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這話一出,寂靜的操場上霎時爆發熱烈的歡唿聲。一個個大喊著皇太孫聖明,皇太孫萬歲。


    說白了,不論是古人還是後世的人,都不喜歡喝心靈雞湯。隻有實實在在的好處,才能讓人熱血沸騰。


    朱允熥給出的好處就相當誇張了,朝廷三年一次科舉,皇太孫這邊一年兩次。


    算下來等於比科舉正途多了六倍做官的機會,哪個士子能不激動?


    至於朱允熥所說的考試,他們就更不怕了。


    他們平日裏在縣學也是三天一小考,十天一大考,考試這種事從來就沒斷過。


    關鍵那種考試還沒意義,總是讓他們背一些沒用的東西,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朱允熥看著下方熱烈的場景,臉上露出淡淡的、得體的微笑,心裏則美得跟叼了隻雞的狐狸似的,開心的不要不要的。


    這群孩子太年輕,還不知道接下來要麵對的是什麽樣的考試吧,嘿嘿嘿……


    朱允熥又跟眾人閑聊一會兒,主要是問問他們還有什麽需求,比如說食堂的飯菜好不好啊,宿舍的條件滿不滿意之類。


    朱允熥在跟一群年輕士子套近乎的時候,金陵皇家大學的教諭高宇跟其他幾個教職人員暗暗吐槽。


    「皇太孫殿下也太謙虛了吧?」


    「就咱們學校這宿舍,這食堂,竟然還用問他們滿不滿意?」


    「沒看到很多士子剛住進來十天,就胖了好幾圈嗎?」


    「那個人是叫楊士奇吧,現在都快胖成豬士齊了!」


    其他幾人也紛紛吐槽。


    「誰說不是呢,食堂一頓十幾個菜,比當官吃的都好,還不用他們花錢,他們要是再敢說不滿意,那可真要被雷劈了!」


    「再說宿舍吧,雖說是四人一間,但那環境和衛生,比起應天府府學的校舍都好了無數倍,誰還敢抱怨?」


    被幾人吐槽的豬士齊正暗自下決心減肥呢,他跟其他人不同,在皇太孫說出每年兩次考試的時候,他就敏銳的察覺這不是簡單的事。


    他在藏書館這些天,也看了不少閑書。比如說力學基礎、幾何原本、化學基礎之類的書。光是一個基礎,就已經讓他有種頭疼的感覺了,如果再往高深裏學,那得耽誤多少時間?


    果然,皇太孫在跟眾人客套一番後,換上副院長秦亨伯上台,就露出金陵皇家學院的猙獰獠牙了。


    「諸位,皇太孫給咱們提供這麽好的讀書環境,諸位覺得如何?」


    「滿意!」


    「皇太孫萬歲!」


    秦亨伯在震天的呐喊聲中再次開口。


    「咱們學校之所以有這樣好的環境,都是皇太孫從自己的身上省出來的!」


    「皇太孫興建北宮才花了三十萬兩銀子,然而,為了建造咱們這所大學,花費了足足一百萬兩銀子!」


    「皇太孫擔心你們吃不好,住不好,又省吃儉用,每個月撥給咱們十萬兩銀子,用於給你們加餐,補助優秀學員等等。」


    「咱們要如何才能報答皇太孫天高地厚一般的恩情?」


    「努力讀書!」


    「士為知己者死!」


    「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結草銜環以報……」


    這次眾人的口號聲就參差不齊了,可謂是喊啥的都有。


    不過總體上來說氣勢不錯,很有一種初升朝陽,乳虎嘯穀的慷慨激昂。秦亨伯見氣氛調動差不多了,當即開始宣布金陵皇家大學的教學計劃和校規。


    「金陵皇家大學每年定期組織兩次考試,分別在每年的六月份和十二月……」


    「除了


    考必修的力學、化學、數學、曆史、地理、皇太孫寶訓,還考你們所選修的學科……」


    「金陵皇家大學選修專業有國學、勘探、冶金、電訊、財會、番語等專業……」


    「金陵皇家大學還對人才缺口大的專業設置專項補貼,隻要你學了該專業就能每月領取月俸,如果考核成績優異,還有專項獎學金……」


    剛剛還興高采烈的一眾士子,在聽到秦亨伯的教學計劃集體沉默。


    他們這些天吃住在大學,每天都去蹭各種課程,並且去泡藏書館,對於力學、化學、數學等有一定的了解,知道這些都是科舉不考的內容。


    然而,現在皇太孫卻將這些奇yin巧技當成必修課,這未免有點太兒戲了吧?


    至於那些專業課就更扯了,除了一個國學能跟四書五經沾邊,其他什麽勘探、冶金,這不都是匠人幹的活嗎?


    讓他們這些清白人家的士子去學這些,簡直是斯文掃地!


