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怎麽幫你?”徐意山問房誠。


    “隻要你能說服洛帝、冷皇侍或者戚太皇侍這三人其中之一,我就能被調到靜靄宮。司秋貴侍再怎麽蠻不講理,這三個人的話他還是不能不聽的。況且司秋現在又病著,正是脫離他掌控的好時機。”


    徐意山心生疑竇:“他到底得的什麽病?為何要瞞得如此緊?”


    “我也不清楚。他叫來太醫院的陸太醫之後就將我們都趕了出來,連我這貼身宮人都不能幸免。後來我問唯一知曉情況的胡總管,他隻含糊說是發熱。我伺候他有三年多了,還是第一次見他病得這麽嚴重。”


    “這病可會要了那人的命……”


    “怎麽可能?”房誠嗤笑道,“禍害活千年。他那樣的大禍害,不得活個幾千歲?”


    徐意山見他笑了,心裏放鬆了許多,也感歎道:“的確。好人命不長,壞人活千年。為什麽上天總是這麽不公平?善惡有報難道都是騙人的嗎……”


    他想,他做的很多事一定都會遭報應的。他甚至希望自己可以被上天懲罰,隻要老天爺能讓他複仇成功,那他就死而無憾了。


    房誠聽見“善惡有報”,臉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可僅僅是一息都不到,他又恢複了淒怨的神色,拉著徐意山的手道:“小山,我方才不該那樣說你,我是真的太難過了。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我們一起放風箏,你的風箏脫手了,我說什麽都要幫你追迴來。我就是太執著了,可我已經堅持了這麽久,怎麽可能放棄呢?隻要你幫我這一次,莫說是鍾子茗那事,其他任何事情我都能幫你辦好。”


    徐意山也記得他和房大哥一起放風箏的事,雖然當時他還很年幼。因為那一次房玉軒為了追他的風箏幾乎跑遍了半個都城,還說什麽都要親自追迴來,最後風箏是拿迴來了,但房玉軒卻落得個膝蓋磨破、腳上起泡的下場。他被父親訓得很慘,好像還被罰了板子,因為父親以為是他非要那風箏。房玉軒後來向父親解釋了此事,父親才原諒了他。雖說挨板子的是他,但房大哥畢竟是出於好心,所以徐意山不但沒有怨恨他,反而記住了他的好。


    迴憶完這事,徐意山心裏已經有些鬆動了。他對房誠道:“鍾子茗這人該怎麽處理,你已經有眉目了嗎?”


    “我已經問過他了,他說隻將你弄昏他這件事告訴了皇上,對其他人他隻字未提。我怕他說假話或者再搞些小動作,就用了一些手段,他現在已經算是我們的人了。”


    “什麽手段?”


    “我讓人將他老家的父侍控製住了。我說了,隻要他敢告訴洛帝我用他家裏人威脅他,我就立馬令人殺了他父侍。這鍾子茗從小和他的父侍相依為命,不會有問題的。”


    徐意山信了他說的,頷首道:“此事有勞房大哥了。隻是你是如何將信息傳遞給宮外的呢?如果可以,我想寄封信給淮王,問問父親和父侍的近況。”


    “我的這個聯絡人,不到萬不得已是用不得的。因為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我才會找上他。而且淮王身邊有個易容高人在,行蹤不定的,你如何找得到他?說不定他現在正易容成宮裏的某個人,在暗中觀察著我們。”


    徐意山聽他這樣說,背後驚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他遇到的每個人都有可能是淮王扮的,那他還怎麽敢自如行事?不過他轉念一想,淮王應該不會這麽無聊,有這麽多時間冒充別人玩。而且就算淮王要假扮別人,那人必須要身高和他差不多,而且要是大家都不熟的人,否則很容易被人識破。要是真能隨便變換身份,淮王早該變個洛帝的枕邊人,將洛帝給控製住或者直接弄死了,哪還用得著他們這群人。


    想通此處,徐意山長鬆了一口氣,說:“你將我嚇了一大跳。既然房大哥不方便,那我就不強求了。你讓我說服那三個人這事,我會盡力而為的。”


    見他算是答應了自己,房誠抹了抹自己的眼淚,微笑道:“如果我今後能和沛王在一起,那一定是小山你的功勞。‘情’這一字,最是難解,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樣死心眼。”


    徐意山見房誠抹眼淚,忽然想到他幾乎從未見過這人哭。房誠這假臉如此陽剛,臉上還有個刀疤,掛著淚痕著實顯得奇怪。而正是不愛流淚的人,一傷心起來最要人命。他又聽見房誠讓他不要死心眼,不禁莞爾:


    “我怎麽會跟你一樣呢?風箏離手就離手了,我是斷然不會去追的。”


    迴到棲雁院之後,徐意山發現自己的桌上隻剩了一條光溜溜的腰帶,連那小白瓶和竹枝都不見了蹤影。他將腰帶收好,走向小範住的下人房。


    “主子您迴來啦!”正在整理床鋪的小範一看見他,滿臉欣喜地迎了上來,“您要是再不迴來,我就要出去找您了呢。”


    “我關在房間裏那人呢?”


