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婉與吳落梅從碧楓院離開時,已經不早了。想著晚上吳落梅要與自己一起陪楊竹欣去遠目湖放燈,田婉不想她跑來跑去,便留她在怡和院用飯。吳落梅也順勢應了下來。


    田皇後聽說田婉屋裏來了客人,便叫芸湘來請吳落梅與田婉一道前往自己屋裏用晚膳。


    聽說要去見田皇後,吳落梅一臉緊張:“什麽?我們要去皇後娘娘屋裏用飯啊?”


    見吳落梅臉都嚇白了,田婉忙安慰道:“阿雁,不必拘束,我姑母很和善的。”


    吳落梅望著田婉笑了笑,說道:“皇後娘娘母儀天下,自然和善了。”可是,我心裏還是怕啊。


    當然,後麵一句,吳落梅沒有說出來。


    田婉知道吳落梅從未與田皇後如此接近過,難免心裏忐忑,自己勸也勸不住的,也就懶得再勸她了。反正,不管她願不願意,她人都得過去。到了之後,她自然便知道姑母是怎樣的人了。於是,她也不多說,領著吳落梅去了田皇後屋裏。


    等二人走到暖閣門前時,看見田皇後已經坐在屋裏,等著她們了。


    聽到聲響,田皇後抬起頭來,看見田婉帶著一個長相秀氣的女子來了,忙對著二人招手道:“阿洛,你們快進來呀!”


    “是。”田婉微笑著點了點頭,抬腳便走了屋來。


    吳落梅跟在田婉身後,走到田皇後身前行了禮,待她抬起身來,看見田皇後正對著自己溫柔地笑著,真的如田婉說的那般,她這模樣看起來極為和善。她原本揪在一起的心,慢慢放平了一些。


    “吳姑娘可是工部右丞吳錦澤大人家的千金?”田皇後笑著問道。


    “迴皇後娘娘的話,正是。”吳落梅低聲應道。


    “吳姑娘容貌秀麗,氣韻出眾,不愧出自延陵吳氏。”田皇後讚道。


    吳落梅低下頭,羞澀地一笑,說道:“皇後娘娘謬讚了,比起阿洛來,臣女可差得遠了。”


    “吳姑娘不必謙虛,我說的皆出自內心,並非刻意誇讚。”田皇後笑嗬嗬地說道,“阿洛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難得吳姑娘能與她投緣,我心甚慰。”


    “臣女覺得能與阿洛姑娘交好,也是臣女的福氣呢。”吳落梅笑道。


    田皇後一聽,笑了起來:“吳姑娘可真會說話。”


    “皇後娘娘,臣女說的話,也是出自內心的。”吳落梅大著膽子應道。


    見吳落梅將自己先前那話撿了去,田皇後一愣,隨即笑得更歡了:“好!吳姑娘這性子,我喜歡!”


    這般一番說笑,吳落梅對田皇後之間的生疏感便淡了許多,說話也就隨意了許多。


    田婉見自己與吳落梅到了許久,田皇後也沒叫傳膳,想著一會兒楊竹欣便要來叫自己,便對著田皇後問道:“姑母,可是還要等太子殿下與六殿下來了再用膳?”


    “頎兒有事,今晚不過來了,隻等頡兒過來。”田皇後望著田婉,問道,“怎麽,你們有事?”


    田婉也不打算瞞田皇後,便一五一十地說道:“姑母,淑妃娘娘屋裏的楊竹欣楊姑娘約我與阿雁陪她去遠目湖放河燈,說好她戌時前便要過來的,我怕一會兒晚了,讓楊姑娘久等便不好了。”


    聽說楊竹欣約她,田皇後先是一怔,隨即沉吟了片刻,說道:“這楊竹欣與蕭潁青梅竹馬,我看楊家的意思怕是想把楊竹欣嫁給蕭潁。楊宸妃雖然過世多年,陛下對楊家還是念著舊情的,應該會順水推舟應下這門親事。如果你與頎兒的婚事能順利定下來,你以後與她打交道的時候還多,先與她多熟悉一下好。”


    聽了田皇後的話,田婉一怔。一想到另一個女子會嫁給蕭潁,她便覺得心裏堵得慌。她抬眼望了望吳落梅,見她麵色也有些發青。田婉知道她一直對蕭潁心心念念的,心裏肯定也難受。想到這裏,田婉心裏不禁為自己與吳落梅一歎。


    正在這時,蕭頡的聲音在門前響起:“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人說要去放河燈?”


