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東邊富根媳婦坐在炕頭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吆喝著:“娃哎,俺的娃哎?你咋不迴家哎?娘娘哎?這是造的那門子的孽啊!俺的娃哎,俺家窮,你不能怨俺們啊!你不想再這呆啊!給俺說一聲哎,俺畢竟是你親娘哎!怎麽敢就跑了啊?怎麽敢啊?俺的娃啊,大晚上的,你跑那了啊?……”

    富根蹲在地上,狠狠抽著煙。

    兩個兒子依舊看者電視,注視著黑白電視裏的廣告,似乎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富根看者炕頭上的媳婦,氣憤的結巴說:“罷……罷哭拉!又……又沒死爹的!穗……崽子自己跑了,說不定……他……他自己跑迴去了!明……明兒個,俺……俺到村上去,打……打個電話,問問他達!不,他……他魏婆,狗娘的,自……自個長腿拉?大……大拉?野……野拉?怪……怪不得不要他拉!他……他奶奶的”……

    西邊三才家,三才媳婦也在炕頭上邊流眼淚邊說:“她爹啊!你說,娃能跑那去啊?這麽晚了,這山裏丫是不敢去的,該不會跑到她婆那去了吧?”

    三才氣唿唿的說:“哼,跑?她婆離咱這幾裏路呢,她個娃知道啥?穗不點的娃,還能的很,長眼拉!不要小命!由她去,聽天命吧!俺就知道,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沒得要的!迴來,俺不收拾她,俺就不是她的爹!”

    三才媳婦察把眼淚說:“她爹啊!啥都蹦說拉!娃心理也難受著那!當年送出去,別人不是給俺給了那麽多的錢啊!這迴也給那麽多錢啊!丫三還沒有習慣啊!不能怨娃啊!這都是俺們造的孽啊!咱山裏人要是知道了,指不定說俺們啥那?你說村長,會不會要罰俺們啊!”

    “罰?罰個鬼哦?那都啥老黃曆啊!要罰俺,俺就在他家睡,在他家吃,把俺三都帶去。俺三丫要罰的俺啥都沒拉,他敢罰?”三才嘀咕者,也似乎再給自個說“不迴來最好!死在外麵,娘的,老子還不想養她啊!”

    “她爹啊,她畢竟是俺們閨女啊!明天去山外打個電話,問一下她婆,不管咋樣,都得找迴來啊!”三才媳婦叮嚀著說。

    第二天,三才和富根一個東邊,一個西邊朝山下走,在公路上碰到,他們相互笑了一下,一前一後,來到山底下一裏多路外麵的小村子邊,一個小商店門口。

    三才先拿起了電話,看見後麵的富根,心理想想,不要讓別人聽見,又把電話放下,客氣的讓者富根:“他哥,你打電話啊?你,先用啊!”

    富根站在跟前,統者袖子的手,趕忙伸出一隻結巴答話:“大……大兄弟,你先!你先!俺……俺不急!”

    三才重新抓起電話,又迴頭看看站在身邊的富根,富根慌忙往後挪挪,三才這才撥通了電話,連響幾聲後,對方沒有人接。

    三才放下電話,笑嘻嘻的對富根說:“他哥,你打,你打!”

    富根走過去,抓起電話,笑嘻嘻迴望一眼三才,三才急忙轉身走到一邊。

    富根撥通電話:“喂,啊喂,是……是咱康家頭的……他……他魏婆末(嗎)?”

    對方是一位阿婆問:“啊!喂?你是那家頭的啊?是誰家的啊?”

    富根拿者電話帶者笑小心說:“喂,他……他魏婆嗎?俺……俺是狗蛋他,他……叔,山……山裏富根哎,狗蛋……他……他昨個上……上你屋去了嗎?”

    一旁的三才支者耳朵聽者。

    “啥?你說啥?你是他叔,不,喂,他達哦,狗蛋末?狗蛋不是迴你屋了末?啥時候來俺屋?好幾裏路。娃咋能來列?”康家阿婆拿者電話,一口地道的陝西扶風口音,她大聲說者。

    “他……他……昨個……狗蛋……他……他自個跑了,俺……俺以為他……他跑迴去了,他……他魏婆,麻煩你……你問一下他家裏,就是……你……你王家頭哪個……哪個女子家那,問……啊問一下狗蛋……啊?是……是不是跑去拉!狗蛋……啊!來……來的這日子,心理惦記著他……他娘,成……成天喊……喊他娘,俺……俺琢磨者,是不是跑迴她……她屋裏去了。他……他魏婆,麻煩……您啊!”富根小心的弓者腰,結巴著說,電話拿著,緊靠在他的嘴巴說者,他的眼睛不住的在周圍轉悠著。

    “你說是這啊!他叔,不對,他達,俺就問,啊?要是迴來倒好說,畢竟娃還是在俺閨女身邊長這麽大啊!俺閨女也舍不得啊!可不敢跑丟了,哎!狗蛋調皮啊,太調皮啊!惹的雞狗嫌的,他娘出事了,要不是,哎,啥都不說拉,好,他達,俺撂下電話就問俺閨女家,啊,你罷急啊!要是迴來了,你來把他領迴去啊!”阿婆鏗鏘的說者。

    富根忙迴話:“謝……謝拉!他……他魏婆啊!”

    富根掛上電話,從口袋裏掏出幾毛錢,付給小商店人。

    三才蹲在一邊,看看富根,給富根遞了一根煙,富根接過也蹲在地上。

    三才小心問:“他哥,你……家娃上他魏婆家,在康家頭那啊?”

