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七朱榑在喊出最後一句話後,給朱棣嚇得直接一口酒噴出來。


    這貨是不是傻?


    抬舉朱允炆,不過是給朱允熥增加點壓力,他不會真以為能把朱允熥給廢了吧?


    朱老六也被老七的這波操作給嚇壞了,趕忙跟他拉開一段距離。


    朱允炆在震驚之餘,心裏就是一陣竊喜。可在竊喜之後,剩下的就全是恐懼了。


    這種話能大庭廣眾之下說的嗎?


    朱允炆在收拾下心情後,趕忙換上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


    “七叔,你可不要害我呀!”


    “我對於朱允熥當皇太孫是沒有任何意見的,我自己更不敢生出此等大逆不道之心!”


    朱老七聽到朱允炆的話,再看看一眾弟兄的表情,也知道自己這口號喊早了。


    不過一想到朱允熥幹的那些缺德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們怕朱允熥,我可不怕!”


    “自打他當了皇太孫,可曾幹過一件人事?”


    “欺負下外人也就罷了,竟然欺負到咱們朱家人頭上了!”


    “收咱們的地,收咱們的稅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還要削減咱們總是的待遇!”


    “現在父皇還健在呢,他就敢如此蹂躪咱們。等將來他登上皇位,還不得把咱們一個個抓到京城裏關到豬圈裏當豬養啊!”


    “還要抓咱們的兒子當人質!”


    “我呸!”


    “隻要我朱老七活一天,就絕不讓他把我兒子從我身邊奪走!”


    “你們也是當了爹的人,我就問你們一句,如果朱允熥讓你們把兒子送到京城當人質,你們答不答應!”


    朱老七這番話引起很多藩王的深思,哪怕是跟朱允熥關係交好的朱桂等人,在聽了這話後臉上也露出掙紮之色。


    至於天生長有反骨的老十六朱栴,更是激動的從椅子上站起來,嘰嘰喳喳的聲援他七哥。


    “七哥說得好!”


    “大不了反他娘的,絕不讓朱允熥得逞!”


    朱桂聽到弟弟這般言語,鄙夷的看了眼朱栴。這貨連個兒子都沒呢,跟著瞎起什麽哄?


    有了朱栴的附和,其他皇子也跟著同仇敵愾起來。


    “咱們進宮麵見父皇,決不能任由朱允熥倒行逆施!”


    “進宮!”


    “求父皇做主!”


    在震天的口號聲中,老七差點就要扯旗造反了,好在有朱老六壓陣。


    “諸位弟弟息怒!”


    “父皇馬上就要過壽誕了,咱們可不能眼下給父皇上眼藥。就算要上,也要等到壽誕那天,當著滿朝文武的麵,以及海外藩王、使節的麵質問朱允熥,並請父皇給咱們做主!”


    朱棣聽到朱老六這話,臉上登時浮現一絲戲謔的笑意。


    他突然發現,不僅他大侄子朱允炆長大了,就連他一向看不上的幾個弟弟,也變得更加心機,更加壞了。


    朱老七本來想反對的,可一聽到朱老六後邊的話,登時激動得滿臉興奮之色。


    “六哥說的對!”


    “既然朱允熥不要體麵,那咱們就讓他體麵不起來!”


    接下來眾人商談了下具體的細節,並結成攻守同盟。


    為了防止有人告密,朱老六特意擠兌朱桂等人幾句。


    “朱桂,我知道你跟朱允熥關係好。”


    “但六哥得跟你說明白,你現在是藩王,他現在是皇太孫,是未來大明的皇帝。”


    “你得站在咱們藩王這邊,不能幹那吃裏扒外的事情!”


    “六哥說的哪裏話,我又豈能不知自己的身份?”


    正當朱桂不知如何收場之時,楚王府的垂花門被人用一杆長槍給挑開。


    “朱桂!”


    “馬上跟我迴府!”


