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過後,元靖帝便抽空來了趟鳳台宮。


    最近宮裏又進了兩個新人,元靖帝很少來鳳台宮了。因而,今日見皇帝一早就過來了,田皇後自然喜出望外,趕緊帶著田婉迎了上去。


    田婉原本正陪著田皇後一起研讀妙法蓮華經,沒想到剛開了個頭,便聽見宮人稟報皇帝來了。昨晚在勤德殿外遇到皇帝,她明顯感覺到皇帝不太喜歡自己。因而,一想到又要與皇帝見麵,她心頭不禁有些忐忑。


    從田皇後說話的語氣中,她聽出皇帝應該很少過來,就算來,也是晚上。也不知道他今日這麽早就過來,是不是與自己有關?


    正在她心思百轉千迴之際,元靖帝已經進了門,看見田婉也在,他微微一定,然後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說道:“田姑娘也在?”


    “是,陛下。”田婉低著頭,輕聲應道,“臣女在聽皇後娘娘講佛經呢。”


    “什麽聽我講,明明是你在跟我講呢。”說罷,田皇後轉過臉來,對著皇帝笑道,“陛下,你別看阿洛年紀小,可她對這佛經懂得還不少。跟阿洛一比,臣妾真覺得白白多活了二十年。”


    “是嗎?”元靖帝淡淡笑了笑,似乎不以為意,然後對著田皇後說道,“對了,我今日過來,有話要跟你說。”


    田皇後一聽,明白皇帝想單獨跟自己說話。她不敢耽擱,忙轉過臉來,對著田婉說道:“阿洛,我今日早上在書室抄長阿含經,隻抄了一半,還未抄完,你去接著替我抄完吧。”


    田婉知道田皇後是在支自己離開,遂笑了笑,說道:“是,娘娘。”然後又轉過臉,對著皇帝施了一禮,“陛下,臣女就先告退了。”隨即便退出殿去,去了偏殿裏的書室。


    田婉離開之後,元靖帝便走到裏屋蒲席上坐了下來。旁邊的炭爐燒得正旺,將他身上的寒意盡數驅散。


    田皇後進了屋來,對著元靖帝問道:“陛下,有何事要與臣妾說。”


    元靖帝指了指自己身邊的位置,對著田皇後說道:“阿琪,坐下說話。”


    田皇後便挨著元靖帝坐了下來,又望著他道:“陛下!”


    元靖帝頓了頓,說道:“你也知道,我把今年祭天一事交給頎兒了?”


    田皇後點了點頭,說道:“臣妾聽頎兒說了。”說到這裏,她有些不安地看了看元靖帝,“該不會是頎兒有哪裏沒做好,惹陛下生氣了吧?”


    “沒有,他做得很好。”元靖帝見田皇後一臉緊張,趕緊說道,“這一迴,我沒有管他,完全放手讓他去做,就是想看看他有沒有這個能力。到目前為止,我都比較滿意。”


    “那便好。”田皇後懸在半空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多謝陛下給他這個機會。”


    聽田皇後如此說,元靖轉眼看了她一眼,又說道:“頎兒也是我的兒子,皇後何必向我道謝?雖然頎兒的天姿比起潁兒來說,稍弱了一些,但他從小到大卻是諸子中最努力的,這些我都看在眼裏的。自他七歲被立為太子,我就一直悉習栽培他。眾多兒子中,我花的心血最多的也是他,我怎麽會不疼他?你是她母親,我也是他父親,我們倆對他的心,其實都是一樣的。”


    聽到元靖帝這番話,田皇後眼睛不禁有些濕潤。她望著元靖帝,動情地說道:“臣妾知道,陛下一直很疼愛頎兒的。”


    “你知道便好。”元靖帝歎了一口氣,“我這江山,最終是要交在他手上的。我知道這兩年,我疼愛潁兒,你心裏有些不安。可潁兒天資聰穎,就算是他母親曾做出那樣的事,但他畢竟是我的兒子,我冷淡了他十來年,他卻依然對我敬重孝順,又為朝中解決了兩件棘手大事,我確實有些看重他。不過,阿琪,他,他畢竟是庶子,有嫡子在,他不可能繼續大統的。而且,我心裏的心結你也知道,就算你無嫡子,我也不會選潁兒的。”


