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勉罵出“老匹夫”三個字後,都沒等秦亨伯迴應,他身後就跳出來三個官員背刺。


    “趙勉!”


    “爾竟敢辱罵我師公,我跟你拚了!”


    說這話的人是張斌,新晉的年輕禦史。他剛剛看到師公秦亨伯進宮的時候,就想找機會開溜了。


    因為他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正麵跟師公對線啊。


    現在看到趙勉公然辱罵其師公,當場忍不住了,對著趙勉就是一通狂暴輸出。


    趙勉見罵自己的人不過是芝麻綠豆大的小官,氣得臉色當場發青。


    “爾不過區區七品,竟然辱罵尚書,此乃以下犯上也!”


    趙勉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更加惹怒張斌了,他也顧不上什麽斯文不斯文了,上前就跟趙勉廝打在一起。


    趙勉也是年富力強之輩,或者說他們這一茬尚書歲數都不大,多數是洪武十八年中的進士,到了今年也才過去區區六年而已。


    六年時間從一個新科進士升到部堂***,放到哪個朝代都可以稱得上神速了。


    至於為啥有這個速度,原因隻有一個,因為老朱手底下的官員是易耗品……


    其他官員見狀,趕忙上前拉架。隻不過拉架的時候,難免踹張斌幾腳,權當是為趙勉報仇了。


    雖然張斌被幾個同僚給拉住,並且拖到一邊,但趙勉也被弄了個灰頭土臉,發髻都被張斌那“潑男”給扯開了,頭發劈頭蓋臉散落開來,可謂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老朱趴在門縫裏看到這一幕都笑抽了,他當了這麽多年皇帝,還是頭一次感覺如此舒爽。


    朱允熥也在笑,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為了照顧齊先生麵子才拜的三位師傅,剛一出場就有這樣大的戰鬥力。


    然而,他正咧嘴偷笑的時候,突然感覺屁股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巴掌。


    朱允熥上次挨打的傷害沒好利索呢,突然被打了一巴掌,把他疼的“嗷”的一聲叫出來。


    “皇爺爺,你沒事打***嘛!”


    “咱高興!”


    “那咋不拍你自己大腿呢!”


    “疼……”


    “孫兒也疼呀,嗚嗚嗚……”


    朱允熥聽到這麽不要臉的話,氣得都快哭了可就在他還想抱怨幾句的時候,老朱突然按住他的小腦袋。


    “噓!”


    “又有好戲看了!”


    朱允熥見狀趕忙重新趴在門縫看,隻不過挑了個離老朱遠一點的門縫。


    雖然張斌被拉開了,但趙勉也沒臉再說話了。為了不至於冷場,茹常隻能硬著頭皮上場。


    “秦先生,漢武帝劉徹也是妃嬪所生,但漢景帝未立其為太子,先立王美人為皇後,後立劉徹為太子,此也是儒家之禮法也!”


    “由此可見,不論是說二皇孫為嫡長,還是三皇孫為嫡長都是說得通的。”


    “既然兩人身份上無差,那麽就得論一論賢能了。”


    “二皇孫素有賢名,宮內宮外更是有著仁義的美名,且從未有過逾矩之事,加之其年長兩歲,足以肩負儲君之位!”


    秦亨伯聞言麵上連連冷笑,就在他想進一步跟眼前這不要臉的論論禮法綱常之時,一旁的高明拉了拉他的袖子。


    “秦兄先歇一歇,對付此等女幹佞小人,有老夫一人足矣!”


    秦亨伯聞言趕忙朝著高明躬身一禮。


    他們三人雖然都是朱允熥的先生,但現階段卻是以高明為首,其他兩人為輔。


    而且高明這個人外冷內熱,對朱允熥這個弟子最為在乎,看到有人敢欺負自家弟子,能忍這麽久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你剛剛說二皇孫朱允炆有賢名,那麽敢問這位大人,二皇孫都有哪些賢名!”


    茹常聽到這話,隻感覺腦子一懵,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了。


    所謂的賢名不就是個讚譽麽,這玩意哪有什麽具體的事情可以說?


    不過他隻要開了個頭,自然就有人替他說話。


    “高先生,你素有賢名,你能說說你為啥賢嗎?”


    說這話的乃是大理寺丞周誌清,此人掌管審問犯人,平日裏就以口才著稱,經過他審問的犯人,沒有一個能翻案的,人送外號周鐵嘴。


    不過,朱允熥對此有異議,他覺得此人的外號應該改一改,改成周杠精最好。


    周杠精此言一出,周圍的官員頓時露出揶揄的笑容。這一招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用得好,直接將皮球踢給了高明。


    事實上,如果高明不是輔佐朱允熥,跟他們文官一脈對著幹,周誌清也不想跳出來“杠”這一下。


    高明跟秦亨伯、楊新爐兩人還不同,高明在清流中名望極高,又有其兄長高啟慘死在前,在江南士林裏博得了不少同情分。


    他今天站出來“杠”這麽一下,定然捅了馬蜂窩。搞不好現在就有禦史言官在搜腸刮肚地琢磨,如何上書彈劾自己了。


    麵對眾人揶揄的笑容,高明沒有絲毫不悅,隻是淡淡地迴道。


    “老夫治學四十載,直接或間接教授弟子中,進士登科者三十九人,中舉者一百零三人,生員者沒數過,但大幾百總是有的。”


    “老夫平生隻收取有限之束脩,從未收取過學生的任何額外饋贈,更未托請過為官弟子為自己辦過任何事!”