    朱桂聽到這話,趕忙嚇得臉色一變。在看到自家婆娘穿著一身武士服,手裏拎著杆紅纓槍,英姿颯爽,氣度翩翩的站在庭院之中,他的小心肝就更是砰砰跳了。


    對!


    就是這個味!


    咱當年之所以同意娶你,不就是喜歡你這個調調嗎?


    朱桂趕忙滿臉堆笑的湊了上去。


    “愛妃!”


    “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


    徐妙清聞言冷哼一聲道。


    “你忘了咱倆的約定?”


    “咱們今天不是說好了要去宮裏見母妃嗎?”


    朱桂一聽這話,趕忙點頭道。


    “對對對!”


    “你看我這腦子,咋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


    “四哥、六哥、七哥對不住啦,我先跟媳婦去宮裏探望母妃了!”


    朱椿聞言趕忙起身道。


    “等等我!”


    “我也跟你一起去看母妃!”


    朱老六看著朱椿和朱桂逃也似的離開,直接在心裏將兩人開除宗籍。


    “這兩個廢物!”


    “一個懼內,一個沒主見,一看就不是成大事的人!”


    “現在這倆廢物走了,咱們開始談正事!”


    “等到壽辰那天,孤會調遣衛隊進城,提前布置在……”


    朱棣一聽這話,隻感覺屁股底下長了釘子似的,讓他怎麽坐都不舒坦。


    但一想到這麽大的事自己不聽聽,萬一被這幾個廢物給搞砸了呢?


    因此,他隻能耐著性子聽,在巨大的疏漏前邊還得替他們補充一下。


    “五城兵馬司也挺重要的……”


    “這些人不屬於錦衣衛,也不屬於東廠,很多人都是最近幾年提拔起來的,根基尚淺,隻要花點心思打點一下……”


    朱老七聞言激動得一拍大腿。


    “對呀!”


    “孤咋把這事給忘了!”


    “孤迴去就安排此事……”


    朱棣見老七接受了自己的建議,趕忙在桌子上寫了幾個字。


    “旗幟也挺重要的。”


    “你們不是造反,你們隻是自保!”


    朱老七自動忽略了“你們”兩個字,瞪著兩隻大眼睛看向桌子,隻見桌子上用酒水寫了幾個字。


    “奉天法祖,匡正朝政!”


    “這個口號好!”


    “咱們此次舉事就用這個口號!”


    朱棣又幫他們修改了幾處細節,隨即提前離場。


    他是不看好齊王搞出的這件事的,但又怕他連個水花都不響,這才幫著他增加幾分聲勢。


    後來見他實在沒什麽人可用,還偷偷給他一個名單,讓他按照名單去找人。


    朱棣迴到王府就把自己扔進水缸裏,冰鎮了一個時辰,又進炭房烤火,硬生生將自己給折騰生病了。


    其實他也不想遭這個罪,可誰讓老爺子不好糊弄呢?


    隻要讓老爺子聽到自己生病,肯定會派宮中的禦醫前來診治,如果自己沒病,屆時可就犯了欺君之罪。


    朱棣雖然病了,但齊王等人的串聯並未停止。


    齊王一邊跟弟弟們聯絡,一邊請求勳貴們的聲援。


    他自以為做的人不知鬼不覺,殊不知朱允熥早就通過錦衣衛、東廠知曉他們的動靜了。


    隻是朱允熥根本沒當迴事,相對於齊王的挑事,他更關心其他幾位王叔的反應,以及有哪個王叔會來告誡自己,讓自己小心行事……


    代王府。


    朱桂在跟徐妙清迴府的路上,就從徐妙清嘴裏得知朱允熥的真實意圖了。


    他最擔心的就是兒子,既然朱允熥沒想扣留兒子當人質,其他事情他就不關心了。


    “殿下,你們剛剛在楚王府裏商量什麽呢?”