    田婉抬起頭,看見蕭頡笑嘻嘻地站在門口。


    田婉忙將自己紛亂的心放下,望著蕭頡笑了笑,說道:“六殿下這耳朵可真靈啊!隔這麽遠都聽到了?”


    “哈哈!”蕭頡跑過來,湊到田婉的身旁,望著她笑道,“那你是不是到底要去放河燈?”


    “不是我想要去。”田婉解釋道,“是楊姑娘要去,我與阿雁陪陪她而已。”


    “好哇,這麽好玩的事,阿洛姐姐你也不叫我!”蕭頡不滿地哼了哼。


    田皇後坐在一旁,笑了起來:“頡兒,人家幾個姑娘家的事,你去湊什麽熱鬧?”


    “不管,反正阿洛姐姐要去,我就要去!”蕭頡鬧道。


    “胡鬧!”田皇後嗔道。


    “我就要去!我若去不成,阿洛姐姐也不準去!”蕭頡耍起賴來。


    見此情形,田婉無奈地笑了笑,望著田皇後說道:“姑母,要不就讓六殿下與我們一道去吧?”


    “你們三個姑娘,他去做什麽?”田皇後搖了搖頭。


    “不行,我要去嘛!”蕭頡把頭靠在田皇後的肩頭,撒嬌道,“母後,你讓我與阿洛姐姐她們一起去吧。”


    “姑母,不隻我們三個姑娘,三殿下也要去的。”田婉忙說道,“姑母,六殿下既然這麽想去,就讓他去吧。”


    “看嘛,三哥也要去!好母後!你就讓我去嘛!”蕭頡摟著田皇後撒嬌道。


    田皇後實在拗不過蕭頡,又想著蕭潁也要去,便點了點頭,說道:“好啦,好啦,母後答應你了。”


    “多謝母後!”蕭頡大喜,一把將田皇後抱住,還轉過臉來,衝著田婉與吳落梅得意地眨了眨眼睛。


    田婉與吳落梅見狀,又想到他先前對著田皇後又撒嬌又耍賴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見人到齊了,田皇後便叫宮人到食案抬了進來,四人坐在席上,分案而食。


    吃過晚食,蕭頡便出了屋,不知道做什麽去了,田婉與吳落梅陪著田皇後說話。過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有宮人來說,楊竹欣到了,在門外等著她。


    田婉想到蕭頡說過要同去的,便叫一個宮人去請蕭頡過來。沒多時,宮人迴來傳話說,蕭頡叫她們先走,他一會兒來追她們。於是,田婉與吳落梅一前一後地出了門來。


    楊竹欣站在門前,看見田婉出來了,忙迎了上來,說道:“田姑娘,我沒找到吳姑娘……”她正說著的時候,吳落梅從田婉身後閃了出來。她愣了愣,麵色有些許地尷尬,“原來吳姑娘早過來了啊?我是說在那邊沒找到你呢。”


    聞言,吳落梅微微一愣,說道:“雲秋沒跟你們說我在怡和院嗎?” 說著,她微微皺了皺眉頭,“明明我叫了宮人去傳話,叫她跟你說的。這丫頭,越來越沒規矩了,看來,我迴去要好好說說她才行。”


    “無事的。”楊竹欣笑道,“反正也沒耽擱什麽。”


    吳落梅抱歉地笑了笑,說道:“實在對不起了,楊姑娘,勞煩你與廬陵王白跑……”說著,她抬起眼,往楊竹欣身後看去,沒想到站在那裏的卻不是蕭潁,而是何淙。


    她一愣,問道:“怎麽?是何公子陪我們去嗎?”


