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壽城的天冷得刺骨,但老百姓們眼中的活力卻慢慢增加。


    因為冬天即將過去。


    李建坐在桌案上,看著麵前的匯總數據,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單單是在過去的兩個多月裏,靈壽城中因為寒冷而死的就有上百人。


    將整個中山郡其他城鎮的數據加起來,這個數字非常輕易的就突破了四位數。


    作為一個剛剛就任不久的郡守,李建在這件事情上缺乏足夠的手段。


    能夠禦寒的衣物價格實在是太貴了,完全不是中山郡府庫能夠承擔的。


    “還是得想個辦法,趕緊引進棉花。”


    從趙國的地理角度來說,想要抵達西域,那麽就要從黃河以北的高闕塞向西出發,穿過匈奴人、月氏人和烏孫人的地盤,才能抵達西域。


    如今這三大遊牧民族,大致是一個相愛相殺的階段。


    匈奴和烏孫聯合對付月氏,而月氏則聯合更東邊的東胡一起對付匈奴。


    總而言之,想要沿著絲綢之路走到西域,難度非常大。


    但問題就擺在這裏,不解決問題更不行。


    李建想了想,覺得也未必就不能解決。


    在趙軍邊騎軍團之中,其實是有大量北方遊牧民騎兵的。


    這些遊牧民騎兵一部分是在趙武靈王時代被征服然後同化,另外一部分則是以一個雇傭兵的身份加入趙軍之中。


    雇傭兵在戰國時代並不是什麽罕見的事情,齊國的“技擊之士”就是最有名的雇傭兵,曾經幫助齊國稱霸一個時代。


    無論是烏孫、匈奴、月氏還是東胡人,都有在趙國邊騎軍團之中效力的。


    這些遊牧民屬於契約精神很強的類型,隻要給夠錢,殺起同族的人也一樣賣力。


    如果能讓邊騎軍團派出一支小型隊伍,嚐試穿越河西走廊,或許是能夠成功的。


    李建思考了半天,然後拿起了筆,開始寫信。


    “李牧賢弟,一晃已經兩月未有通信……”


    寫完之後,李建長出一口氣,叫來毛遂。


    “把信送去高闕塞給李牧。對了,順便帶上一筆錢給他,數額要足夠多。”


    這件事情,就讓李牧去辦吧。


    有錢又有人,相信李牧不會讓自己失望。


    毛遂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又稟報了一件事情。


    “呂不韋那邊又送來一封信,至少五萬秦軍將會在開春之後穿越崤函通道,前往洛邑。”


    李建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有些驚訝。


    “這個秦王,就不怕誤了農時?”


    毛遂道:


    “呂不韋說了,秦王的意誌非常堅決,很可能一開春就立刻發動進攻。”


    李建陷入沉吟。


    很顯然,在鹹陽城之中的那位當世霸主已經發現了田單的小心思。


    田單想要用一整個冬天來拖垮燕軍的補給和士氣,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潰燕軍並將燕國滅亡,報當年燕國伐齊的大仇。


    而秦王要做的就是同樣迅速的堅決攻擊韓國,逼迫趙國無法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燕國方向。


    韓國上黨郡對於趙國來說,也是一個不可失去的地方。


    上黨郡可以在任何國家手裏,但絕對不能在秦國手中。


    片刻後,李建開口道:


    “此事暫時無需擔心。呂不韋那邊,還有什麽新的消息傳來嗎?”


    毛遂道:


    “我們的人跟隨呂不韋的二兒子抵達鹹陽之後,很快就被隔離了起來,基本上見不到呂不韋父子的麵。”


    “由此看來,呂不韋對於來自趙國的人都有著很濃重的戒心。”


    李建哈哈的笑了起來:


    “畢竟是呂不韋嘛,有點脾氣還是很正常的。”


    “無妨,隻要他還在及時提供情報,就先不用管他。”


    毛遂離開後,李建走到書房窗口,注視著外麵的風景。


    雪景很好看,但再好看的雪景看上兩個多月之後也就無感。


    李建的心中突然有些感慨,在這雪花覆蓋的土地下,又埋葬著多少華夏先民們的遺骸呢?


