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跟天下的所有老人一樣,都希望自己的子女永遠待在自己身邊。


    但他又跟天下的老人不一樣,為了帝國,為了皇族,要忍痛將所有兒子分封出去。


    因此,他將所有的親情都寄托在長子長孫這一脈上,對朱允熥格外看重。


    這不僅僅是因為朱允熥是帝國皇帝,不能輕易離開帝都,更因為朱允熥是他最重視的親人,是將來扶著他靈柩進地宮的人。


    “迴來就好……”


    老朱滿麵慈祥的拍著朱允熥的手,滿心都是說不盡的歡喜。


    至於那些個讓他心煩的逆子,現在已經不被他放在心上了。


    朱允熥迴到京城,就被老朱攆迴後宮跟一幹粉黛團聚去了。


    雖說老朱很想跟大孫喝上一壺,好好敘敘舊。但他深知後宮女人的不易,她們也很久沒看到自家男人了。


    朱允熥迴到皇宮,皇後孔氏當即帶著所有妃嬪來到皇宮門口等待,並把最顯眼的位置讓給了抱著孩子的沐瑤。


    “臣妾恭迎陛下迴宮!”


    朱允熥朝著她們擺擺手,隨即從沐瑤手中抱起兒子。


    一旁的沐瑤看著兒子不住的催促道。


    “快叫父皇呀!”


    小家夥仿佛跟沒聽見似的,依然睜著滴溜溜的大眼睛看著朱允熥,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朱允熥見狀刮刮兒子的鼻子,等著兒子那聲“父皇”。


    不知是這小家夥終於認出朱允熥了,還是一旁的沐瑤提醒起了作用,終於弱弱的喊了聲父皇。


    朱允熥聽聞開心的哈哈大笑,抱著兒子在皇宮門前轉了好幾圈。


    “好兒子!”


    “快點長大,長大後替朕分擔國事!”


    朱允熥這話一出,後宮女人的臉色各異,沐瑤是驚恐,皇後孔氏和徐妙錦、趙婉兒是微笑。


    隻是三個人的微笑裏,孔氏的笑容多了一絲尷尬,趙婉兒則多了一絲勉強,唯有徐妙錦是真心高興,覺得沐瑤姐姐終於有了盼頭。


    其他等候在宮門口的大臣聽到這話,心思也不禁活泛起來。


    先前就有過立儲的謠言,現在皇帝陛下這樣說,豈不是坐實了朱文圭的儲君之位?


    雖說這話引起了很多不必要的猜測,但對於當事人朱允熥和朱文圭來說,他們倆個誰都沒有多想,隻是在享受這難得的父子之情。


    朱文圭經過一開始的生澀,漸漸跟朱允熥熟絡起來,不僅父皇喊得更自然,甚至還會提要求,想讓父皇將其抱得更高,拋的更高一些。


    朱允熥當然不會讓兒子失望,使勁的將兒子拋向空中,然後在穩穩的接住。


    隻是他這種危險玩法將周圍的人嚇了個半死,要不是有幾個錦衣衛湊上來護著,他們可能要集體勸諫了。


    即使如此,在朱允熥將兒子放在地上之時,依然有不開眼的跑過來勸諫。


    “陛下,臣知你愛子心切,但也不至於做這種危險動作呀。萬一傷到皇子,或者傷到陛下龍體,對咱們大明可是天大的損失!”