    聽元靖帝提起故去的楊宸妃,田皇後麵色有些蒼白。她默了默,然後點了點頭,應道:“臣妾明白。”


    元靖帝又說道,“對了,下個月便是保成夫人的壽辰,我想請京中一些貴女到長春園來,一起給她老人家做壽。”


    田皇後似乎還在想著什麽事,直直望著爐上的火苗,有些發愣。


    “阿琪!”元靖帝稍稍提高的聲音,叫著田皇後。


    田皇後一下迴過神來,對著元靖帝問道:“陛下,你說什麽?”


    元靖帝笑著說道:“我說下個月保成夫人過壽時,我們請一些京中名門閨秀一起來長春園,為保成夫人慶壽。”


    田皇後愣了愣,問道:“隻請貴女?”


    “嗯。”元靖帝點了點頭。


    “那為何不多請一些人來?”田皇後笑了笑,“既然陛下有心要為保成夫人祝壽,何不將一些朝中重臣,世家公子一並請來?”


    “這個不太好。”元靖帝搖了搖頭,“保成夫人畢竟隻是我的乳母,就算我為她祝壽,也不宜大肆張揚。”


    說到這裏,元靖帝抬頭望了望田皇後,笑道:“再說了,請這些個臣子公子來,也無用。”


    田皇後猛然抬起頭望著元靖帝,問道:“難道張美人和吳美人她們伺候得不好?”不然,皇帝為何隻請一些名門閨秀來長春園?難道他又想納妃了?


    “阿琪,你想到哪裏去了?”元靖帝笑了起來,“我是覺得,頎兒年紀不小了,親事也該定下來了。”


    “陛下是想在這些貴女中為頎兒選妃?”田皇後頓了頓,又說道,“讓頎兒看看畫像就行了,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吧?”


    “頎兒之妻可是太子妃,日後是要做皇後的,自然要好生挑選,多費些周章也是應該的。我前些日子,已經叫福慧公主在一些世家豪門中,選了一些才貌雙全姑娘出來,準備從中挑一位配給頎兒。”元靖帝看了田皇後一眼,又說道,“後來我又考慮了一下,還是讓頎兒親自看看這些姑娘。合我心意的,不見得合他的心意,我覺得讓他自己挑一位可心的姑娘比較好。他平日困在宮裏,除了幾個姐妹,也難得見到其他的姑娘。讓他多見見也好,免得他見識少了,隻要見到容貌俊秀的姑娘就上了心。”


    聞言,田皇後怔了怔。皇帝這意思明顯是指蕭頎因為少接觸女子,所以一見到田婉便動了心。如果讓他多見到其他女子,也就不見得對田婉如此上心了。看來,皇帝真沒意思讓田家的女兒做這個太子妃。


    田皇後心頭雖然有些不快,也不敢反對,隻得強然笑道:“一切都依陛下所言,不過,臣妾還是覺得再請一些世家公子來比較好,以免被人察覺用意,引起朝野議論便不好了。”畢竟冊立太子妃是朝中大事,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元靖帝思忖了片刻,點了點頭,說道:“皇後說得也有道理,那我就叫人這般準備了。”頓了頓,他又說道,“叫你那侄女也一道去吧。對了,我還打算給潁兒出選位王妃。”


    聽到這話,田皇後心頭一跳。皇帝為何把田婉與蕭潁拉在一起說?他該不會是想把田婉配給蕭潁吧?


