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倏忽而過,眨眼間賈赦來到邊城已經半年了,這半年他日夜起居都在軍營之中,每日同士兵一起訓練,一起吃飯,一起插科打諢,倒叫那些坐等他半途而廢的人吃了一驚,對他頗有些刮目相看。


    賈赦從未學過如何帶兵,他出生時家裏已經決定到他這一代不在走武將的路子,直接從文,因此除了教他一點強身健體的武技之外請的都是儒學老師。後來他被流放,到了邊城,雖然那時賈家已經敗了,然而他爹當年在邊城經營多年,留下不少香火情,那些人雖看不上他,但顧及他爹的情麵給他安排的都是後勤,油水肥厚又清閑的位置,他哪會兒除了有個犯人的身份外,每日當值迴家,與留雁城的其他居民沒有什麽區別。他從未接受過這種教育,也沒經曆過實戰,可這條路也是他唯一有點優勢的了。


    他來邊城,除了他知道此處的發展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爹賈代善在這裏,趁著他爹還在,他在這裏鍛煉,學一學他的經驗知識。這世上,也隻有賈代善會無條件將他的知識經驗教給他了。


    賈赦現在帶兵都是按圖索驥。重生後他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想好了這一世要怎麽走,之後他便躲進了他爹的書房,將他爺爺和他爹留下的兵書背了個滾瓜爛熟。


    這是賈赦活了七十多年第一次這麽用功過,那時候他剛從荒涼的邊城迴到溫柔富貴鄉的賈家,一切都是那麽陌生,唯有心裏的那個計劃給他力量,不至於他又重新迷失在後院的溫柔中。


    他背的東西有的能理解,有的不能理解,不過賈赦秉持一個道理,不管理解不理解,都背下來,總有用得到的。


    辛虧他當時狠心背了下來,這時候不就用到了,那什麽與士兵同甘共苦,還有各種收買士兵心的做法都是從書上學來的,還有他爺爺和他爹做的筆記,他也按部就班,雖然沒有心意,可對於一個向來給人映像都是紈絝子弟的賈赦來說已經是意外之喜了。比如說賈代善這會兒對他已經是非常滿意了,就差直接給他爹賈源上香,感謝祖宗保佑,賈家後繼有人了。


    “賈公子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呐,我剛碰到楊副將,他還在誇公子呢!”賈赦的身份對於邊城高層來說並非機密,隻因像他們這般外出打仗的將軍家人都會留在京城,不許私自離京,有充當人質的意思。賈赦偷偷跑出來按說是要責罰的,不過並沒有人放在心裏,一來賈赦年紀還小,隻說年幼不知事就能完過去,二來賈家還有賈代善的母親、妻子和幼兒,有他們在缺一個賈赦並不影響。


    雖然說是這麽說,但賈家還是要上一個請罪的折子做做表麵功夫,堵堵那群禦史的嘴,皇帝再下一個不疼不癢責罰的聖旨,也就過去了。


    這麽一來,賈赦跑出來和消息肯定瞞不住,京城倒還好,賈赦這事不過給京城的水添個水花而已,但在邊城卻是備受注目的。


    大家都持著觀望的態度,看看賈赦此來是來真的還是就是借著賈代善的光混點兒功勞迴去,這兩種都有不同的態度,要想好好幹下去這邊自然要嚴苛一點,若是隻想混混,那這邊就敷衍一下,隨便給點兒功勞打發他走。


    眼看賈赦這做法還真有點兒架勢,不管日後如何,能做出這種態度就比他們家中的那幫混世魔王強多了,也不怪乎這些將軍們誇獎賈赦。


    賈代善聽著那些人的誇獎心裏樂開了花,不過嘴上還是謙虛著,這種謙虛還不如什麽都不說呢,要是這樣也就罷了,大家忍忍就過去了,偏偏賈代善最近一和人說話就往賈赦身上扯,嘴裏還說什麽我家那個不肖子怎麽怎麽樣,把那些將軍煩的呦,就差沒直接上手堵他的嘴了。


    “別誇他,別誇他,小孩子家家的,不過是玩些過家家的遊戲罷了,不當你的誇!”雖然嘴上貶低,但語氣裏卻還是露出一點兒得意,隻把坐在下麵的何參將噎了一下,好在何參將機靈,趕緊接道:“以令公子如今的做為,日後何愁前程?這也是將軍教的好啊,虎父無犬子!”


    雖然知道何參將隻是拍他馬屁,然而賈代善卻也忍不住心中湧出歡喜來,暗暗暢想他這兒子日後封侯拜相的場景來。大約真的是從未對賈赦抱過希望,以至於如今賈赦不過做出一點兒成績,他便歡喜的忘己了。


    這時候他也有點想法了,看來兒子也不像妻子史氏說的那樣頑劣嘛!


