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沒有脈象了!”


    這名宮醫的一句話,瞬間就讓整座大殿炸開了鍋。


    範睢猛的衝到這名宮醫身邊,怒吼道:


    “不要胡說八道,給我繼續治療大王!”


    在範睢的怒吼聲中,所有的宮醫都行動了起來。


    但短短幾分鍾後,宮醫們的行動就宣告中止。


    太醫正捂著腫起來的臉頰,艱難的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


    “大王,大王他……已經沒有脈象了。”


    幾十號人的寢殿中,突然安靜無比,落針可聞。


    幾秒鍾後,嬴柱的嚎啕大哭聲響起。


    “父王,你怎麽舍得拋下孩兒啊!”


    範睢臉色慘白,接連倒退好幾步,砰一聲撞在粗大的梁柱上,才停了下來。


    有心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此刻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喪鍾從鹹陽宮中響起。


    太子府中,焦急踱步的呂不韋猛然抬頭,仔細的辨別著這個聲音。


    在確定了鍾聲確實是由鹹陽宮中傳來之後,呂不韋如釋重負,露出笑容。


    就在馬上笑出聲的那一秒種,呂不韋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趕緊用袖子捂住了嘴巴,一溜煙的跑進了自己的房間之中。


    這位秦國客卿大夫,在房間裏蒙著被子,終於再也無法按捺內心的情緒,偷偷的笑出了聲。


    秦王死了。


    這位執政秦國足足超過四十年,一路熬死了趙武靈王,擊敗了楚懷王和齊湣王,帶領秦國登上天下第一強國的國君,死在了剛剛到來的春天,死在了陰冷而昏暗的鹹陽宮寢殿之中。


    甚至來不及留下一句遺言。


    這個消息,立刻傳遍整座鹹陽城。


    無數秦國子民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四十多年的時間,甚至比很多人的一輩子還要長。


    秦國的絕大部分人,這輩子隻經曆過這位秦王。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下一任秦王的到來。


    無數在鹹陽城中的外國使者,間諜都得知了消息,並用各種不同的方式,將這個消息傳遞出去。


    邯鄲城。


    夜幕落下,李建和莫靈正在翻滾。


    “別亂動,小心動了胎氣!”


    “夫君說得對,所以還請夫君不要亂動,妾身自己來就行。”


    “什麽話,這是什麽話?本侯堂堂大男子……”


    “夫君再亂動,就真要動了胎氣了。”


    “……你自己動就不會?”


    “當然,妾身可是當代扁鵲!”


    ……


    李建氣喘如牛的躺在床上,盯著頭頂的梁柱,心中突然有些後悔。


    娶一個醫者,尤其是醫術獨步天下的女扁鵲當老婆,真的是一件好事麽?


    身體不行,能食補。


    身體還不行,能藥補。


    甚至就連……


    反正,她說什麽就是什麽,因為她是醫者,是當代女扁鵲!


    這種任人擺布的感覺,真的是……


    李建想到這裏,忍不住看了看躺在身邊,臉頰潮紅的莫靈。


    嗯,真是超爽的。


    李建又看了一眼莫靈平坦的小腹,忍不住有些感慨。


    怎麽就不顯懷呢?


    就在李建想要和莫靈探討一下這個問題的時候,房門被砰砰砰的敲響了。


    “主公,五百裏加急!”


    聽著毛遂急促的聲音,李建心中一驚,不敢怠慢,立刻起身披上衣服出門。


    “怎麽迴事?”李建看著明顯也是剛剛起床不久的毛遂,發出詢問。


    毛遂語氣急促,附耳對著李建道:


    “秦王薨了!”


    李建大吃一驚,忍不住叫出聲來。


    “這怎麽可能!!!”


    這件事情對李建而言,是完全意想不到的。


    根據李建腦海中的曆史知識,秦王嬴稷的壽命至少還有將近十年的時間。


    怎麽會現在死了呢?


    難道秦國內部發生了什麽動亂,甚至是政變?


    毛遂似乎明白李建的疑問,輕聲道:


    “據說是病死的,鹹陽城內沒有什麽動亂跡象。”


    李建深吸一口氣,沉聲道:


    “明白了,立刻去通知文信君他們。算了,你派人去通知廉頗太尉和虞卿,讓他們直接到文信君府議事!”