    曆史的車輪滾滾向前,長平之戰的爆發也迫在眉睫。


    “看來,得給田單一點壓力才行。”


    李建自言自語,走迴了書桌旁邊。


    田單的心情很好。


    由於維度的關係,這片戰場的冬天遠比邯鄲或者臨淄的冬天都要更加寒冷,但對於穿著厚厚貂皮大衣的田單而言,他的臉龐甚至都有些紅潤。


    “冬天還有十天半個月就要過去了,等到開春之後,就是你我大展拳腳之時啊,匡梁將軍。”


    在田單的身邊,齊軍主將匡梁笑道:


    “不瞞都平君說,末將早就已經心癢難耐,恨不得殺這些燕國人一個人頭滾滾了。”


    兩人都是齊國人,都經曆過那場燕國領五國聯軍伐齊的滅國之災,他們心中對齊國的恨意難以言表。


    田單伸手落在地圖上,指指點點。


    “按照老夫的時候,到時候你我兩軍就這麽分頭行動,老夫先率領一萬騎兵從正麵……”


    說著,田單的侍衛長走入帥帳之中。


    “都平君,這是剛剛從靈壽城傳來的加急信,看落款是李郡守的親筆。”


    田單咦了一聲,道:


    “給我看看。”


    拆開信之後,田單看著信上的內容,良久不語。


    匡梁忍不住問道:


    “都平君,莫非是發生什麽事情了?”


    田單歎了一口氣,道:


    “這個李建大夫,還真是能給人出難題啊。”


    “匡梁將軍,你也看看這封信吧。”


    匡梁接過信一看,隨後不由皺眉。


    “秦軍將會在開春之後立刻發動進攻?這怎麽可能?”


    在這個農業社會,開春之後最重要的事情當然是農耕,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


    齊國和趙國這一次之所以願意抽調眾多勞動力,犧牲明春農耕來征伐燕國,那是因為兩國是衝著滅掉燕國的目標來的。


    隻要能滅掉燕國,那獲得的戰利品足以輕鬆磨平誤了農時的損失。


    可秦國,有這個必要嗎?


    田單緩緩的說道:


    “不管匡梁將軍信不信,但老夫是相信李郡守這番話的。”


    匡梁愣住。


    過了好一會,匡梁還是忍不住發出了反駁。


    “末將還是覺得,秦王不會在沒有搞清楚我們目標的前提下,如此的孤注一擲。”


    “而且李郡守也說了,這隻不過是他的猜想,並沒有獲得來自趙國方麵的情報支撐。”


    田單嗬嗬的笑了起來,大有深意的拍了拍匡梁的肩膀。


    “匡梁將軍啊,再過幾天,你應該就會明白了。”


    邯鄲城。


    在一片貴族宅子之中,有一座看起來和其他宅子相差無幾,並沒有多麽顯眼的宅子。


    但這間宅子卻有著並不算低的知名度。


    這是因為這幾個月來,很多路過的人經常會發現,一名容貌極為豔麗的女子常常出現在宅子中臨街的小樓二樓上。


    女子十分喜歡穿著紅衣,於是一來二去的,也就有了一個關於紅衣美女的豔遇故事。


    這一天,一輛馬車緩緩的從這座宅子的街道上行駛而過。


    馬車的車窗是打開的,兩個人正擠在車窗旁,注視著宅子的臨街二樓。


    “大王快看,那就是趙姬!”這是來自郭縱的聲音。


    趙王目不轉睛,注視著二樓。


    在走廊上,一名穿著豔麗,打扮風情的女子正單手支著俏臉,注視著遠方,表情看起來似乎有些迷惘,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憐惜。


    趙王一時間癡了。


    郭縱見趙王這般模樣,趕忙招唿車夫停車。


    馬車停了下來,郭縱識趣的讓開,將整個窗口都留給趙王。


    樓上的女子正是趙姬,這座府邸乃是李建為了安置她和小嬴政而秘密購置。


    馬車停下的舉動自然吸引到了趙姬的注意力,她將目光投向馬車,正好和趙王來了一個對視。


    這一刻,趙王突然感覺心髒都停止了跳動。


    趙姬並不認識趙王,但看到趙王這一副豬哥模樣,心中頓感有趣,忍不住捂嘴一笑。


    這一笑讓趙王的眼睛都直了,險些將三魂七魄全部勾走。


    趙姬朝著趙王揮了揮手,轉身走入了房間之中,從趙王的視線中消失。


    趙王身體一震,悵然若失。


    馬車重新開了起來,趙王突然抓住了郭縱的手,急聲道:


    “這趙姬,究竟是否婚配?”