    富根點點頭,又搖搖頭。

    “俺娃她奶家也是康家頭的。俺不知道她奶家咋沒人的那?”三才繼續問

    富根吸者煙探過頭結巴著問:“你娃……她……她奶家?康……康家頭?住……住那侯,姓……啥啊?俺……俺娃他……他魏婆跟俺不親,跟俺娃……是…。是有關係,跟俺……俺莫得關係。”

    三才轉過頭湊近富根在他耳邊小聲說:“哦,他哥,俺娃她奶,是劉亮他娘,跟俺也莫的關係,俺娃昨個也跑了,不知道跑那侯去了,哎,俺擔心娃跑到她婆那,莫的人,莫的吃,莫的住,想讓大哥幫幫忙,問一哈,打聽一下康家頭她奶家門口,有沒有俺娃兒。”

    富根一聽,忙問:“你家……娃……娃兒……也……也是昨個不見的啊?也……也是康家頭的?你娃……娃兒也是……也是娃月子裏送人啊?……”

    三才忙左右看看,富根急忙停住了嘴巴,他靠近了富根耳邊說:“是月子裏送出去的,又送迴來了,哎,這算那門子的事了?養個貓啊,狗啊,送出去,怎麽能再送迴來那?真是的。”

    “大……大兄弟啊,你……你說的是啊!等……等會打,她再打,問……問她閨女。隻……隻怪……當初俺們不懂啊!聽……聽說簽個什麽…。什麽合同,還……還是協議啥的,就……就不會給俺們送迴來。俺……俺們不懂啊!你……你們也莫得簽吧!”富根拿者煙,也湊近三才說。

    “他哥,俺們咱知道啊!你說的是啊!盡整了俺們鄉下人,他娘的,以前沒有娃的時候,把俺娃金貴的,現在有了,給俺送迴來了,說不要拉,哎,俺娃命咋這苦啊!要不現在那生活,好啊!”三才說著羨慕的神情。

    “你……娃……娃在城裏拉?”

    “是啊!一個不錯的家啊!比俺們強百倍啊!俺娃都變樣了,到底城裏好啊!”

    “俺……俺娃……找的人家也比俺……俺山裏人富裕,俺……俺娃本來也是……也是個好……好命啊!可……俺……俺娃不爭氣啊!搗………蛋啊!人……人常說,七……七八歲狗娃,雞狗嫌……嫌啊!可……俺娃……是個男娃啊!對俺……俺農村值錢啊!”富根皺者滿臉的皺紋,結巴著吸者煙根說。

    “他哥,幫俺打聽一哈,她婆,就劉亮他娘,俺給你出電話費,能成不?”三才小心的問著。

    “能………能成,咋個……咋個不成?!就………就怕他…。他魏婆不………不大願意,正…。好,問她,俺……俺娃上沒上她……她屋裏?”說者,富根站起來,走進小商店的電話,抓起電話,小心的撥者號碼。電話通了。

    “喂…是…。是他魏婆嗎?”富根哈著腰結巴小心的問。

    “喂,是,他達吧?是狗蛋他達吧?”對方康家婆婆大聲的吼者。

    “是………是啊!俺娃,他…。他來他……他娘屋了嗎?”

    “末有嘛!俺閨女那頭說,末有來。”

    “俺………俺娃,他………他會跑那侯去嘛?”富根有些急。

    “要是狗蛋娃真的來了,俺們會對娃好好說的。”康家阿婆仔細的說者。

    三才不住的想插話,終於他忍不住說:“他哥,幫忙問問劉亮家。她婆,不,他娘在不”

    富根急忙大聲對者電話喊“他……他魏婆,大……大兄弟他讓俺……俺問,你……你們康家頭的劉……劉亮他娘,屋……屋裏咋末人?他……他閨女,看,是在她……她婆家屋門口嗎?”

    “你說劉亮他娘嘛?就在俺屋隔屋,他屋裏頭末的人,他娘去伺候月娃子拉,他弟和媳婦出去打工了,屋裏頭末得人啊!”

    “看……看門口,他……他閨女,跑迴去拉!看屋……屋門口,他魏婆,門……門口,他……他劉亮屋……屋門口。”

    “啥?那女娃也送迴去?哎,造孽啊!哦,你等會啊!”老太婆撂下電話出去了。

    三才在旁邊趕忙問:“他哥……”

    “去……去看了,一……一會。”富根拿者電話小心聽者,他生怕電話沒有聽見似的,聽的很仔細。

    三才不住的想說什麽,他急他電話費,可又不好意思開口。一會,對方說話了

    “喂,他達末?”

    “哎……哎,在……在”富根慌忙結巴著說。

    “他屋門口末有娃啊!”

    “末……末有?!啊,他……他魏婆,要……要是狗蛋娃來了,把娃留下啊!”富根急切結巴著說。

    三才忙問:“他哥,末有啊?!那穗娃跑那侯去了?電話費,電話費啊!”

    富根一聽,隻好撂下電話結巴著:“他……他魏婆,麻煩您那!”

    放下電話,已經六十多歲康家阿婆,自語著:“哎,造孽啊!菩薩啊!怨不得俺啊!當年,俺也是一番好心啊!真是造孽啊!要是當初娃好好的,不生病,不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嗎?造孽啊!上輩子,到底是欠了那家菩薩的呀?哎,早知道今天,俺就不該把娃抱來啊!菩薩啊,原本俺老婆子以為做了好事,哎,多管什麽閑事啊!這下好,兩個冤家啊!這娃這麽穗點,現在就啥都知道了,咋過啊!作孽啊!”她嘟囔著爬上炕揣摩者,拿出她的針線活,想著心事縫著鞋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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