    “妾身隔著老遠,都能聽到裏邊吵吵嚷嚷,喊著什麽匡正、奉天……”


    朱桂聞言趕忙岔開話題。


    “沒啥!”


    “不過是齊王喝醉了酒,在背誦父皇的皇明祖訓呢。”


    徐妙清聞言麵露苦澀,她跟徐妙錦一樣都不喜歡背書。


    如果是別的書不背也就算了,可皇明祖訓是要求所有朱家人都要背下來的!


    “齊王倒是恭順哈……”


    朱桂聽著自家媳婦這番陰陽怪氣,沒有絲毫生氣,反而附和道。


    “可不嘛!”


    “孤到現在才背下來一半,他竟然能全背下來,把我們都驚呆了!”


    徐妙清知道自家殿下不喜讀書,聞言頗為心疼地說道。


    “唉!”


    “不能怪殿下不用心,實在是父皇太勤勞了,自打咱們成親到現在,皇明祖訓都改了不下三迴了,擱誰也記不住呀!”


    夫妻倆偷偷吐槽玩老朱,心虛的對視一眼,然後躲在馬車裏咯咯的偷笑起來。


    不過在笑過之後,朱桂一想起自己跟朱允熥的交情,心裏又生出無限的惆悵。


    “殿下可是有心事?”


    “唉……”


    “妙清,你今天去探望三妹,三妹對你如何?”


    “很好呀!”


    “皇太孫還特意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陪臣妾用膳了呢……”


    “殿下,你為啥突然問這個?”


    “我……”


    朱桂無奈的搖搖頭,手摸到徐妙清的肚子上,感受到裏邊正孕育的新生命,無限感慨了一句。


    “終究不是小時候那般無憂無慮了……”


    跟朱桂同樣煎熬的還有朱植,他也在猶豫要不要給朱允熥通個信。


    雖說自己份數藩王,理應跟七哥他們站在一起。但不得不說,朱允熥對待自己這個小王叔是真沒的說,自己還沒就藩的時候,就分給自己價值不菲的幹股,讓自己每年什麽都不用幹,都有十幾萬兩銀子的入賬。


    這可比父皇給的親王俸祿多得多,比起其他王叔刮地三尺還要多一些呢。


    更關鍵的是自己還能落個好名聲,隻要不在封地裏欺男霸女,強搶民女啥的,基本上就是妥妥的賢王!


    再加上自己喜歡審案、斷案,現在封地裏的百姓已經稱唿自己為朱青天了!


    然而,自己承了大侄子這麽大的情,卻要跟七哥他們一起背刺大侄子,讓他良心非常不安。


    朱植糾結了兩三天,直至距離父皇壽誕的前一天,實在是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了,命人備了一輛非常不起眼的馬車。


    “北宮!”


    “諾!”


    朱植乘坐馬車來到北宮,還沒下車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十三哥?”


    朱桂聽到動靜迴頭一看,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你也來啦?”


    朱植苦澀地一笑。


    “不來過不了良心這關……”


    朱桂聞言哈哈大笑道。


    “我也是!”


    “既然你也來了,咱倆就一起去找大侄子喝酒吧!”


    “好!”


    兩人在北宮會麵,仿佛給彼此打了一針強心劑似的,讓兩人都生出吾道不孤的心情。


    朱允熥在聽到手下的稟報,當即放下正在批閱的奏章,一路小跑著出來迎接兩位王叔。


    朱允熥站在禦階之上,朱桂、朱植兩兄弟站在禦階之下,三人彼此對視一眼,仿佛心中那道隱形的牆霎時垮塌一般,彼此再無隔閡。


    當兩人看到朱允熥手上、臉上還掛著墨點,鞋子也隻是趿拉著,半個腳後跟還露在外邊,兩人心裏除了感動已經再無其他。


    朱允熥還是當年那個朱允熥,並未因為當了皇太孫就有所變化……


    “王德!”


