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群立原來沒有走,還始終坐在床邊默默得看著自己。


    寧璐頓時為自己剛才在床上打的幾個滾兒而羞恥不已。甚至,她睡著的時候有沒有流口水?有……有沒有打唿嚕?一想到這些,她就頓時騷紅了臉,連燈也不想打開,訥訥道,


    “賀群立,你……你怎麽沒走啊?”


    “你睡著之前讓我走的時候把門關上就好。可是我沒有你家鑰匙,沒辦法反鎖,你一個女孩子生病在家畢竟還是不安全的。更何況醫生說了,迴去之後如果情況有反複還是要當心的,所以我就決定留下來看看情況。”


    賀群立平靜的聲音在昏暗中靜靜地傳進寧璐的耳朵裏,寧璐眨了眨眼睛,不得不說,心裏小小地暖和了一下。


    “我已經好多了,除了還是有點兒……身子發虛之外,已經沒有不舒服了。”


    寧璐說完,隨即兩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賀群立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許久沒有再開口,而寧璐也略略有些尷尬的,思索著是不是也該請他迴去了?畢竟是深更半夜,她一個單身女孩子的家裏,縱然賀群立和她的關係再親厚,怎麽也是個大男人吧……古人都說了,男女授受不親呢……


    “嗯……”她想著想著,稍稍拉高了一些毯子,隨即輕輕咳嗽一聲。正想開口呢,不料賀群立卻幽幽地率先說了,


    “我在蘇州出差的時候,看了你發在郵箱裏的稿子……”


    寧璐的神色頓時緊繃了,所幸周圍是一片昏暗。她靜靜地聽著賀群立繼續說下去,而似乎也是因為有了黑暗的掩護,很多感傷的話,此刻的賀群立說得格外輕鬆起來,


    “寧璐,對不起。那天出了餐廳,我站在馬路上對你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其實之後我就想明白了,我根本沒有資格去責怪你。你是為了陳墨不再受人欺騙,而我是為了楊陽能獲得幸福,我們都是為了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我真的沒資格去責怪你……”


    寧璐凝神聽著,拽著毯子的雙手輕輕哆嗦了一下。


    她咬著嘴唇,身子又是一陣發虛,但終究還是輕聲問他,


    “賀群立,你……你還愛著楊陽嗎?”


    賀群立聽了,沉默了幾秒鍾。這幾秒鍾在寧璐的腦海裏卻顯得異常漫長,長到她的唿吸都開始急促,所幸賀群立終於又開口了,


    “我和楊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小的時候我們就是鄰居,還是同班同學,上學放學總是一起走,她還會教我功課,給我的作業本捉蟲,她從小就很聰明。上初中的時候,我們還是在一個班,在情竇初開的年紀,很多同學都愛拿我們開玩笑。每次我聽了別人的調笑都會急,但楊陽總是很淡定,別人說什麽都不會影響到她……


    那時候的我們,也隱隱約約有了幾分大人的感情,有一次她咬著筆蓋苦惱地說,她擅長理科,我卻偏愛文科,這樣的話高中時我們就不能在同一個班上讀書了……這大概,算是那個年紀的我們所能做的,最坦誠的表白了吧……”


    他說著,忽而深深吸了一口氣,


    “上高中的時候,我們果然分開了。雖然她按照我的誌願表也一模一樣地填寫了她自己的中考誌願,但是終究她考上了第一誌願,我卻意外落空去了第二誌願。不過我們的學校離得很近,讀高一的時候,她常常在午休時間溜出來和我一起吃麻辣燙,寒暑假時候我們也常常一起在麥當勞裏喝奶昔寫作業。


    那時候的她還對我說,想和我一起努力,努力去讀同一間大學,但漸漸地到了高二,高三,這樣的話她就越說越少了……”


    賀群立幹巴巴地輕笑了一聲,


    “楊陽從小就是一個很有主意的女孩兒,在那所市裏最好的高中裏呆久了,她漸漸地找到了自己想要走的路。高三填誌願的時候,她沒有和我填同一所大學,事實上她報考的那所學校已經遠遠超出我當時的能力範圍了,我隻能真心地祝福她。


    但那時候,我們的關係還是很親密。高中畢業之後好似一下子就成了大人,長輩們不管管束我們,我們也沒有了‘早戀’和‘高考’的負擔,順理成章地走到一起了……


    可,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們之間就開始變了。後來我仔細地迴想,興許從她開始和我報不一樣的大學時,她就不再是以前那個隻想要和我傻傻在一起的小姑娘了……她有了自己的人生規劃,有了自己憧憬的生活,而那種生活已經不再是我的能力能夠負擔的了……


    寧璐,可能你覺得楊陽很自私,情感上她依戀著我,物質上卻渴求著另一個人。沒錯,連我都覺得她很自私,覺得她的做法是不對的,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所以是我幫她做出了選擇……是我逼著她分手的,在她左右為難無法割舍之際,是我主動和她分開的……