    “老夫身居陋巷,家裏隻有幾十畝薄田,家裏老妻一人,亡故後再未續弦。兒子一人,在城隍廟為人讀信、寫信為生。”


    “老夫自律至斯、治家至斯、教導弟子至斯,當不起一個賢名嗎?”


    高明此言一出,站在乾清宮門口的眾人無不動容,暗道此乃真賢士也。


    別的不論,單說高明一生所教授的那麽多弟子,隨便跟誰打聲招唿,也能給他的獨子謀個差事,萬萬淪落不到城隍廟,給人書寫書信那般淒涼啊!


    眾人想到此處,不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都不由朝著高明躬身一禮。


    “高先生大賢,吾等謹受教!”


    茹常和周誌清見眾人都行禮了,也趕忙整了整衣冠,朝著高明躬身一禮。


    這都不是一般的大賢了,這賢名可以比肩孔門十二哲人中的顏迴了。


    不過,他比顏迴可強多了。


    畢竟顏迴隻是安貧樂道,這高明不僅安貧樂道,還教授了一大堆的進士、舉人和生員啊。


    可以說,他一個人就是行走的書院。


    雲南這般偏僻的地方,全部生員加一起,可能還沒他的弟子多……


    這樣的人要是都不“賢”,那世上何人敢稱“賢?”。


    隻有秦亨伯和楊新爐暗暗發笑,他們倆認識高明多年,知道高明從來不是這種愛炫耀的脾氣。


    高明今天“自賣自誇”,多少是收到了三皇孫朱允熥的影響。


    因為這三皇孫,隻要取得點小成績就要炫耀一番,攔都攔不住的那種。


    還有一人有點不服氣,那就是躲在門口的朱允熥。


    “皇爺爺,這高先生不厚道!”


    “孫兒每個月都給他們發錢,每個月發一百兩銀子呢,他剛剛連提都沒提!”


    老朱聽到這話,再次揮舞蒲扇般的大手,重重地在某逆孫的屁股上拍一下。


    “你可閉嘴吧!”


    “你這輩子能遇到這三個師傅,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區區一百兩銀子還有臉提?”


    高明見到眾人朝他行禮,臉上也是露出一絲微笑,暗忖自己被那劣徒影響了,竟然變得如此不要臉,哈哈哈……


    “老夫已經厚顏自誇了,該輪到那位先生說一說,二皇孫都有哪些賢名了吧?”


    周誌清聽到這話,頭


    皮都要炸了,隻能支支吾吾地道。


    “二皇孫孝敬父王,曾在懿文太子重病期間衣不解帶侍奉湯藥。”


    “二皇孫尊重師長,在大本堂讀書期間從未缺課,認真完成了每一位師長布置的功課。”


    “二皇孫為人友善、待人寬和……”


    “二皇孫……”


    周誌清說到這兒實在是編不下去了,因為朱允炆實在是乏善可陳,沒什麽閃光的地方。


    高明一直靜靜地等待周誌清說話,見他遲遲不作聲了,這才開口問道。


    “這位大人說完了嗎?”


    “沒說完!”


    周誌清雖然找不出朱允炆的優點,但卻能找出許多朱允熥的缺點。尤其是剛剛秦王在大殿上還助攻了一波,讓他心裏有了不少底氣。


    “二皇孫久居深宮,沒接觸過具體的事情,自然沒有多少事例可以說道。”


    “但三皇孫卻是搬出宮許久,先是罔顧朝廷法度,以皇孫之尊經營商鋪。其後又指使錦衣衛巧取豪奪,霸占百姓產業。前段時間更是將匠戶子弟編成行伍,私自練兵,圖謀不軌。還在吳王宮私自鑄造錢幣,破壞朝廷銀鈔之法……”


    高明見周誌清越扯越遠,心裏登時不樂意了。


    雖說他也對朱允熥執迷賺錢不喜,但自家的弟子自家管,還輪不到別人說三道四。


    “咱們現在說的是二皇孫有哪些賢名,你扯三皇孫幹嘛?”


    “既然你說不出了,那我可就要說了!”


    周誌清聞言,朝著高明敷衍地拱拱手。


    “請高先生指教!”


    高明清了清嗓子,一開口就將眾人鎮住。


    “咱們先論一下何為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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