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意山見這舉止怪異的老頭泄憤似的踩著地上的兩顆仍在跳動的心髒,心中連道:“看來此人不僅武功高強,而且兇殘至極。決對不可貿然忤逆此人,以免在此丟了性命。”他穩住心神,向老頭問道:“敢問前輩的結拜兄弟是誰?”


    老頭的麵色愈發陰沉,在四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如惡鬼般陰森可怖。“還不就是屠鬆那傻小子。這次我們五兄弟難得從忘憂穀裏出來,約定好了一同應對找上門來的仇敵,偏偏就他一個人突然不見了蹤影。老朽真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忽然命喪淮王府……他這一死,老朽今後在穀中隻怕會更加寂寞了。”


    徐意山一下子就猜到了,老頭口中所說的“屠鬆”,便是那位被淮王一劍刺死在自己床上的忘憂穀神醫。他將袖中所藏的短匕握在手中,死死盯著老頭染血的雙爪道:“其實在下與淮王之間也有深仇大恨。我之前不敢說認識他,隻因不知曉你的來頭,怕惹禍上身而已。那淮王的屍首現在何處?我想朝他的屍身上多捅幾刀,以泄心頭之恨。”


    老頭聽他如此說,眯起了眼睛,用兩指緩緩撫摸著自己白色的朝天辮,應該是在思索著什麽。半晌,他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問:“小子,你為何會與淮王爺還有他的屬下同時出現在此地?”


    徐意山答道:“在下其實是常年潛伏在淮王府的細作。淮王因信任在下而讓我陪同他出行,卻不知道在下一心隻想看他因意外而死。”


    老頭道:“淮王爺暫時還不能死。醜小子,既然你說與他有血仇,不如同老朽一同去看他受苦刑好了。至於地上這個正在哭的小子,估計是淮王府的人沒跑了。你且快用手中的劍將他刺死,以向老朽表明你憎恨淮王之心。”


    徐意山同趴伏在地上的梓安對視了一眼,而後便堅定地提著劍朝後者走了過去。梓安為他的眼神所懾,不禁連連後退。而當他退至牆邊,正是避無可避之時,反倒停止了低泣,漸漸麵露決然之色。隻見他雙手成拳,盯著徐意山恨聲道:“想不到你竟是這樣的人……我真不該花心思救你的命。我當初應當讓你假死成真,再不能禍害王爺。”


    “你的確不該。”徐意山說著,瞬間抬手發力,將尖利的劍尖送進了梓安的胸膛。刺目的鮮血很快就染紅了梓安的前襟,這令老頭滿意地怪笑了兩聲。但他並沒有再如眾人所想那般繼續往裏送劍,而是轉頭對老頭道:“在下忽然想起來了,這個人好像是淮王最信任的貼身侍人。前輩,我們不如就先吊著他的一條狗命,最後再讓他慘死在淮王麵前。如此一來,定是比讓淮王直接知道他的死訊更令其痛苦百倍。”


    “好主意!”老頭拍手稱讚道,“小子,那就不要殺他了,讓他跟我們一起上路。”說完,老頭扔給徐意山一個銀製的小盒子,吩咐道:“給這小子擦藥止血。千萬別擦多了,留他一口氣能使喚就行。”


    這時候,一直站在一邊的店小二顫抖著插話道:“那……那小的是不是……可以、可以滾了?”


    “你滾個屁!”老頭罵道,“你今後就跟在我們後麵當雜役。你要是敢逃跑,老朽就一爪子捅/穿你的胸膛,明白了嗎?”


    黑袍老頭帶著一群臉上戴著繪油彩麵具的手下走在最前麵,店小二扶著梓安走在其後,而徐意山則一個人落在最後麵。徐意山知道自己跑不掉,當然他也並不想逃跑——他想要跟著老頭這群人找到燕安淮的下落,看看那人到底是死是活。


    當他們走出這荒郊酒肆的時候,殘陽如血,秋風蕭瑟。血色的夕陽半藏在濺著血的酒旗後頭,沉默地映照著滿地橫七豎八的屍體。這些屍首大部分是戴著麵具的,但其中也有淮王親信的身影。他還看見之前曾在酒肆中出言不遜的那兩個壯漢都被掛在了樹上,而且身上都有致命的刀傷。而本該停在門口的兩輛馬車都不見了蹤影,隻有幾匹瘦馬在不遠處的樹下有些驚慌地走來走去,胡亂打著響鼻。


    淮王和孟驚鴻都不在這裏。


    徐意山看著老頭佝僂著背爬上了幾匹馬中最高的一匹花馬,拍著馬屁股道:“你們都不知道,老朽的‘流星驄’已經很久沒有走這麽多路了。待會兒它要是跑累了,就由醜小子你背著老朽走。”


    正當徐意山乖乖點頭的時候,梓安極虛弱地抬起頭地看了他一眼,就又軟倒在了小二懷裏。


    “唉,淮王爺的這條狗還得浪費老朽一匹馬,真是麻煩!”老頭轉頭對店小二道:“你將他扶到最瘦的那匹馬上麵。他要是死了,你就別活了。”


