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婉宣也不叫人將箱子中的賬冊整理出來,就那麽打開箱子擺在臨水殿。


    早上請安的時候嬪妃們一靠近臨水殿就被灰塵嗆得直咳嗽,都被這滿殿的大木箱震驚到了。一個身份高貴,一個備受恩寵,這兩位主子鬥法還不定誰輸誰贏。不過就目前的狀況來看淑妃的贏麵大很多。後宮最忌諱的就是站錯隊,淑妃這麽多年的恩寵她們都看在眼裏,除廢後德妃外,沒有人向洛婉宣明確示好。


    江芷巧仍舊走在淑妃後麵,兩人相攜而行看起來就是一對十分要好的姐妹樣子。她和淑妃是最先到臨水殿的,自然也是被嗆得最嚴重的,她一邊用手帕捂著鼻子一邊開口笑到,“還是娘娘有法子,著滿殿的賬冊還不知道要看到猴年年馬月呢。”


    淑妃仍舊穿著一身淡雅的顏色,但聽了江芷巧的話之後一直不太好的臉色也變得舒緩了,昨天居然敢將她宮裏的人趕出來,她今天到要來問問這洛婉宣知不知道規矩,仗著自己是皇貴妃就在宮裏撒潑。


    不過她看著殿裏的情況就又覺得洛婉宣整個人就是一個鄉村野婦,現在居然將大殿裏擺滿了東西,這還怎麽坐人?


    覓琴一直站在臨水殿門口迎接各位嬪妃,此時看見眾嬪妃站都堵在殿門口不進去不由提醒道:“請諸位娘娘裏麵坐,皇貴妃一會兒就到。”


    幾位嬪妃都不想進去,在陽光的照射下殿裏麵的灰塵飛得到處都是,還隱隱約約傳出來一股發黴的味道,殿裏麵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江芷巧眉毛一橫當下臉就垮下來了,指著覓琴的鼻子尖聲吼道:“這破地方怎麽坐人?”淑妃也是一臉被侮辱了額表情。


    覓琴也不氣惱,甚至連聲音都沒有變化,“迴娘娘裏麵已經備好了茶水。”


    “你你,來人,掌嘴。”江芷巧被她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氣得火冒三丈,她對付不了洛婉宣還不能懲治一個小小的宮女嗎?


    覓琴早就知道今早的差事不好當,但昨天娘娘給了她們底氣,她也不會給娘娘丟人,“請問江嬪娘娘,奴婢犯了何事?”


    江芷巧沒想到她居然跟自己頂嘴,氣得手指頭都開始發顫了,“給我打。”她身後的一個宮女直接走上前,正準備抬起手給覓琴一耳光,手剛伸到半空就被喬五抓住了。而覓琴連個眼神都沒有變。


    臨水殿門口不知何時站了一排藍衣太監,每位嬪妃請安的時候按規矩都隻能帶一名宮女,此時一下子就變成了弱勢。


    這些小太監都是覓琴親自挑選的,剛來南水宮就遇到了兩件大事,一件是昨天的扔宮女,另一件就是現在包圍嬪妃了。縱使皇貴妃給了他們底氣他們心裏也仍不住有些害怕。


    淑妃也被這陣勢嚇了一跳,“你們,你們這是要造反麽?”


    “奴婢不敢,隻是南水宮禁止體罰下人違著發俸祿一月,奴婢也是為江嬪娘娘好。況且臨水殿是南水宮正殿,用來招待諸位娘娘是臨水殿的福氣。皇貴妃娘娘說若是用偏殿招待諸位才是對諸位娘娘的大不敬。”覓琴仍舊恭敬地迴答。


    覓琴從來沒有在皇宮見過這樣的主子,仿佛什麽事都在她的意料之內,就算皇上不喜歡她她也仍舊高傲,今早她身穿紅色裏衣披散著頭發吩咐他們,“我南水宮的人有什麽事都有我給你們撐著,但隻有一樣,在任何地方都不許丟南水宮的臉。”


    想起今早娘娘斜靠在床柱上對她們的吩咐,覓琴就將自己的膽小收起來了。


    “小心本宮告訴皇上,到時看您你們南水宮上下有幾條命。”江芷巧抬著下巴說道。


    覓琴也不理會她,隻是將手往臨水殿裏伸,做裏一個“請”的動作,“請諸位娘娘進去吧。”


    江芷巧看了幾眼淑妃又向後看了一眼站在最後麵的德妃邱安筠,發現她們沒有要說話的樣子心裏暗罵。


    淑妃臉色也不好,從前她上麵有皇後,好不容易皇後被廢現在又多了一個皇貴妃,僅高她一級,然而這一級確實她永遠無法跨過的天塹。


    輕絮一直注意著前殿的動靜,發現兩方僵持起來了一臉焦急,在臥房走來走去,看得正在喝粥的洛婉宣眼都花了。


    “娘娘,這會不會不太好啊,要是淑妃告訴皇上怎麽辦?”輕絮終於忍不住說出自己的擔心。


    洛婉宣昨天早早就去裏臨水殿,甚至連早膳都沒有吃上。第一天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她知道了自己的處境,也就沒有必要處處忍讓。等辰時過後她就叫輕絮去禦膳房領了早膳。


    此時她吃完一口醃漬好的小菜說:“淑妃送來的東西怎麽也得讓她自己試試吧。”昨天她本來準備將賬冊都整理到書房的,但那十幾口箱子一起打開的時候她覺得整個南水宮都籠罩在一股黴味之中。