    秦王嬴稷之死,絕對是轟動整個華夏,改寫曆史的大事件。


    在這種緊要關頭,耽誤一個晚上都是可恥的行為。


    半個多時辰後,趙國四名重臣齊聚藺相如的書房,一個個表情都極其凝重。


    從床上被李建直接拉起來的藺相如頂著烏黑的眼圈,一張老臉卻是神采奕奕。


    “秦王薨了,雖有些不敬,但老夫還是想說,這對我們而言是一件好事。”


    廉頗一拍大腿,大笑道:


    “好事?簡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要我說啊,秦王能活這麽久,就是上天在眷顧秦國了。”


    “咱們的武王、文王若能活到現在,也不至於讓秦國這麽囂張!”


    虞信也是長出一口氣道:


    “秦太子嬴柱資質平平,加之年紀也不小了,即便繼位也不過是個平庸守成之君,和其父王完全不能相比。”


    李建點了點頭,緩緩道:


    “其實本侯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藺相如道:


    “什麽想法?”


    李建笑了笑,目光分別從其他三人身上掠過,然後才開口。


    “秦王既薨,那現在就是我們趁虛而入,進攻秦國的絕佳良機!”


    鹹陽,全城縞素。


    靈堂中,無數秦國王族,痛哭失聲。


    其中最為悲痛的,無疑要數太子嬴柱。


    “父王,父王啊,你怎麽能拋下孩兒!”


    嬴柱唿天搶地,涕淚橫流。


    在嬴柱的身後,嬴子楚同樣也是不停幹嚎著。


    “大父,你怎麽走了呀大父。”


    “孫兒好想你,好想大父啊!”


    嚎了一會,嬴子楚眼角餘光四處瞥了一下,見無人注意,就偷偷從袖子中拿出一片薑,抹了抹眼角。


    淚水瞬間從眼中流出,嬴子楚收起薑片,更加大聲的哭號了起來。


    “大父,孫兒才剛剛和你團聚沒幾年啊!”


    突然,一陣驚叫聲響起。


    嬴子楚下意識的抬頭,發現跪在他麵前的父親嬴柱,整個人的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太子暈了,快來人!”


    幾名醫者魚貫而入,手忙腳亂的將嬴柱抬走。


    嬴子楚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心中就一個想法。


    “父候這招,實在是——妙啊。”


    半個時辰後,嬴柱在一處偏殿中悠悠醒轉。


    剛醒來,嬴柱就看到了範睢。


    範睢同樣也是一身喪服,表情悲痛。


    “太子殿下,節哀啊。”


    嬴柱歎息一聲,緩緩起身。


    範睢慌忙上前,小心翼翼的將嬴柱從床上扶起。


    嬴柱很自然的接受了範睢的服侍,坐起來之後歎氣道:


    “從小到大,寡……本侯一直都在父王的教導下生活,現在沒了父王,本侯心中,真是空得厲害。”


    範睢道:


    “是啊是啊,殿下之孝心感天動地,世人所周知。”


    “隻是國不可一日無君,還請殿下為大秦江山社稷著想,承繼大統,先王在九泉之下有靈,想必也會誇讚殿下。”


    嬴柱歎了一口氣,目光在範睢身後的一群秦國大臣臉上掃了一圈,道:


    “父王方去,本侯哪裏有這個心情呢?”


    一眾秦國大臣似乎心有靈犀般,異口同聲的開口。


    “還請殿下為大秦計,今日繼承大統,登基為王!”


    嬴柱定定的看著麵前這些大臣,良久之後,露出無奈表情。


    “罷罷罷,既然你們如此懇請,那本侯……寡人就應了你們便是。”


    得到嬴柱這句話,眾臣頓時鬆了一口氣。


    範睢第一個單膝跪地,朝嬴柱行禮。


    在場所有秦國大臣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齊刷刷跪下。


    “臣,見過大王!”


    渾身縞素的嬴柱竭力的想要按捺著心中的喜悅,但最終,絲絲縷縷的笑意還是從他的嘴角倔強的冒了出來。


    “諸卿,都平身說話吧!”


    李牧騎在馬上,看著身後浩浩蕩蕩的隊伍,不由皺起眉頭。


    “怎麽搞的,這進軍的速度也太慢了。”


    “傳令下去,全軍加快速度,三天內必須要穿越這太行山,抵達雁門郡!”