    「秦校長,那所謂的必修課可不可以不學,我隻想學習科舉製藝的文章,將來好參加朝廷的大考……」


    秦亨伯不悅地看了眼插話的學子,見對方穿戴不俗,心裏也就基本上有底了。這應該是個世家子弟,此次沒考上,這才來皇太孫這邊碰碰運氣。


    一般來說,這種世家子弟都不太能吃苦,也不大能看得每個月的幾兩獎學金。因此,隻要讓他們在學校呆上一段時間,他們自己就會退學。


    雖說秦亨伯已經斷定了此人不會久留,但還是非常耐心的給他解釋了一遍。


    「你聽不懂人話嗎?」


    「老夫剛剛分明說得很清楚,這是必修課!」


    「必修課是什麽意思聽不懂?」


    「必修課就是必須修習的課業,你不學也得學!」


    秦亨伯耐心地跟那個世家子弟解釋完,就再次陳述他的教學理念了。


    「諸位,老夫知道你們對咱們學校的必修課有意見,但老夫還是要強調,隻有學了必修課,並且考核合格以上,才能在皇太孫這邊入仕當官!」


    「否則,你們憑什麽比別人多六倍當官的機會?」


    「諸位,老夫在這裏再簡單的說兩句。」


    「你們是幸運的,你們是幸福的,你們趕上了大明飛速發展的機遇,趕上了改變世界,改變天下的機遇……」


    一個時辰過去後,秦亨伯終於說完了他那「兩句話」,底下聽講的士子也徹底被他整迷糊了。


    在秦亨伯說散會後,他們不約而同地跑向茅房……這老頭真是太能說了,,再不散會就得尿褲子了!


    一眾年輕士子在解決完個人問題,又正好趕上食堂開飯,他們隻能暫時壓下心中的不滿,急吼吼地跑去食堂,化悲憤為食欲,打算吃垮學校,吃垮皇太孫。


    不過也有一些特例,比如說家裏條件非常好的富商、世家子弟,他們甚至沒等秦亨伯講完「兩句話」,就悄悄地離場了。


    因為他們不缺這口吃的!


    在普通士子看來有如天堂一般的食堂,在他們看來也就那麽迴事,遠不如酒樓的席麵好吃。


    畢竟,酒樓的席麵可都是現炒、現做,哪像食堂那些大鍋飯。看上去菜品挺多,但味道上就差強人意了。


    深夜,金陵大學校長室。


    秦亨伯看著各個寢室樓遞交的人員名單,暗暗的歎了口氣。在他講完教學計劃後,當天就走了三千人!


    雖說他早就預料會有人走,但怎麽也沒想到會有這樣多!


    高明看到秦亨伯的表情,淡淡的拿過統計名單看了看,隨後不屑的扔到一旁。


    「皇太孫殿下,微臣早就跟您說了吧


    ,能讀得起書的沒幾個窮人!」


    「雖說咱們大明革故鼎新,但隻是推翻了元朝暴政,對曆朝曆代的世家大族沒有任何影響。」


    「那些世家大族子弟,怎麽能看得上咱們這幾個歪瓜裂棗?」


    「人家想的都是如何當官,如何維持世家門第,維持世家體麵!」


    楊新爐聽到這話心裏多少有點不爽,這狗東西又指桑罵槐地罵人哩!


    然而,讓楊新爐鬱悶的是,眼下這結果實在讓人難堪!


    他都不用看名單,就知道今天走的肯定都是有錢人家孩子。


    這些孩子啊,咋就一點苦都不想吃呢!


