範睢到了。


    尉繚刻意的打量了一番這些護衛著範睢的秦軍士兵,發現這些秦軍衣甲齊整,沒有任何戰鬥或者受傷的跡象。


    這讓尉繚的心中稍稍覺得安穩了不少。


    馬車上走下一個人,正是應候範睢。


    在應候範睢的身邊,還有幾名來自鹹陽的將軍。


    尉繚不敢怠慢,立刻迎了上去。


    “尉繚見過應候。”


    範睢看了尉繚一眼,露出笑容。


    “尉將軍,你把所有的將軍都召集起來,本侯有大王的重要旨意通報!”


    尉繚自然是立刻讓人照做。


    等待時,尉繚忍不住問了一下範睢。


    “應候,不知鹹陽城那邊情況如何?”


    範睢看了尉繚一眼,露出了頗有深意的笑容。


    “放心吧,大王現在好著呢。”


    尉繚又問道:


    “趙國人呢?”


    範睢的笑容越發捉摸不定。


    “老夫都在這裏了,你說呢?好了,耐心等旨意宣布便是。”


    尉繚鬆了一口氣,隨後突然為自己擔心起來。


    如果鹹陽城沒事,那範睢的突然出現,難道是因為秦王對尉繚生氣,頒布了什麽訓斥尉繚,甚至免職的旨意。


    一想到這裏,尉繚頓時有些泄氣。


    希望不是這個最差的結果。


    很快,軍隊之中的十幾名將軍都集合了起來。


    範睢表情澹然,展開手中旨意,緩緩念道:


    “將軍尉繚,掌軍不力,令寡人十分失望。”


    “如今免去尉繚所有統兵之權,軍隊改由應候範睢臨時節製。”


    “諸將應以尉繚為鑒,若不聽從應候命令者,立斬之!”


    聽著範睢口中的旨意,尉繚整個人都呆滯住了。


    還真的是免職的旨意……


    尉繚心情無比沮喪。


    如果能早一些識破李建的詭計就好了……


    尉繚低著頭,從懷中拿出了虎符,交給範睢。


    在場的所有將軍靜靜的看著這一幕,沒有任何人開口質疑。


    大王的旨意是真的,範睢這個相國也是真的,有什麽好質疑的呢?


    看著乖乖交出虎符的尉繚,範睢也明顯鬆了一口氣,接過虎符後,拍了拍尉繚的肩膀。


    “本侯知道你的辛苦和忠誠。等迴到鹹陽之後,本侯一定在大王那邊好好幫你說話的。”


    尉繚心中一熱,直接更咽。


    “應候,尉繚對大秦和大王是忠誠的,還請一定明鑒啊!”


    尉繚跟著範睢的人離開了,他已經不是主將,沒有資格再繼續旁聽接下來的軍事會議。


    拿到虎符的範睢看了一圈麵前的十幾名秦國將軍,笑吟吟的伸手。


    “你、你,還有你們,都過來,老夫有話要和你們說。”


    幾名平日裏以忠勇著稱的秦國將軍有些疑惑,但還是按照乖乖按照範睢的話,集合在了一起。


    範睢哈哈一笑,臉色突然變得無比森寒。


    “給我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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