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明隱來到聽竹軒,看見陳蘭歆時,情不自禁又想到自己昨日所做那荒唐之夢,心虛至極,都不敢拿眼看她了。


    陳蘭歆對此是渾然不知,還是像昨日一般,讓明隱捉住她的手教她寫字。明隱不敢拒絕,便又像摟著她一般,教了她半晌。然後,晚上,他又做夢了。


    此後幾日,日日如此。明隱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整個人都要被掏空了。於是,當陳蘭歆再一次提出讓他捉著手教她寫字的時候,他便拒絕道:“經過這幾日的練習,公主對這下筆的力道應該掌握得差不多了,自己再多加練習便行了。”


    聞言,陳蘭歆撇了撇嘴,說道:“可我覺得,我還沒學會怎麽用腕力呢。”


    明隱默了默,又說道:“公主,小僧能教的,也隻有這些了,其餘之事,全靠公主自己了。小僧,也是無能為力了。”


    陳蘭歆見明隱態度堅決,也怕把他逼急了,也隻好作罷,笑了笑,說道:“那我自己再練幾天,若是不會,再來請教明隱師傅。”


    “好。”明隱點了點頭,心底長出了一口氣。


    這晚,明隱一夜無夢。這麽多天來,終於睡了一個安穩覺。


    之後一連好幾日,陳蘭歆有意靠近明隱,都被他有意無意地避了開來。眼看著在雲恩寺都呆了一個月了,卻還沒有多大的進展,陳蘭歆心頭也有些著急。看來,自己可不能再被他牽著鼻子走,得想法辦法才行。


    這日,明隱正在給陳蘭歆講《地藏菩薩本願經》,才講了一半,她便嚷著說腦子聽得有些糊塗了,要歇息一下,清醒清醒。


    他隻好放下手中的經書,對著陳蘭歆溫言說道:“那我們便歇息一會兒吧,一會兒小僧再接著為公主講經文。”


    “好。”陳蘭歆粲然一笑,“那我出去一下。”


    明隱想著她可能要去淨手,便點了點頭,說道:“小僧在此候公主。”


    “我一會兒便迴來。”說完之後,陳蘭歆便起了身,像隻蝴蝶一般,跳躍著飛了出去。


    看見她這般模樣,明隱不禁一笑,然後低下頭,繼續看著自己手中的經書。


    春日裏的陽光,從門外射進來,照在身上,極為舒服。明隱靜坐在書案邊,聽著陳蘭歆輕盈地腳步越飄越遠,他感覺自己的心也隨之飛了出去,在這山間竹林裏遊蕩著。他的眼睛雖然盯著經文,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隻細細傾聽著屋外的動靜。


    差不多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他終於又聽到那輕盈地腳步聲又飄了迴來,踏在鬆木鑲嵌而成的樓板上,像鼓點似的,一聲一聲敲進了他的心裏。


    很快,他聽到陳蘭歆已經來到了門邊,人還未進屋,她的聲音已經先傳了進來:“明隱師父,你看我捉到了什麽?”


    聞聲,他轉過身去,看見她手裏逮著一隻金色的蝴蝶,正喜滋滋地望著他:“明隱師父,你快看,這小東西漂亮不?”


    他起身迎了上去,口中笑道:“原來公主捉住了一隻金翅蝶啊。”


    她向著他跑過來,笑道:“原來,它叫金翅蝶啊……”正在這時,她腳下像是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趔趄,人便向前一撲,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他一驚,下意識地跑上去扶她。他奔得極快,本來重心就不穩,而陳蘭歆撲過來這力道卻是異常大,他剛扶住她,她也正好撲到他身上,兩人腳下一個不穩,便一起摔到了地板上。


    她的身子,壓在他的身上,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起。她身姿的玲瓏,她溫熱的氣息,她的芬芳,他都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不由自主地,他想起那幾晚做的夢,身下一熱,某處便有了異樣。想到陳蘭歆正撲在自己身上,隨時會被她發現自己的秘密,他有些發窘,趕緊把一隻腿抬起來,掩飾著自己的失態,然後便用手去推她,想要站起身來。


    沒想到,她卻不肯放開他,反而將他往下一推,將整個身體都壓上來,將他壓得更緊。


    他一愣,問道:“公主,這是何意?”


    “你說呢?”她一笑,露出像白玉一般美麗的牙齒。


    他心頭一慌,結結巴巴地說道:“小,小僧,不,不知。”


    “你真不知?”她歪著頭,意味深長地望著他,然後用腿輕輕蹭蹭他那生機勃勃的某處,笑道,“那這是什麽?”


    “公主……”見被她戳穿了,明隱隻覺得自己的臉燙得嚇人,恨不得麵前有個地洞,好讓鑽下去。他趕緊把臉轉向一旁,不敢看她,更不敢出聲。


    “明隱師父,既然你我都有意,那我們為何要委屈自己呢?不如,放開心吧!”說著,她伸出玉藕一般的胳膊,將他的脖子摟住,然後將頭探上來,在他頰上輕輕吻了一下。


    明隱身子一僵,就像被人用術法定住了一般,呆在原地。


    “明隱,我喜歡你。”她的聲音,輕輕地,像一片羽毛似的,慢慢地飄進他的心裏。


    他隻覺得全身的血往腦袋上一衝,然後便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她喜歡他!她居然說,她喜歡他!