    剛剛和她分手時,我也很痛苦,爸爸的書店倒閉時我都沒有那麽難過,所以我才明白書店的夢想是屬於爸爸的,而和楊陽在一起的夢想是屬於我的。但是……但是……”


    賀群立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好似在糾結該如何對寧璐表達一般,許久才繼續道,


    “但是,再痛的傷口也有愈合的一天。雖然曾經心有萬般不舍,但分手了就是分手了,在她離開我選擇了對方之後,她在我的心裏就永遠隻能是一個‘前女友’了。”


    他淡淡地,卻很肯定地說,


    “我已經不愛她了。


    她有了新戀情之後還來找過我幾次,每次她都哭得很傷心。可是我很明白,我看著她的眼淚已經沒有了以前的感覺……於是寧璐,你能明白嗎,我麵對她忽然變得非常……非常愧疚……所以當我聽到你要去陳墨那裏破壞她苦心經營的幸福時,我很生氣地阻止了你……”


    “……愧疚?”寧璐喃喃地重複,並不明白。


    賀群立歎氣一聲,


    “我很愧疚,因為我竟然比她更早地走出了我們曾經的感情。就好似,我站在岸邊,眼睜睜地看著她還陷在昔日的泥潭裏不能自拔,卻什麽都幫不了她……我是真的希望她得到幸福,畢竟她為了這份幸福付出了很多……”


    ………………………………………………


    那天晚上,賀群立直到黎明的天光微微亮起才走出了寧璐的家門。


    和寧璐在黑暗中的一番談話讓他心頭舒服了很多,尤其是當窗外的晨光漸漸地撒進屋子裏,他看著床上的寧璐眨著一雙明亮的眼睛,笑著說‘我怎麽有點兒餓了啊’,他不由地也跟著笑起來,覺得有什麽重要的東西又重新迴來了。於是他心情很好地對她說,


    “醫生囑咐過,你這幾天要養養腸胃,最好吃點兒清淡的,你打算吃什麽?”


    “嗯……樓下附近有一家粥品店,我可以天天去那裏吃飯的。”寧璐說。


    賀群立卻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早料到了單身一人又不會做飯的寧璐,十有□□就靠外麵的味精粥混日子了。於是他一力承擔起了寧璐這幾日的夥食,而這光榮的任務自然就交給了……賀群立的媽媽。


    那天的賀群立清晨五六點的時候才迴到家裏,賀媽媽還睡眼惺忪呢,起身看著兒子走進家門,不禁奇怪道,


    “不是發微信說了,昨天晚上就能迴來的嗎,怎麽搞得天亮了才到家啊。”


    賀群立關上門換了鞋子,迴答,“是工作上的事情出了點兒意外,昨晚去加班了。啊對了媽媽,這幾天能幫忙煮些粥讓我帶著走嗎?”


    “煮粥?怎麽了”媽媽狐疑地問。


    “我手底下的一個作者小姑娘,急性腸胃炎要養胃,她是一個人住的,總不見得讓她一直吃外賣混日子吧。”賀群立解釋道。


    賀爸爸也正巧起身出來喝口水,聽賀群立這麽說就隨口問道,“哦,是哪個作者病了?”


    “就是那個碧綠色的小兔子。”賀群立說。


    “哦,是她啊!是寫作太累了嗎?”賀爸爸有些驚訝,隨即看向老伴兒,說,“這個忙我們就幫了吧。”


    ^………………………………………………


    於是就這樣,寧璐在輸了兩天液又按時乖乖吃藥,再加上賀群立媽媽每日的愛心白粥之下,身體漸漸地康複了起來。


    等她恢複得七七八八了,才知道林歡兒早就去找那家茶室算過賬了。


    那天參加聚會的作者們有大半兒迴家後都又吐又拉的,店家嚇得趕緊息事寧人,又是道歉又是賠償的,求林歡兒別把事兒鬧大。林歡兒又拿著這筆賠償金挨個兒找道歉去,她自己也是病後初愈一副虛弱的模樣,大家自然也不再好意思和她計較什麽。


    …………………………


    不知不覺,這個綿長的暑假就這麽過去了。


    為了避嫌,寧璐連陳嬌嬌那兒的補課都推辭不做了。她推辭得有些突然,不明真相的嬌嬌媽媽又氣又急又是加薪挽留,甚至不惜讓陳墨也來當說客,但寧璐決心已定。她不想再參與到有關陳墨的任何事情中去了。


    幸運的是,她與賀群立的關係又恢複如常了,於是整個九月份,她心無旁騖地寫啊寫啊,挺不好意思地與賀群立商量後更換了男主角,把黎先生扶正了,而故事裏路璐的舊同學,最後隻成為了她生命之中的一個充滿迴憶的……過客罷了。


    後半段的稿子於是十分順利地在寧璐的鍵盤下徐徐展開著。


    在十月份的第一個星期天,她忽然看見從來不發朋友圈的陳墨學長發了一張照片,是他和sunny在婚姻登記處的合照。雖然是一副喜氣洋洋的紅色背景,但是不知為何,他們兩人笑得都有一絲疲憊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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