    敢說這話的沒別人,隻有高明這個老古董。


    朱允熥見狀趕忙認慫。


    “高師傅說的是,朕以後再也不這樣做了。”


    “今天朕就不留諸位師傅用膳了,改日……”


    高明也是個知情知趣的人,見皇帝陛下聽從了自己的勸諫就當即領著一幹大臣離開,不再打擾皇帝陛下和後宮嬪妃的親熱。


    朱允熥一連在後宮纏綿三天,老朱就替他頂了三天的班。


    如果換成別的皇帝,估計早就有大臣舉著唐明皇和楊貴妃的例子上書勸諫了,可落到朱允熥頭上,他們恨不得陛下再多纏綿後宮幾天,多給大明生幾個皇子出來。


    要不然大明社稷壓在這對父子身上,總讓人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然而,朱允熥也隻是纏綿了三天,在滿足了皇後、沐瑤、趙婉兒三人後,又給徐妙錦開了個“一定去”的支票就正式臨朝了。


    朱允熥要處理的事情很多,首先是西域的戰事不能停,必須在年底之前打到英吉利海峽,實現亞歐大陸的物理統一。


    其次,從黃金洲抽調部分艦隊,對環大明洋區域小國挨個教訓,並肅清海上倭寇,還大明洋一個朗朗乾坤。


    最後就是確定日本省的名字了,以及日本省的行政區劃問題。


    有人提議用扶桑,也有人提議倭奴,最後喜歡神話傳說的秦亨伯提議叫東瀛,一來是取自海上瀛洲的傳說,二來“瀛”字本就有“海”之意,也更符合日本東海之島的地理區位。


    朱允熥采取了該建議,正式將東瀛省納入大明版圖。


    並且重新修訂大明疆域圖,新地圖不僅囊括環大明洋一眾小國,以及黃金洲,連同昆侖山以西一直到英吉利三島都囊括在內。


    雖說地圖上的很多國家還沒歸屬大明,但對於朱允熥來說,這都是遲早的事。


    整個昆侖山之西也就那麽幾個強大國家,一個是帖木兒,一個是奧斯曼,隻要將這兩個打殘,其他國家不足為慮。


    至於後世號稱日不落的大英,此時還根本不上數,隻要大明的艦隊開過去,他們就得跪下唱征服。


    這也是朱允熥迴國的原因之一,因為整個西方世界實在是沒有值得他親自出麵的對手了。


    朱允熥隻負責做計劃,壓力全都給到了前線將領和滿朝文武大臣。


    雖說朱允熥給出的目標很大,時間很短,壓力很重,但所有人都充滿了幹勁,對未來充滿希望。


    朱允熥處置完朝政,剩下的工作重心就是給老朱過壽了。


    為了讓老朱過的開心,他對於朱允炆都沒處置,對於一些有異心的藩王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老朱對此也非常感激,親自去錦衣衛大牢收拾朱允炆一頓,又將朱棣的三衛兵馬削掉,扣了他兩年俸祿。


    其他藩王也有相應懲罰,但總的來說懲罰不大,多數就是懲罰點俸祿而已。


    但這也是老朱能做到的極限了,再重一點他自己就該心疼了。


    在朱允熥忙著給老朱過壽之時,承擔著他全部壓力的藍玉、常升等人,正在緊鑼密鼓的製定軍事計劃。


    其實他們對於攻略西域早就有想法了,隻是因為朱允熥的到來,又給他們增添了新的想法,這才要坐在一起重新商量。


    “現在咱們已經拿下奧斯曼,咱們可以收編奧斯曼的軍隊,給他們提供武器鎧甲,讓他們替咱們攻略西方世界。”


    這是常升的提議,他不僅這樣想,更是這樣做的。


    在他的授意下,駐奧斯曼將軍平保兒已經開始收編奧斯曼軍隊,並將他們編入大明遠征軍序列。


    藍玉對於常升的提議不置可否,但大體上還是支持的,隻是現在康都地區不是他一人說了算,他得問問老陰比張宗浚的想法。


    雖然張宗浚隻是軍機處排位第四的人,排在藍玉、傅友德、馮勝之後,但誰都知道,他才是朱允熥最信任的人,是用來牽製他們三個老將的人。


    因此,哪怕是以桀驁著稱的藍玉,也不得不聽一下張宗浚的意見。


    “老張,你說說這事可行不?”


    張宗浚想都沒想就開口否定道。


    “不行!”