    楊竹欣見狀,忙解釋道:“哦,這樣的,潁哥哥臨時有事,陪不了我們。我想著我們三個姑娘過去,天黑了會害怕,便請了何公子來陪我們。”說到這裏,她抬眼看了看田婉與吳落梅,說道,“兩位姐姐,你們不會介意何公子來吧?”


    田婉想到反正一會兒蕭頡也會來,這何淙跟著一起去也無甚關係,便笑了笑:“無事。”


    見田婉這麽爽快就答應了,楊竹欣心頭大喜,忙笑道:“那好,兩位姐姐,我們這就走吧!”說罷,她對著何淙悄悄遞了一個眼色。


    何淙會意,忙上前笑道:“能為幾位姑娘效勞,甚幸。”


    田婉淡然一笑,說道:“何公子客氣了。”說罷,她不再看何淙那火熱的目光,挽著吳落梅隨楊竹欣一道往前走去。


    何淙忙跟了上來。


    未走多遠,蕭頡也追了上來。


    見到蕭頡來了,楊竹欣一愣,說道:“六殿下也要去?”


    “怎麽,楊姐姐,我去不得?”蕭頡抬起頭,半眯著眼,似乎非笑地望著楊竹欣。


    “不是。”楊竹欣一陣心虛,忙笑了笑,“隻是有些意外……意外驚喜!”


    蕭頡嘴角一抿,笑道:“哈哈,楊姐姐若是隻喜不驚,便更好了。”


    “殿下說笑了。”楊竹欣幹笑著迴應。


    看著蕭頡望著自己的笑容,楊竹欣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可是,蕭頡跟了上來,她也不可能趕他走,隻好讓他一道,心裏卻在想著下一步該怎麽辦。


    她原本隻打算約田婉一人前來的,這樣她便好做事了。所以,她來之前根本沒有去叫吳落梅,可沒想到吳落梅卻早與田婉在一起了,這已經出乎她的意料了。沒想到,吳落梅的事還沒處理好,這又來了一個比吳落梅更難纏的蕭頡。看來,接下來的事,真的要好好謀劃一下了。


    五人一路前行,走了小半個時辰,才來到了遠目湖邊。楊竹欣早派人在此準備好了小船與河燈。上了船,宮人劃著船,將他們送到了湖中心,楊竹欣放了十二盞河燈。


    河燈飄在湖麵上,忽明忽暗,猶如天上的星鬥在銀河中閃爍一般,甚是好看。田婉雖然原本不想來的,可看見此美景,心裏也是一陣舒暢,蕭頡更是歡喜地大叫。看見楊竹欣麵色有些淒艾,田婉想她可能想到逝去的母親,又傷心了,忙將手舞足蹈的蕭頡拉到了船尾。他這才消停了些。


    放了燈,宮人就將船劃迴岸邊。


    先前在湖中風有些大,雖然披著厚厚的棉鬥篷,田婉仍覺得寒氣逼人,忍不住將雙手攏在嘴側,重重嗬了一口氣,暖了暖自己快要凍僵的雙手。而另一邊,吳落梅似乎比她還冷,一下船便連打了兩個噴嚏。


    見此情形,楊竹欣一臉歉意地對著田婉和吳落梅說道:“這麽冷的天,兩位姐姐還陪我來吹風,我心裏真是過意不去。”


    “無事。”田婉笑了笑,“反正河燈也放完了,我們趕緊迴去,就暖和了。”


    “從這裏迴去還有些遠呢。”楊竹欣說道,“這湖邊有座觀荷軒,我一早便叫人在屋裏生好了爐火,還溫了酒,煮好了茶。我們不如去觀荷軒裏歇息一下,飲點酒喝點茶暖暖身子,再迴去也不遲。”