    待元靖帝起駕之後,田皇後還是感覺心神不寧,趕緊讓芸湘把田婉叫了過來,將先前元靖帝與自己說的那番話告訴了她。不過,她懷疑元靖帝要把田婉配給蕭潁之事,卻沒有說。


    田婉聽到這個消息,心裏也是有些意外,隨即又將昨晚自己去給蕭頎送宵夜時,遇到皇帝,感覺他不太喜歡自己的事情也跟田皇後說了。


    田皇後一聽,眉頭微微蹙起:“看來,陛下果然是防著田家了。”


    “既然陛下不喜歡我,姑母,要不,我們就算了吧?”田婉望著田皇後,小心翼翼地說道,“明天我便出宮迴文州,免得姑母夾在中間難做。”


    “那怎麽行?”田皇後搖了搖頭,“陛下既然開口叫你去給保成夫人過壽,你怎麽能先走?這樣他會更生氣的。”


    對於此事,田皇後心裏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她想要田婉當太子妃,固然因為田婉是自己的親侄女,但更重要的是,她想靠田家的勢力來穩固蕭頎的太子之位。


    雖然元靖帝先前跟她說,蕭潁絕不會威脅到蕭頎的太子之位,但她親眼看到元靖帝對楊宸妃的感情,而且若是當年有些事被元靖帝知道了,他會怎麽做,她想都不敢想。


    而田騰作為文州刺史,鎮守重鎮,手握重兵,在朝中的地位舉足輕重。元靖帝若想對蕭頎不利,勢必忌憚田騰的勢力。但如果真像自己猜的那樣,元靖帝將田婉賜婚給了蕭潁,到時若真出什麽事,田騰會站在自己的侄兒這邊,還是站在自己的女婿那邊,那還真說不準。


    見田皇後不讚成自己離開,田婉便隻好說道:“那我就給保成夫人過了壽再走吧。”說到這裏,她又笑了笑,“路途上快點,說不定還能迴家過年。”


    田皇後以為田婉說的是氣話,忙安慰道:“阿洛,你別灰心,就算陛下另有打算,但隻要你照姑母說的做,這太子妃之位一定是你的。”


    “可陛下不喜歡我,我們還能有什麽辦法啊?”田婉抬起頭來,望著田皇後。


    “陛下不是不喜歡你,他隻是不想讓田家連出兩位皇後。”田皇後笑著說道,“跟他夫妻二十年,姑母也算比較了解他的。陛下這個人,最是看重情意。當年,他也曾鍾情於一個女子,可惜,可惜出了些變故……”


    說到這裏,田皇後沒有再往下說,隻輕輕歎了歎氣:“不過,陛下卻是個癡情之人,此後再未對其他女子用過情。他這性子,便是他最大的弱點。阿洛,你要想當上這太子妃,就要利用他這弱點。”


    “要怎麽利用啊?”田婉一臉茫然。


    “陛下當年癡心係於一人,若是他看見頎兒對你猶如當年他對自己的意中人,肯定就狠不下心來拆散你們,一切便好辦了。”說到這裏,田皇後抬起眼,定定地望著田婉,“所以,阿洛,你現在要做的,便是要緊緊抓住頎兒的心。”


    田婉臉一紅,又說道:“可我要怎麽樣才能抓住太子殿下的心啊?”


    田皇後笑了笑,說道:“其實,你已經抓住一大半了。難道你沒看出頎兒對你有意?”


    田婉一臉嬌羞地低著頭,沒說話。


    田皇後又說道:“昨晚你去勤德殿之際,陛下應該也看出頎兒對你有意,所以才會想出借保成夫人壽辰之日,將他精選的名媛都請進宮來,想讓其他女子將你比下去,頎兒移了情,他也就順理成章地另選太子妃。”


    聞言,田婉咬了咬唇,說道:“可太子殿下真的要喜歡旁人,阿洛也沒辦法啊!”


    “頎兒初通□□,對你心正熱,隻要你對他溫柔以待,他絕對不會移情別戀的。”說到這裏,田皇後淡然一笑,“那些個名媛閨秀們,我又不是沒見過,別的不說,單憑這張臉,就沒人比得上你。”


    聽到這話,田婉一愣。不知怎麽迴事,她腦中突然浮出楊竹欣那張絕美的麵孔。田皇後說沒人比得上自己,其實不然,那個人就比得上自己,不然,蕭潁為何眼中除了她,便再無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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