    一行人在沙塵滾滾的大道上走到了天色黑盡,老頭的“流星驄”終於是累得不肯走了,於是便由徐意山背著老頭繼續往前走。老頭趴在他背上的時候倒是沒有怎麽為難他,而且,老頭本身也不重,但是徐意山還是走得氣喘籲籲,每走一段路就得停下來擦汗。老頭見他如此,嘲諷道:“老朽見你身材修長,骨肉勻停,又是習武之人,還以為你將老朽馱到目的地會是件輕而易舉之事。卻沒想到你竟如此柔弱無力,連尋常之人都比不上。”


    “在下從小體弱多病,又足不出戶,練武也隻是為了強身健體而已。故而……”


    “老朽看你不是體弱多病,而是曾經服用過‘複瑜散’吧?”


    老頭說這話時故意提高了聲音,一時間周圍的所有戴麵具的黑衣人都看向了他,有的還發出了不懷好意的哄笑聲:“哈哈,聽到沒有,他吃過那種藥,隻要操/他便能讓他懷上孩子。”“讓他懷孩子有什麽用?他長得這麽醜,我可下不了手……”


    徐意山聽見他們直到安營紮寨的時候都還在用各種汙言穢語討論著自己,默然坐到了離火堆最遠的地方。老頭扔給他一個被啃了半邊的壓扁了的饃饃,笑著道:“醜小子雖然是個小夫侍,現在還是得當苦力使。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守夜。”


    “公輸大人,那是讓他守整夜還是?”


    “就讓他守後半夜吧。前半夜你們幾個按規矩守,後半夜可以減少點人,讓醜小子跟著你們一起。”


    徐意山吃完饃饃後就尋了個看起來最安全的地方靠坐著閉目養神。估摸著快到後半夜了,他就點上火折子,打算去溪邊洗把臉恢複點精神。然而還沒走到溪邊,他就感到前方聚集了不少人,而且不斷有極低的呻/吟聲傳來。黑暗之中,奔流的溪水所發出的聲音不時掩蓋著那一聲聲痛苦的呻/吟還有高低不一的帶著愉悅的喘息,但徐意山仍是猜到了溪邊正發生著什麽勾當。


    他快速閃身躲到離自己最近的一棵大樹後麵,將手中的火折子熄滅了。這山裏除了他們一行人應該不會有別人了,會不會是老頭手下的那幫麵具男在此尋歡作樂?隻是,如果是普通的相互慰藉也就罷了,為何傳來的聲音會讓他越聽越覺得心驚?


    很明顯,有人正被強迫著做那種事。徐意山從樹後走了出來,將短匕握在手中,打算隻去看一眼就偷偷離開。他自問自己不是什麽好人,並沒有必要多管閑事,隻是好奇心驅使他這麽做而已。


    而就在他輕手輕腳地接近溪邊的那群人的時候,其中一個人突然點起了火折子,低聲道:“我說,他不會被我們玩死了吧?”


    “哪有這麽容易死的?你要是怕了就先讓開,我們剩下的人接著玩。”


    “不是,你看他的臉色……他要是死了,我們怎麽跟公輸大人交差?”


    “死不了的!他胸口上的傷不是沒流血嗎,後麵流點血又會怎樣?怪隻怪店小二還有那什麽玩意兒長得太醜,我們不搞這人還能搞誰?”


    徐意山清楚地看見四五個麵具男正圍坐在地上,其中一個坐得比其他人高些,腰部還在不停地動作著。他屏住唿吸又往斜前方走了幾步——如他所料,此時奄奄一息地躺在麵具男身下的正是梓安!


    “什麽人?”舉著火折子坐在一邊的麵具男似是感覺到了什麽異常,將放在手邊的雙鐧抓了起來。


    “是我。”徐意山朝他們走了過去,“我不是故意要壞你們的好事,隻是碰巧路過而已。”


    “那你還愣著幹什麽?滾遠點!”


    “各位大爺,我看他都已經暈過去了,不如就適可而止吧?”


    “適可而止?”另一個麵具男站了起來,啞聲道:“老子連人都沒摸到呢,你就叫我停下來?你叫我別搞他,難道讓我搞你嗎?”


    “誒我說老劉,這小子雖然長得是醜了些,但是身量看起來還不錯,你要不要試試?”


    “得了吧,我聽說這小子服用過‘複瑜散’,肯定是個被人操/弄過千百遍的賤/貨,我可沒心思碰他。再說了,我可不想他肚子裏突然蹦出個娃娃來找我認爹!”


    “這人要是不小心死了,公輸先生必然會勃然大怒。”徐意山渾不在意他們口中所說的每一句話,徑直走到梓安旁邊,踢了後者一腳,說:“這都已經差不多是塊爛肉了,你們還爭著搶著要上他,也不怕……”


    “你不會真想讓我們放過他吧?”之前一直和“老劉”對話的麵具男扶了扶自己臉上的麵具,低聲道:“不如這樣,你代替他將我們哥幾個伺候爽利了,我們就準你們迴營地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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