    好不容易才擺脫末世的氣息,現在淑妃又來這麽一出,她承認自己被成功惡心到了。但她可不是一個肯輕易吃虧的人,你不讓我好過你也別想好過,看誰杠的過誰。


    “可是皇上那邊……”輕絮遲疑著問到。


    洛婉宣又迴想起昨天見到皇上的時候,那個男人喜歡自己心愛的女人,卻無法給她最尊貴的地位。想要完全掌握江山,卻又顧及著大臣的能力。他無法掌控前朝也沒有能力在後宮隨心所欲。


    坊間都說皇上是個仁君,可是現在外敵環繞邊疆戰事不斷,“仁”說到底代表的就是無能。說他是仁君隻不過是因為沒有別的方麵可誇耀了而已。


    洛婉宣攪動著碗裏的粥覺得不夠甜又加了一勺糖,看得旁邊的輕絮都覺得膩人,“再過半個時辰就讓她們迴去,德妃留下。”


    德妃可是答應過她要“教導”她看賬冊呢,有現成的苦力不用才不是她的風格。


    臨水殿裏的嬪妃看著眼前飛來飛去的塵埃,聞著發黴的書本味道,在心裏慶幸沒吃東西就過來了,若是偷偷墊了點糕點隻怕早就吐出來了。


    殿裏一個侍奉的宮女都沒有,每過一炷香的時候就會有宮女進來換茶,在換第三杯茶的時候江芷巧就忍住不了,“皇貴妃娘娘什麽時候過來?”她端著茶杯倨傲地問為她換茶的宮女。


    “奴婢不知。”不管殿裏哪位嬪妃問她都是這個迴答,南水宮的宮女不管是行禮還是迴話都無可挑剔,她早上想罰覓琴不成,現在也沒了那個臉。


    “娘娘,您說這皇貴妃是什麽個意思?”江芷巧壓低聲音問淑妃。


    淑妃一直用帕子捂住鼻子,就連說話也沒有拿開,她沒想到自己居然跳進了自己設的陷阱。但她就算在生氣臉上也是一臉溫柔,“本宮也不知道。”皇上就喜歡她小家碧玉的樣子,若是她做什麽事都像江芷巧一樣一點就炸還怎麽留住聖心。


    淑妃是沒指望出頭了,她又將眼神轉向對麵的德妃,“德妃娘娘不是跟皇貴妃交情很好嗎?娘娘這麽久還沒來也沒見你派人去問問。”


    邱安筠一進臨水殿就開始閉目養神,她昨天耗費太大,到現在都有點沒緩過來,不過想起幻境中那人笑著給自己盛湯的樣子,嘴角一直掛著若有若無得笑意,她此時也懶得理江嬪,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


    等宮女換過第五道茶的時候覓琴終於出現在了臨水殿,她直接從偏殿走進來,站在德妃上首恭敬地對各位嬪妃說:“皇貴妃娘娘今天身體不舒服,就免了諸位的請安,諸位娘娘請迴吧。”


    以前德妃還是皇後的時候一直按規矩行事,從來沒有這樣折騰過她們,現在洛婉宣擺明了就是在整她們,有了對比不免就會有怨氣,江芷巧快步走到覓琴麵前惡聲惡語地問:“皇貴妃這是什麽意思,折騰我們是吧!”


    覓琴向後退一步,“迴江嬪娘娘,皇貴妃昨天清理賬冊的時候累著了,今天身體不舒服。”她翻來覆去就這麽一個理由,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讓江嬪更為火大。


    “既然皇貴妃身體不舒服我們怎麽也得去看望一下。”她緊咬著牙,像是在咬著洛婉宣的肉一樣。


    淑妃也跟上來,“江嬪說的沒錯,皇貴妃身體有恙若是有什麽本宮能夠幫上忙的就好了。”她還看一旁邊的德妃一眼,“是不是德妃娘娘。”


    覓琴對江嬪和淑妃行了個禮麵露笑容,“皇貴妃要知道您願意幫忙肯定高興,娘娘正愁沒人整理賬冊呢,交給我們這些下人娘娘又不放心。”


    她剛說完淑妃的臉就綠了,但覓琴還不放過她,看著她仿佛看到救星,“娘娘今早還在念叨著說淑妃娘娘這半年來掌管後宮盡心盡力,娘娘還得跟您多學學。這些賬冊若是您的話肯定一天就整理出來了,尤其是前麵七年的先帝時候的賬冊,都需要重新謄抄一遍。若是您的墨寶能流下來,皇上看了也會高興的。”


    覓琴又看一眼還沒走的諸位嬪妃,“娘娘還想請諸位娘娘都幫下忙呢!”說完就一臉大方地笑著看著殿裏的人。


    淑妃沒想到踢出去的球又迴到了她這裏,江芷巧聽見還要她幫忙就不高興了,“這是皇上給娘娘的考驗,我們怎麽能插手呢!”說完還看了淑妃一眼,淑妃也認同地點頭。


    覓琴想著洛婉宣教給她的話,也不慌張,笑一笑說:“皇貴妃說後宮的主子都該學一學,不然以後怎麽管理一宮的庶務呢!”


    這句話不亞於晴天霹靂,尤其幾位位分低的嬪妃,聽見這話都眼裏放光。


    覓琴又說,“宮裏主子少,也沒那麽多規矩,皇貴妃尋摸著讓諸位主子都獨住一宮呢。”


    皇宮裏的規矩,隻有四妃及以上的主子才能成為一宮主位,現在洛婉宣無疑是在放權,可是放的卻是淑妃的權,她自己一點損失都沒有。


    淑妃和江嬪本就是一路人,此時讓她們分開無疑是為了逐個擊破。而其他本來住在偏殿的嬪妃此時能住進主殿,掌管一宮財政大權,也讓她們和她離心。淑妃心裏已經將洛婉宣咒罵得體無完膚。


    “皇貴妃這樣做有違宮規怕是不妥。”淑妃不得不想辦法製止這個行為,但她剛出口身後的嬪妃看她的眼神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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