    “馬上命膳房備宴,再去皇宮的酒醋麵局給孤挑幾壇二十年佳釀!”


    “今天孤要跟兩位王叔不醉不歸!”


    朱桂是知道朱允熥不喝酒的,不是不會喝,隻是單純的不喜歡喝。


    今天朱允熥破例主動喝酒,可算是給足了他麵子。


    “皇太孫都敢說這般豪言壯語了,孤要是站著出去,豈不是太對不起皇太孫的這番心意了?”


    “咱們也別偷父皇的藏酒了,還是去孤的王府吧,孤那裏正好有幾壇西域過來的葡萄酒,正好拿過來一起嚐嚐!”


    朱植聞言也趕忙湊趣。


    “我那兒也有幾壇清酒,是高麗商人進貢的,說是倭國那邊很流行這個。”


    “孤一直沒舍得喝,正好拿過來讓大侄子嚐嚐!”


    朱桂聞言鄙夷地看了朱植一眼。


    “你是不是傻!”


    “倭國的兩個小王都進京了,還能少了皇太孫的禮物?”


    “再者說,大侄子的艦隊就在倭國那邊挖礦哩,估計他這兒指不定藏了多少好酒哩!”


    朱允熥聽朱桂這樣說,哈哈大笑著表示。


    “十三叔,你這可猜錯了!”


    “現在所有海外藩國都知道孤的喜好,知道孤除了喜歡金銀,其餘一切都不喜歡。”


    “因此,他們隻送金銀,別的一概不送!”


    朱桂聞言酸溜溜道。


    “你這個喜好特別,孤倒是也想有這個喜好來著,可沒人給孤送禮呀……”


    三人寒暄一番,隨即來到偏殿用膳。


    由於膳房那邊炒菜得一會兒,所以先上來十幾個冷盤和水果當開胃菜。


    不多時,葡萄酒、清酒,以及老朱珍藏了二十幾年的佳釀,都被王德給端了上來。


    “殿下,您最近幾日過於操勞,太醫說最好不要多飲……”


    朱允熥聽到“操勞”兩字,當即羞紅了臉。


    他確實有點操勞,但不是操勞國政,而是犯了食髓知味的毛病。


    朱桂可不知道這事,還真以為大侄子日夜操勞國政呢。


    “大侄子,你可得注意身體呀,太子大哥就是不愛惜身體,才……”


    朱允熥聽到這話更尷尬了,一邊點頭,一邊跟王德說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旨意。


    “傳旨!”


    “封閉妙真宮,讓妙真真人專心為皇爺爺祈福!”


    王德聽到這道離譜的旨意,笑得肚子都要抽筋了。


    自家皇太孫也太過分了吧,明明是他管不住自己,竟然還把別人的門給封上了!


    “諾!”


    “奴婢這就傳旨!”


    在王德走後,朱允熥舉起一杯葡萄酒敬向朱桂和朱植。


    “感謝兩位王叔來看孤!”


    “來!”


    “咱們滿飲此杯!”


    朱桂和朱植幹了這杯酒後,臉上閃過一絲猶豫。


    “大侄子,我倆今天來你這兒,是想跟你說一件事……”


    朱允熥抬手打斷了朱桂的話。


    “十三叔,你能來看孤,孤就已經很高興了。”


    “有些話不用明言,孤不會讓你難做,孤也相信你不會讓孤難做!”


    “你有你的立場,我有我的決斷。”


    “在朝堂你我是君臣,在宗廟你我是叔侄,可在私底下我一直當你是朋友!”


    “可以共患難、共富貴的朋友!”


    朱允熥說到這兒突然變得傷感起來。


    “孤……孤很孤單,孤不想變成孤家寡人……”


    朱允熥說完這話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灌了下去。


    朱桂和朱植見狀也各自滿上,站起身雙手舉著酒杯敬了敬朱允熥,隨後一飲而下。


    “孤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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