    朱允熥拿過名單看了看,隨後默默地將其放在一邊。


    「無妨!」


    「才走三千人而已,等一個月後再看看還能剩多少……」


    幾人聞言不約而同的看向皇太孫。


    「殿下,您覺得還會有人走?」


    朱允熥聞言優哉遊哉地靠在椅背上,兩手插在腦後淡淡的道。


    「這是必然的!」


    「都不用說力學、化學這兩門必修課,光是一個數學就能逼瘋多少人!」


    「呃呃……」


    「既然皇太孫知道數學的難度,為何還要將此課定為必修課?」


    「唉!」


    朱允熥收迴手,重新趴在桌子上,滿臉無奈地道。


    「數學乃一切的基礎!」


    「如果不能在大明營造出學習數學,愛好數學的環境,孤就算將大明治理得再富強,再繁華也隻不過是曇花一現……」


    「這……」


    朱允熥這番話,當即讓幾人摸不到頭腦了。


    雖說他們也學習了一些數學、力學、化學方麵的知識,但真沒覺得這東西有多重要。


    「殿下,您有點過於杞人憂天了吧?」


    朱允熥聽到這話,眼珠子晃了晃。


    「是嗎?」


    「但願是我錯了,但我想時間會證明一切……」


    朱允熥知道三個師傅並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事實上他自己也不是很能理解。


    畢竟,隨著在大明的時間越來越長,他的記憶也越來越模糊,能夢到的東西也越來越少。


    但有一件事他記得很清楚,那就是強盛了幾千年的華夏,再某個節點被人彎道超車,以至於幾百年後的華夏人民,依然在奮力追趕……


    朱允熥在敲定金陵皇家大學後,就重新投入到每日的繁忙之中。他這邊很忙,老朱那邊也很忙。


    老朱一邊忙著催收各地的賦稅,一邊忙著給幾個兒子張羅婚事。朱模、朱旃、朱植、朱權四個皇子,外加一個皇次孫相繼成親。


    再他們成親之後,老朱就火速將他們趕往封地,讓他們去為國戍邊去了。老朱在忙活完這些人的親事,注意力立馬就放到了朱允熥身上。


    畢竟,他之所以這麽急著讓兒子、孫子就藩,不就是為了給大孫娶媳婦嗎?


    跟其他幾個兒子、孫子娶媳婦不同,老朱在給朱允熥娶媳婦方麵花費了超多的心思。不僅往各個備選孫媳婦家裏派了人,監視她們的一舉一動。還命東廠的人買通了她們府裏的丫鬟、婆子,打聽備選孫媳婦平日的秉性和喜好。


    這些消息每日一報,每當收到東廠的奏報,老朱都會拉著郭惠在一旁品頭論足。


    「馮勝家這孫女是個傻憨憨吧,被一個庶女這般欺負,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郭惠妃一聽這話,當即伸頭看過去。隻見東廠奏報了一件事,說馮勝的嫡孫女馮寶兒有一對心愛的手鐲,被庶出的妹妹馮玲兒打碎了一隻


    ,就將另一隻也送給了對方。


    「皇爺,您未免太苛責了,都是小女娘們的事情,怎麽就扯到欺負不欺負上去了?」


    「再者說,這不更說明馮寶兒有度量,顧及姊妹情深?」


    老朱聞言不屑地撇撇嘴。


    「你可別給馮家的傻丫頭臉上貼金了,她那哪是姊妹情深,完全是被妹妹牽著鼻子走!」


    「你再瞅瞅這個……」


    老朱一邊說,一邊將一封信箋遞了過去。


    郭惠妃聞言接過,看了一眼說道。


    「皇爺,這個信箋有什麽問題嗎?」


    「臣妾讀書不多,但瞅著也是一首好詩……」


    老朱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咱早就說讓你多讀點書,這迴露怯了吧?」


    「你沒看出這首詩裏有個錯字?」


    「啊?」


    郭惠妃再次低頭去看,依然沒覺得哪個字錯了。


    「西鄉猶羨三生石……」


    「這句的西鄉應該是西廂才對。」


    郭惠妃聽到老朱這般說,當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皇爺這麽一說還真是,西鄉是個什麽鬼,放在這裏確實有點不倫不類。」


    「不過這跟馮家那倆女娘有啥關係?」


    「如果咱告訴你,這信箋是馮寶兒托妹妹馮玲兒所寫,你是不是能察覺出什麽?


    「哦哦……」


    郭惠妃一聽這話秒懂,當即說道。


    「臣妾明白了!」


    「皇爺是說馮家的二丫頭心眼太多,不適合進宮服侍皇太孫!」


    老朱聽到這話心裏那叫一個鬱悶,心道咱跟你說了這麽半天,你竟然才明白啊!


    「聽皇爺這麽一說,臣妾也覺得馮家庶出的丫頭不太適合,太小家子氣,還太有心機了。」


    「對自家親姐姐還這般心機呢,進了宮還不得跟那個騷....翁妃似的呀……」


    老朱聞言不悅地白了郭惠妃一-眼。


    「你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咱們現在討論的是太孫媳,扯那些有的沒得幹嘛!」


    郭惠妃心虛地吐了吐舌頭,然後拿起一封奏報裝模作樣的看。


    「皇爺,您看這個咋樣?」


    老朱伸頭瞅一眼,都沒看內容就又將頭收了迴去。


    「趙家那小丫頭啊!」


    「咱對這丫頭有印象,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孩子。而且聽大本堂的先生說,這孩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但卻從不賣弄,也不跟其她人顯擺,算得上性子沉穩的了。」


    郭惠妃見皇爺對趙盼兒評價這樣高,當即順著皇爺的話說道。


    「皇爺,您可是屬意趙家的丫頭?」


    老朱聞言神情複雜地點了點頭。


    「咱確實屬意這丫頭,但咱心裏還沒拿定主意……」


    郭惠妃當即好奇地追問道。


    「為何?」


    「難道是因為趙盼兒是犯官之後?」


    老朱聞言不屑地笑了笑。


    「咱啥時候在乎過這個?」


    「隻要是良配,哪怕出身農家,咱也不會嫌棄!」


    「咱隻是想到了太子妃呂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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