    吳落梅這身衣裳本就要單薄一些,此時冷得是心裏發慌,聽說觀茶軒裏有爐火和熱茶,忙說道:“楊姑娘想得真周到,那我們趕緊去吧。”


    田婉原本不想去的,但見吳落梅此時已經凍得嘴唇有些發青了,想著就這麽迴去,她怕是要著涼了。於是,她點了點頭,說道:“那我們就歇息一下再迴去吧。”


    見此情形,蕭頡與何淙自然也沒異議。於是,一行人便往湖邊的觀荷軒而去。


    一進屋,一陣熱氣撲麵而來,田婉頓時便感覺身上暖和多了。


    楊竹欣忙招唿眾人坐下,宮人忙擺上了熱茶溫酒。茶酒下肚,又歇息了一會兒,田婉隻覺得原本凍得僵硬的四肢都伸展了開來。


    這時,楊竹欣像是突然發現什麽似的,指著吳落梅的腰間,叫道:“吳姑娘,你這裏是不是掉了什麽東西?”


    吳落梅低頭一看,失聲叫道:“哎呀,我的玉珠子掉哪兒去了?今晚臨出門時,我還看見它掛著呢。”


    田婉一聽,忙向吳落梅腰間看去,發現她腰間原本掛著的一串玉珠不見了,隻剩下了半截絲線在吊在腰間。


    “是不是掉在船上了?”楊竹欣提醒道。


    “那我去找找。”吳落梅說著便站了起來,“這玉珠是我祖母贈我的,可掉不得。”


    “我陪你去吧!”田婉也站了起來。


    楊竹欣一把按住田婉,說道:“哎呀,外麵這麽冷,你出去做甚?”說著,她對著何淙使了一個眼色,“要陪吳姑娘出去,也應該是何公子這樣的男子啊。”


    何淙會意,點頭道:“我自然該幫吳姑娘去尋那玉珠,不過,我一個人陪吳姑娘,似不太合適。要不,老六,你陪我們一道去吧?”


    蕭頡抬起頭來,望了望何淙,又望了望楊竹欣。楊竹欣看著蕭頡眼睛動也不動地望著自己,心裏一陣發毛。正在這時,蕭頡卻又嗬嗬一笑,說道:“那好,我就與淙表哥一道陪吳姑娘去尋那玉珠串吧。”


    看蕭頡也答應了,楊竹欣心頭懸著的一塊石頭終於下了地。她之前一直擔心這尊瘟神不好送走,沒想到竟然會如此順利。她轉過臉,對田婉笑道:“田姑娘,六殿下與何公子都陪吳姑娘一起出去尋玉珠,你可算放心了吧?”


    田婉笑了笑,說道:“有六殿下與何公子相助,我自然放心。”說罷,她又轉過臉,對著吳落梅說道,“阿雁,那我便在這裏等你。”


    “嗯。”吳落梅點了點頭,“我迴船找找。”


    “你也別急,若在船上找不到,我們便一路找迴去,一定會找到的。”田婉說道。


    “多謝你,阿洛。”想到這麽冷的天,田婉還願意陪自己一路尋那玉珠,吳落梅一陣感動,緊緊握住田婉的手。


    “好啦,別再耽擱了。天越晚就越冷,你們快些去吧。”說著田婉將吳落梅送到門邊。


    蕭頡跟在二人身後,向門外走去。一邊走,他一邊側過身子,斜眼瞥見楊竹欣在自己身後與何淙低聲嘀咕著什麽。他趕緊豎起耳朵,偷聽起來。蕭頡這人有個本事,便是這耳朵比一般人靈敏許多,因此,雖然楊竹欣把聲音壓得很低,他還是隱約聽見她在叫何淙找機會將自己與吳落梅支走。


    這個心如蛇蠍的女子,果然要做壞事了。隻是不知她有沒有聽到一句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想到這裏,蕭頡嘴角扯出一絲冷笑。他轉過臉來,大步向著田婉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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