    郭縱忙道:


    “迴大王的話,臣這些天也想了一些辦法,跟這宅子裏麵的下人們打探了一下。”


    “根據下人們的說法,他們全都是剛剛被買來伺候趙姬和她剛出生不久的兒子,但奇怪的是從未見過孩子生父。”


    趙王聞言,頓時有些失望。


    “什麽,都有孩子了?”


    郭縱嗬嗬一笑,耐心開導:


    “大王之前可是口口聲聲說過要少婦的,這不就是嗎?”


    “比起那些什麽也不會幹躺的小女孩,趙姬這般女子才是真個讓人銷魂呀。”


    趙王聞言,也是重新燃起了興致,點頭道:


    “確實是這個道理,對了,她孩子叫什麽名字?”


    “迴大王,叫嬴政。”


    “嬴政?莫非是秦國人?”


    “大王,這臣就不知道了。”


    趙王露齒一笑:


    “秦國和寡人的大趙乃是死敵,搶秦國人的女人,寡人這豈不是替天行道?”


    郭縱吃了一驚,隨後一臉敬佩的拱手:


    “大王就是大王,這思想境界果然是高,有三四層樓那麽高!”


    聽著郭縱的奉承,趙王放聲大笑起來。


    趙姬迴到房間之中,在床榻上有一個小繈褓,繈褓中的嬰兒正在哇哇哭泣。


    趙姬臉色一沉,對抱著嬰兒的乳娘道:


    “我兒怎麽了?”


    乳娘忙道:


    “迴夫人的話,孩子應該是困了,哄一會就能睡著了。”


    趙姬點了點頭,沒好氣的說道:


    “每天不是哭就是鬧,這孩子生來也忒煩人了,還要我陪在這裏坐牢,不如不要算了。”


    乳娘寬慰道:


    “夫人無須擔心,等家主過段時間迴來邯鄲,夫人就有好日子過了。”


    趙姬俏臉上閃過一絲陰霾,輕輕的哼了一聲。


    “等他迴來?那邊那麽多的騷蹄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記得我們母子。”


    “唉,我怎麽就這麽命苦呢?”


    趙姬想了想,又朝著外麵走去,邊走邊道:


    “下次要是還有人來問你們我的情況,就說咱們家的家主已經死了!”


    趙姬重新站迴了臨街二樓處,心中頗為憂愁。


    “難道是我還不夠美貌?都冒著寒風在這裏站兩個月了,怎麽還沒有人來救我脫離這苦海呢?”


    春天終於到了。


    鹹陽宮外,數萬秦軍肅立,黑色的大旗迎風飄揚,場麵極為肅穆。


    自商鞅變法以來,這支從關中發家的鐵軍,就成為了華夏世界其他諸侯國的噩夢。


    如今,他們將會跟隨秦王嬴稷的召喚,再一次的出征!


    雖然已經是個名副其實的老者,但嬴稷走路依然大步流星,虎虎生風。


    “見過大王!”眾臣紛紛行禮。


    嬴稷微微點頭,隨後從一旁的侍衛身上接過斧鉞兵符,一一交到王齕手中。


    “王齕,寡人命你率十萬大秦兵馬出征韓國,為大秦奪來上黨郡,你可有信心?”


    剛過而立,年富力強的秦國新銳將軍王齕高聲答道:


    “請大王放心,臣一定不負大王的期望!”


    “上黨,必為大秦疆土!”


    嬴稷滿意點頭:


    “去吧,寡人等你的好消息!”


    王齕站了起來,走到高台邊緣,將手中的斧鉞高高舉起,向諸將士展示。


    數萬大秦將士舉起手中兵器,齊聲高唿。


    “大秦萬勝,萬勝!”


    高唿聲直衝雲霄,驚天動地。


    秦軍浩浩蕩蕩,朝著東方開去。


    新鄭,韓國王宮。


    “什麽,秦國發兵十萬來攻?”


    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韓王整個人都被嚇傻了。


    無論是疆域還是人口,韓國都是如今戰國七雄之中最小的國家。


    偏偏,韓國還和那該死的秦國當了鄰居。


    造孽啊!


    大殿中,眾多韓國大臣也是臉色慘白。


    韓王深吸一口氣,怒吼起來。


    “還愣著幹什麽?趕緊組織兵馬,把全國所有適齡青壯統統征召入伍,抵抗秦軍入侵。”


    “再派出使者,向其他國家求援!”


    “對了,趙國,一定要讓使者用最快的速度趕到趙國邯鄲!”


    韓王非常清楚,此時此刻有能力來救,同時又不懼怕秦國的,也就是趙國了。


    趙王,是韓國最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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