    “我們不僅要考慮戰力因素,還得考慮西方世界的民族問題。”


    “西方世界有十字軍東征,他們的主要敵人就是奧斯曼。現在咱們帶著奧斯曼人征伐他們,會讓他們聯想到宗教上的侵略。”


    “一旦引發宗教戰爭,這就不是咱們能控製的了,可能幾十年都打不完。”


    “因此,我建議最好別用奧斯曼人,隻用韃靼人和帖木兒的仆從軍,然後積極聯絡西方世界的教皇和牧首,宣揚咱們是為了扞衛上帝尊嚴,是為了給西方世界帶來和平安定……”


    藍玉一聽這麽麻煩,心裏就有點煩躁了。


    “既然張大人胸有成竹,那這事就交由你來負責吧,我們這些武將聽命就是!”


    張宗浚聞言連忙道。


    “不敢……”


    “皇帝陛下臨行前有言,讓咱們商量著來,不論意見是否一致都要啟奏陛下,請陛下定奪。”


    “咱們不妨將各自的建議寫成奏疏,通過電文傳遞給陛下讓陛下看看?”


    “好!”


    幾人各自迴到書房奮筆疾書,藍玉相對好點,他雖然文筆不佳,但寫個策略文書問題不大。傅友德號稱軍中秀才,寫個奏折更不在話下,隻有馮勝抓耳撓腮半晌,愣是一個字沒憋出來,最後沒辦法隻能找別人代筆。


    他找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最近新結識的一個康都大學的年輕俊彥,名叫李明的人。


    在帖木兒帝國滅亡後,阿明徹底融入了大明。在迎娶了陳婷,成了大明官員的女婿,他對於大明歸屬就更強了,同時也獲得了康都地區官員的信任,讓他步入康都地區官場,成了馮勝的專屬槍手。


    “學生拜見馮大人,不知馮大人有何事吩咐?”


    馮勝看著濃眉大眼的李明,心裏生出無限惋惜。


    挺好的孩子,長得也是黑頭發黑眼睛,要不是戶籍在康都,說他是大明人都有人信。


    隻是可惜了這個出身,注定他終生無法邁進大明官場高層。


    “老夫有個奏折,想讓你幫我代筆。”


    “請大人吩咐,是什麽類型的奏折?”


    “陛下要經略西方世界,你看著寫一篇穩妥且迅捷有效的方略吧。”


    李明聞言二話不說,當場說了個“好”字就開始動筆。


    這讓馮勝大為驚訝,心道這孩子是不是有點冒失了,他也不問問咱西方世界都有啥就開始寫?


    馮勝心裏很是失望,他已經決定了,不管這孩子寫成啥樣他都會撕掉,讓其重新再寫一份。


    不多時,李明吹幹紙上的墨跡,恭敬的將其遞到馮勝手上。


    馮勝看著比自己沒好看多少的字跡,臉上不禁露出鄙夷之色。


    不過這也不能怪李明,一個康都人能在一兩年的時間裏將大明文字寫成這樣已經算不錯了。


    然而,當他看到上邊的內容後眼珠子瞬間直了,一直過了半個時辰,馮勝才從震驚中迴轉。


    “這真是你寫的?”


    “馮大人,學生寫奏疏的時候您不是一直在旁邊麽,您可曾看到學生假手於人了?”


    馮勝聞言羞愧的紅了臉,他就是那個假手於人的人!


    “你屬上名字吧!”


    “皇帝陛下知道咱,知道這不是咱能寫出來的東西,咱還是實話實說的好!”


    李明聽到這話心跳瞬間加速,這可是直達天聽的機會啊。


    但他思慮再三還是拒絕了,一來是不想那麽快的露頭,二來也是想報答馮勝的知遇之恩,若不是馮勝將軍提攜自己,自己也不會順利迎娶大明官員的閨秀,成為半個大明人。


    “大人,學生不願邀功,還是屬您的名字吧。”


    馮勝看李明說的還挺誠懇,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也就不再推脫了。


    “好!”


