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艾如往常一樣又去上班,伍笛也來了,戴著一副黑框無鏡片的眼鏡從林艾身旁飄過。


    ”戴眼鏡了?還是沒鏡片的?“林艾一邊腦補著店裏有沒有這樣一條規矩,因為她在全日空酒店工作的時候,別說黑框無鏡片的眼鏡了,就連戴口罩工作都是被明文禁止的,服務行業嘛。可是伍笛什麽違規什麽來啊。


    林艾看著戴上眼鏡的伍笛,就像看雜戲團在耍猴的小醜,別提多帶勁兒了。她決定洗涮洗涮他一下,她逮住站在她身旁的那隻老狐狸久保田。


    “久保田,你覺不覺得今天的伍笛很特別?”


    “哪裏特別?”久保田依然是標誌性的皮笑肉不笑。


    “他今天可是戴了一副潮爆的眼鏡哦,而且是沒鏡片的。”


    “沒鏡片?”


    “是的。”


    “那怎麽行?”


    “我記得服務行業是不準帶這種眼鏡的,可伍迪不僅戴,口罩也戴。都不知道他下次會戴什麽?”


    林艾說這些話的時候,其實沒太多考慮伍笛的麵子,她以為隻是同事間無所輕重地調侃,但這些話卻深深刺激了伍笛那顆敏感脆弱的心髒。


    林艾在說伍笛的時候,伍笛聽見了。他氣得都要炸了,無奈久保田在現場,他不好發作。久保田一走,伍笛整個人都氣炸了。甩給林艾這麽一句話:“我拜托你不要什麽事都跟久保田說好嗎?我戴眼鏡怎麽了,礙著你什麽了?幹嘛告訴久保田?”這簡直就是丟炸藥包的一句話,因為林艾她就不是一個吃素的人,強壓怒火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你的對不起太沒誠意了。”伍笛迴了那麽一句。


    林艾不想再吵下去了。再吵下去,真的要變成吵架了,她徑直走到另一個貨架,以此平複自己的內心。誰知道這伍笛情商怎麽那麽低,她都說對不起了,他還跟了過來。


    “我懷疑,我戴口罩被總店店長警告一事,也是你打的小報告。你好陰險。”


    “什麽?報告店長?打小報告?伍笛你太會看人了,我有那麽無聊嗎?我每天上班那麽辛苦,我還有力氣跑到五號門店去匯報你戴口罩的事?店長那麽忙,他有空聽我一個打工的外國人嘰嘰歪歪東加長西家短的?“


    ”哼,肯定就是你。“


    ”你少冤枉人!我最討厭別人顛倒黑白。算了,我幹嘛跟你這種人計較啊。你愛怎麽想隨你。“


    林艾以為這件事就此結束了,沒想到又過了幾分鍾這伍笛又過來了。


    ”你休想狡辯,就是你。如果不是你,店長也不可能盯上我。就算你沒跟店長說,剛剛你跟久保田說就是打小報告。“


    “你語文沒學好嗎?你小學老師沒教你?什麽叫打小報告?所謂打小報告,就是背著你向上司說你壞話。懂嗎?”


    “我不懂,你懂。你以為你是誰?你是社員嗎?如果不是社員,麻煩你閉嘴。你沒資格管我。”


    “我是為你好才提醒你的,要是別人我才懶得管。既然你都要撕破臉皮了,我就告訴你,今後你愛咋咋地,與我無關。”


    林艾在爆完這些粗口後,她心裏也在詫異著:“天哪,我這是在幹嘛?我不想幹了嗎?這麽吵,以後還怎麽做同事?我怎麽敢跟同事吵架啊?”可即便這麽想,她也沒低下頭。


    久保田可能也通過監控器看到職場這一幕了,他走了出來,兩人的吵架其實早已結束,隻是氣氛異常尷尬。兩人都不講話。伍笛在藥品貨架前背對林艾站著,林艾背對伍笛一言不發。


    終於下班了,伍笛簡直就像莽撞的小牛一個勁兒地紮進休息室,嘿,奇怪,他居然不用更衣室,跑廁所去換衣服了。林艾此時有點想笑。平常,伍笛都是等林艾換完衣服他再換,然後和林艾一起結伴迴家。可今天,伍笛居然搶先了。


    但更奇怪的是,伍笛換完衣服並沒走,好像在等人,也許是在等林艾吧,其實他真的是在等林艾。雖然剛剛那麽爆吵,伍笛不過是想宣泄不滿,他並不想跟林艾鬧掰,可是卻又拉不下麵子。如果此時林艾低個頭給個台階,一切風平浪靜。可林艾偏偏是個不低頭,有些任性,有些小氣的人,她氣並沒完全消。她看著伍笛的時候,就像看一個毫不認識與己無關的人一樣,一直把頭抬得老高,視線永遠在別處。終於,伍笛跑了,很任性地奪門而出,留下林艾一個人在那空蕩蕩的休息室。


    林艾那一刻覺得自己好孤單,大概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跟伍笛一起迴家,雖然他們住的方向南轅北轍,可是他們不介意啊,哪怕隻是陪伴彼此走那十分鍾。突然地變成林艾一個人要走很長的路到地鐵,她有些不適。


    林艾走在路上,像想起什麽似地,拿起手機準備看看伍笛會在line上有什麽最新簽名。那時候,微信已經相當流行了,可伍笛是台灣人,他抗拒用微信,一直用line。


    在昨天以前,伍笛在line上的個性簽名一直是好萊塢電影《返老還童》裏麵的一句話。


    ”我們終將失去所愛之人,不然我們何以知道它的珍貴。“


    可是,當她再次點開伍笛的頭像時,line的個性簽名已經更改蘇打綠翻唱鄧麗君的老歌《我隻在乎你》裏的一句話。


    “人生幾何,能夠得到知己?”


    林艾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伍笛對他與她友誼的一種感歎。但至少在這之前,林艾還沒有把伍笛當朋友。她常常遠遠看著他,思量他們到底是怎樣一種關係。朋友?熟人?說朋友,林艾覺得太快了一點,因為她認識伍笛,還不到一個月。說是熟人,但又比熟人熟好多。所以,她一直不確定。她唯一能夠確定的一點是,他們關係不錯,至少勝於周圍的所有人。


    伍笛在line的那句話,至少觸動了林艾,她覺得沒必要這樣僵著。於是,她正準備要發消息給他的時候,習慣性地想點開他有沒有主頁顯示。line雖然不像微信那樣,想要知道對方有沒有刪除拉黑自己,隻要加群聊把此人拉進群就可以知道,它根本就是顯示不出來的。如果你發一條line過去,它頂多一直顯示的就是未讀。未讀不表示已刪除或拉黑,僅僅表示主人尚未有時間閱讀。但可以識別的一點就是,一直有主頁顯示的人,他的主頁突然看不到了。


    林艾就是通過這個,知道自己被拉黑了。那一刻,她倒未悲傷,也未難過,隻是小失落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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