    此時的明隱,整個人完全地懵了。


    當她再一次將唇貼在他的頰上,那滾燙的唇,像烙鐵一般,燙得他渾身發痛,他猛然迴過神來,沉下臉,對著她厲聲說道:“請公主自重。”說罷,便要推開陳蘭歆站起來。


    陳蘭歆死死摟著他,嬌聲笑道:“我喜歡你,怎麽不自重了?難道喜歡你,便是不自重嗎?”


    聽到陳蘭歆這話,明隱是又羞又惱,用力將她推開。雖然陳蘭歆使勁摟著他,但畢竟男子力氣大些,到最後她還是被他推了開來。


    他側過頭看著她,隻見她衣衫不整,發鬢散亂,躺在地上,櫻唇輕輕喘著氣。


    她這般模樣,簡直跟他在夢中見到的一模一樣。


    這裏,他再也不敢呆下去了。再呆下去,她若再纏上來,他真怕自己忍不住會對她做夢裏的事。


    他趕緊在心裏默念兩聲“罪過,罪過”,然後對著陳蘭歆說道:“公主,明隱是出家人,是佛祖的弟子,公主就算不尊重明隱,也請尊重菩薩!”說到這裏,他站起身來,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後側過臉,對著陳蘭歆說道,“明隱會對跟方丈說,另請一位師兄來為公主講佛法。請公主恕小僧無禮。”說罷,他便奪門而去。


    看著明隱那逃一般的身影,陳蘭歆唇角浮出一絲冷笑。她看得出來,他麵上雖然說的義正言詞,但心裏早已經動搖了,自己要做的,便是另找一個機會,再推他一把。


    次日一早,恆遠大師向將陳蘭歆請了去,委婉地提出要換一人教她。


    陳蘭歆知道明隱肯定不敢跟恆遠大師明說他離開的真實原因,便裝著一臉驚訝地問道:“恆遠大師,為何要換人啊?我聽明隱師父講習慣了,換了人,我怕是聽不進去的。”


    果然,聽了陳蘭歆的話,恆遠大師麵上並無異樣,隻笑了笑,說道:“明隱跟我說,他答應了明覺,在明覺下山去尋親這七日,他替明覺到望仙崖修行。”


    陳蘭歆撇了撇嘴,說道:“寺內這麽多人,非得要明隱去嗎?”


    恆遠大師笑道:“公主有所不知,明隱和明覺兩人年歲相當,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而且明隱的佛學造詣在寺裏年輕一輩中,可算是出類拔萃的。可能由他幫明覺修行,明覺才放心吧。”


    聽了恆遠大師這麽說,陳蘭歆也不好再多說,隻好說道:“正好這幾日我也有事,那就暫時歇息幾日,七日後,待明隱師父迴來之後,我們再複課好了。”


    恆遠大師似乎沒想到陳蘭歆會如此堅持,愣了愣,隨即點頭笑道:“那,便依公主所言。”


    在迴行宮的路上,陳蘭歆一邊走著,一邊把手中的繡帕緊緊絞在手中,唇輕輕咬著。


    明隱,你真的以為這樣就可以避開我嗎?既然你走到這一步了,我要你避無可避!


    迴了行宮,陳蘭歆叫碧煙派人出去打聽了一下明隱的行蹤。不到一個時辰,碧煙便迴話說,今日天不亮,明覺便下山去了,明隱便代替他進了望仙崖禪院修行。


    “在望仙崖那邊,住有多少佛門弟子啊?”陳蘭歆問道。


    “迴公主,因為需要清修,因此,望仙崖那邊平日隻有修行者一人,隻有在每日的辰時和酉時,會有小沙彌前去送飯。”碧煙迴答道。


    “這樣啊。”陳蘭歆點了點頭。既然望仙崖沒有人,那做事就方便了。


    她迴過頭,望著碧煙,說道:“碧煙,你親自迴公主府一趟,替我拿樣東西來。”


    “什麽東西啊?”碧煙問道。


    陳蘭歆默了默,沒說話,伸出手拿起桌案上的筆,在硯台裏輕輕蘸了蘸,然後在紙上寫下兩個字。


    碧煙一見,麵色一變,說道:“公主,你要奴婢去取這東西迴來作甚?”


    “你別問,隻管去替我取來便是。”陳蘭歆將筆放了迴去。


    想著公主叫自己去取這東西,先前又打聽明隱和尚的行蹤,碧煙心頭突然亮光一閃,小心地問道:“公主,你莫不是想將這明隱和尚招為麵首?”


    聞言,陳蘭歆微微一怔,隨即淡笑道:“你明白就好,快迴府去拿東西吧。”


    “可奴婢看那明隱和尚一心向佛,公主怕是沒那麽容易得手。”碧煙憂心地看著陳蘭歆。


    陳蘭歆卻是一臉成竹在胸的模樣,笑道:“我自有辦法讓他從了我,當時還要你幫著做事呢。”


    “奴婢一定為公主赴湯蹈火。”碧煙趕緊表著忠心。


    “赴湯蹈火倒是不用。”陳蘭歆笑了笑,“你隻要按我的吩咐去做便是,我絕不會虧待你的。”


    碧煙應道:“奴婢為公主做事乃份內之事。”


    聞言,陳蘭歆微微一笑,又交代了幾句,碧煙便離開了行宮。


    此時,屋中隻剩下陳蘭歆一人。她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了“劉郢”、“明隱”。


    這一迴,她要出狠招了。此招一出,這明隱便再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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