    這個想法在他拿到賈赦寫給他的信後就更加強烈了,看看,這信裏頭兒子對他的孺慕之情,對他的崇拜之情充斥著字裏行間,而且每次來信問的這都是行軍打仗、如何領兵,如此好學,哪有半分史氏與他說的看到書本就頭痛的樣子,不看別的,就看他把書房裏老爺子和他留下的兵書全部背下了就知道他不是個不愛讀書的,頂多是不愛學文罷了。他小時候不也是一聽到老師念論語詩經什麽的就頭疼嗎?這孩子像他,是他的種!


    “宇軒,來看看,這是赦兒給我的信,唉,我就說他是過家家,你看看問的都是什麽問題,隻怕你七八歲時都比他強!”說著賈代善就把信遞給了何宇軒,何宇軒隻是笑笑,沒有接他的話,伸手把信接過來一看,信中的問題確實比較淺顯,是初學者才會問的,對賈赦這個年紀來說有點稚嫩了。


    然而據他說知,賈家早有棄武從文的想法,賈赦自幼學的的孔孟之道,而且賈代善自賈赦出生後不過迴去四五次,從未教導過他領軍之道,也就是說賈赦現在這點兒本事都是他自學的。


    從這方麵看賈赦還是有些天賦的,看他提出的問題都是關節所在,而且所用語言文字都不似外行,看起來賈家再怎麽想要從文,骨子裏還是帶著武將的血脈,賈赦也被耳濡目染有點兒底子。


    底子還行,天賦看起來也是有的,更重要的是家族底蘊深厚,有父親扶持,怎麽看未來都不可限量,那麽這個徒弟可以收下。


    最重要的是如果能借機搭上賈家,他未來就能多一個依靠。


    也不怪何宇軒這般想,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雖是何家長子,但奈何他母親已經去世,現在何家當家太太是繼室,已然有了兩個兒子。俗話說有了後媽就有後爹,他爹待他雖然不算苛刻,卻也不能算是慈和。


    現在他已經是正四品,在低階官員的升遷中他打著何家的招牌本身又有能力,想要往上走還是很容易的,然而一旦到了三品之上,就需要家族出全力了。想要何家出全力幫他是不可能了,有他那位嫡母在,不拉他後腿就不錯了。當然,他也可以直接找族老出麵,然而那種像是他求著何家一樣,他是打心底不願意的,他離開何家到邊城來為的不就是不靠家族,隻靠自己嗎?


    然而要他放棄升遷他心裏又是不甘,更重要的是那時候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不被何家待見,那些因為何家勢力而對他忍讓的隻怕立刻會化身豺狼撲到他身上喝血吃肉。


    為了他自己,還有家裏的妻兒他不得不找一個靠山,賈家就很好。賈代善和賈赦年紀相差太大了,賈代善今年四十有四,而賈赦卻隻有十四歲。賈代善最多再幹個五到十年,那時候他的身體衰敗,朝廷也不會允許他再繼續坐這個位置,那時賈赦才二十四歲,最多坐到四品,賈代善需要有一個人能在他離開邊城之後為賈赦繼續保駕護航。


    看起來賈代善鍾意的就是他了。想一想,他的確很合適,他本人有能力,背後雖然有家族卻不支持他,他需要一個能給他支持的人。而他的年齡也剛剛好,恰好就在賈代善與賈赦之間,補上他們父子年紀之間的差距。賈代善也不會怕他反悔,因為賈代善離開邊城要入京,按規矩該升一級。他現在是正二品的總兵,進京之後便是從一品的京官,能讓他做的隻有九門提督、步軍巡捕五營統領或是內大臣,無論是哪個位置都是簡在帝心之人方能做的,不是他能惹得。


    想到這兒他便露出一個笑容來,話音裏也帶著笑意:“令公子雖還稚嫩,卻頗有些獨到之處,看他的行事風格,倒與我有些相似。”


    “如此,宇軒可願收一個頑劣之徒啊?”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哈哈哈!好,那老夫就舔顏相邀,請你去做我那不肖子的師傅了,我這就去叫他來給你叩頭敬茶!”


    “不必著急,等他自己來了邊城,再來見我吧!現在隻需信中聯係。”


    賈代善聽了笑了笑,道:“卻是該如此,該給他一個考驗才是。宇軒,日後我這不肖子就交給你了,你隻管打也好罵也好,隻要教好他就行!”


    說完這話,兩人相視一笑,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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