    在李牧的身邊,樂乘擦了擦頭上的汗水,一臉為難。


    “大將軍,如今剛剛解凍,到處都是一片泥濘,實在難以行軍啊。”


    “不如放慢速度,等過幾天冰雪全化了,那時候再全速前進也不遲。”


    李牧搖了搖頭,正色對著樂乘道:


    “樂乘將軍,你不在長城附近居住過,我不怪你。”


    “秋天季節,大漠以北的氣候是極其寒冷的,所以匈奴、東胡人異族別無選擇,必須要南下躲避嚴寒。”


    “如今開春了,冰雪開始融化,他們就會陸續北歸。”


    “我們必須要趕在冰雪融化之前進入漠南大草原,不然的話到時候留給我們的除了無數被牛馬啃幹淨的草場之外,什麽都沒有!”


    樂乘啞口無言。


    一匹戰馬載著馬上信使飛馳而至。


    “大將軍,邯鄲五百裏加急!”


    李牧有些意外的接過這封急信,看著看著,他的眉頭先是緊皺,隨後又迅速鬆開。


    李牧將信放入懷中,對著還沒離開的樂乘道:


    “樂乘將軍,傳令下去吧,全軍就地休息三天,等待冰雪融化。”


    樂乘直接愣住。


    “大將軍,這、這又是為何啊?”


    李牧微微一笑。


    “邯鄲剛剛得到的消息,秦王已經薨了。”


    “現在,我們不需要去理睬從北邊來的那些胡人。”


    “立刻傳令北方諸郡騎兵,在晉陽城集合。”


    “我們將從那裏出發,渡過黃河,痛擊秦國!”


    樂乘聽著聽著,雙目之中,也開始煥發出了奪目的神采。


    “末將遵令!”


    邯鄲城中,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


    無數信使策馬而出,前往趙國各地傳令。


    無數趙國地方的官員接到命令,開始征召服役的士兵和農夫。


    國庫的糧食、盔甲、武器等各種軍事裝備開始迎來清點,準備進行調撥。


    趙國的戰爭機器,轟隆隆的開動了起來。


    李建、藺相如、廉頗、虞信四人再度聚集開會。


    “所有的戰爭準備都已經完成了,隻等我們去吊唁的使者歸來,就可以立刻發動。”


    四人的臉上,都帶著或多或少的興奮。


    秦國,很強,非常強。


    但趙國,乃至曾經的楚國、齊國,就一定不如秦國嗎?


    真不一定。


    縱觀華夏曆史,無論是大一統王朝還是小諸侯國,其實國家的命運,很大程度和君主的賢明程度息息相關。


    有人說,秦國的製度在六國之中是最強的,所以秦國必須能贏。


    這句話其實是在放屁。


    同樣的製度,秦始皇的時候秦朝一統天下,嬴胡亥在位就二世而亡。


    隋文帝在位時隋朝威震天下,隋煬帝繼位後又是二世而亡。


    光武帝劉秀建立的東漢何等威風,漢桓帝和漢靈帝時的東漢又是何等的黑暗腐敗,導致天下三分。


    同樣的例子,還能舉出太多太多。


    為什麽同樣的製度,有些皇帝能威震天下,有些就隻能國破人亡?


    原因其實很簡單。


    因為在古代的華夏,不是製度決定皇帝,而是皇帝決定製度!


    人治大於法治,是華夏君主製的最根本要素。


    人,或者說掌控著最高權力的君王,才是真正決定國家命運和走向的因素。


    製度?隻不過是君王手中可以被隨意操弄的玩具罷了。


    嬴稷,就是秦國前無古人,甚至在五千年華夏曆史上都排得上號的明君。


    強如趙惠文王,也在嬴稷的熠熠光輝之下顯得那麽的不起眼。


    至於什麽楚懷王齊湣王,在其他朝代說不定還能算是雄心勃勃的開拓之君,可麵對嬴稷時卻變成了被玩弄於鼓掌之中的廢物。


    現在,嬴稷死了。


    原本屹立在趙國和其他諸侯國麵前的那座高山,轟然倒下。


    至於嬴柱?


    嬴子楚?


    這對父子,壓根就不被李建放在眼裏。


    李建沉聲道:


    “俗話說,先禮後兵。”


    “我們正好趁著這段時間,等待一下其他三國的消息。”


    趙國伐秦,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但別忘了,天下還有其他三個諸侯國呢。


    齊魏楚這三個國家,同樣也是左右接下來這場戰爭的重要因素。


    虞信同樣也是信心滿滿,笑道:


    “請定國君放心吧,其他三個諸侯國就算是不跟隨我們,也肯定不會和秦國站在一起的。”


    “天下,苦秦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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