    “但若是陛下問起,咱肯定是實話實說的。”


    “在我大明為臣,忠君是第一位的,你可以能力不夠,品行不端,但不能對陛下不忠!”


    馮勝這話不僅僅是對李明說的,也是對他自己說的,更是他一生為臣的寫照。


    李明聞言感激的謝過馮勝的點撥,知道這是馮將軍對自己的期許,希望自己可以成為大明臣子。


    但他自家人知自家事,一旦他的身份曝光,恐怕天下之大都沒有他的容身之地。


    畢竟,誰會信任一個刺客出身的人呢?


    第二天,藍玉重新召開了軍機會,並在會上收集了五個人的奏疏,一起送到電文室發送。


    在之後就是等待,由於距離大明中樞太遠,哪怕有電文加持,沒有幾個時辰也是收不到迴複的,因此藍玉又命人準備了酒菜。


    酒自然是當地特色的葡萄酒,喝幾壇子都醉不了人的那種。


    菜也是當地的特色菜,燒駝峰,烤全羊之類的。


    張宗浚從善如流,並沒有因為自己是文官而故作清高,而是跟著藍玉等人一起吆五喝六的劃拳猜酒。


    這也是他能如此快的融入軍機處,跟這些老將相處的非常愉快的法寶。


    雖說幾人都全神貫注的喝酒吃肉,但每個人的精神都高度緊張著,耳朵更是一直豎起來,傾聽著隔壁電文室的動靜。


    因為這次的匯報非常重要,陛下采取誰的建議,那麽未來幾年康都的軍政大權就會在誰手上。


    至於其他人,隻能是從屬地位。


    如果運氣不好,可能還會被陛下提前調迴京城養老。


    雖然藍玉和馮勝等人經常抱怨年事已高,不能再為國征戰,但那隻是邀功的手段,想為自家子弟多爭取點機會而已。


    真讓他們迴家養老,保證他們鬱悶死。


    “老傅,能不能透露下你寫的啥?”


    為了公平起見,藍玉隻是收好各人的奏疏,就交給電文室的人翻譯、發送,期間再也沒過眼看過。


    傅友德聞言警惕的道。


    “咱能寫啥,無非是老調重彈而已。”


    “依我看,陛下也隻會在你和老張的奏疏中挑選,我跟馮勝不過是湊數的。”


    正在啃羊腿的馮勝聽到這話,趕忙含糊其辭的“嗯”了聲。


    “對對……咱就是湊數的!”


    藍玉當場白了馮勝一眼,誰還不知道這貨是湊數的,現在咱隻想知道其他兩人寫了啥!


    藍玉見傅友德不肯泄露,又舔著臉去問張宗浚。張宗浚倒是挺坦蕩,把昨天軍機會議上的內容又複述一遍,至於自己後來又想到的則被他忽略了。


    藍玉聽到這話心中大定,因為他不僅將自己的方略寫進去,還將張宗浚所提的宗教之事也寫進自己的奏折裏了。


    如果張宗浚迴家沒連夜趕工,那他的奏疏生出的希望最大。


    然而,正當藍玉智珠在握,以為自己必定獲得陛下青睞之時,電文室的機要人員跑過來。


    “陛下迴電了!”


    藍玉趕忙站起來,緊張的詢問。


    “陛下選了誰的?”


    機要人員搖搖頭道。


    “還沒定,陛下隻是詢問馮將軍,他的奏疏是不是有人代筆?”


    “啊?”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馮勝身上,將馮勝看的那叫一個不自在。


    “你們看咱幹嘛?”


    藍玉聞言氣哼哼的上前,一把搶過馮勝的羊腿。


    “好你個老馮,本以為你是個老實人,沒想到你竟然玩陰的!”


    “說!”


    “你在奏疏裏寫了啥!”


    馮勝聽到這話,哼哼唧唧道。


    “咱什麽也不知道,咱昨天迴家就將奏疏交給幕僚寫了,誰知道他寫的是什麽……”


    “把你幕僚叫過來,老夫倒要會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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