    “什麽人?我迴來之後去您的房間看過了,沒有人在呀……難道咱們這院子裏有小偷?”


    “不是。你真的沒看見什麽奇怪的人?”


    小範使勁搖頭,“真的一個人都沒有。”


    “嗯。”徐意山知道光這樣問下去不會有結果,必須要拷問這人。可是他還不想在小範麵前露出真麵目,因為畢竟這人並沒有做什麽壞事。小範和明小侍不一樣,後者是已經主動出擊了,所以他必須還擊。


    “我看你同明小侍關係很好。他今天都和你說了些什麽?”


    “就是怎麽把院子裏的花養好呀,”小範一臉崇拜,“明小侍懂得可多了,他對廣玉蘭的了解比我還深呢!”


    “你後來去了哪裏?”


    “明小侍叫我幫他送一袋銀子給雪璋宮的劉公公。我本來不願意去的,可是明小侍非要我去……”


    “你為什麽要說謊?”徐意山打斷他,“明小侍後來告訴我是你主動跑出去玩的。你為了不受責罰,就編些故事給我聽?”


    “小的真的沒有說胡說!”小範急了,走上前抓住徐意山的袖子,紅著眼道:“是明小侍叫我去的,他為什麽要害我……”


    “無論如何,你們中有一人在說假話。我姑且信你說的是真,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說完,徐意山頭也不迴地走了。他其實並未希望從小範這裏問到些什麽,隻是想借此機會離間他和明小侍。至於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樣,後麵自會查出。他和小範才剛認識不久,也不奢求這人對他有忠心或者是能被他收買。


    那日後又過了幾日,福煦宮裏迎來了一位貴客。


    這貴客便是敬事房的邱公公。敬事房正是為專門管理皇帝的房事而設立的,所以敬事房的人出現在哪個宮,這個宮裏就有人會被臨幸。其實敬事房裏統共就四位公公,要做的事也特別少:首先是每晚給洛帝挑牌子,然後將寫有侍寢之人的折子拿去給冷皇侍蓋戳,最後便是去那幸運兒的宮裏傳召和接人。如果是妃侍以上的君侍,那麽洛帝會親自去那人的宮殿,不需要接去乾陽宮的泰怡殿。


    幾乎所有的小侍都從自己的小院裏出來,站在院門口迎接邱公公。徐意山也帶著小範走到青石板路邊,想看看這邱公公長什麽模樣。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敬事房的人,因為之前一次侍寢是以宮人身份去的,所以不會有敬事房的人來接。他還記得他和黃公公走向泰怡殿時眾人曖昧的眼神,還有迴來時自己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勢——他得裝作被洛帝臨幸過。那天晚上繁星閃爍,黃公公搖晃著肥碩的身體走在前麵,他默默地跟在後麵,一路上都被人提著宮燈的宮人和太監指指點點。他覺得這宮裏其他人應該很難有如此難忘的“走路去,走路迴”的侍寢經曆。


    邱公公看起來約摸四五十歲,完全沒有作為“貴客”的樣子,一直笑眯眯的,給人很親切的感覺。他背著手走到叢華殿門口,讓一直跟在他後麵的軟轎停下。


    “今日點的是叢華殿的一位小侍——”邱公公話音剛落,群芳殿和星梵殿的人全都跑了出來,往叢華殿裏湧去。而叢華殿裏的眾人則神態各異:有的人一臉喜色,有的人一臉菜色,還有的一臉事不關己的模樣看熱鬧。


    “顧小侍”就是看熱鬧的人之一。上次的侍寢經曆告訴他,洛帝不僅對他毫無興趣,而且還很厭惡他,讓他不要“癡心妄想”。“顧小侍”當然十分開心地接受了皇帝的建議,同時也覺得洛帝應該再也不會找上他了。


    “主子,邱公公說是咱們叢華殿的人呢,您有機會啦!”


    “噓——”徐意山輕拍了一下小範的頭,“你別亂蹦了,這事肯定和我沒關係的。”


    邱公公一個人走在最前麵,身後幾步之遙便是那群其他兩個殿的小侍,場麵甚是壯觀。他走過一個個風光各異的小院,看著院門口站著的一個個賞心悅目的少年或者青年,心裏滿意極了。他覺得洛帝不親自來這福煦宮接人簡直是個巨大的失誤,這如同選妃一樣的陣仗,讓他有一種自己才是皇帝的錯覺。


    他享受著這美妙的“錯覺”,抬腳間又走過了一個小院。站在環蝶院門口的齊小侍本來期待的目光瞬間黯了下去,臉上的甜笑也僵住了。他恨恨地望著邱公公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在青石板路上。


    旁邊輕楓院的汪小侍正要開口嘲笑他,邱公公也經過了他的身邊,汪小侍隻能將滿腹的惡語都憋了迴去,鼓著腮幫子跟上眾人去看熱鬧。


    而甜橘院的熊小侍則巴不得邱公公趕緊從他身邊過去,眨巴著雙眼看著邱公公。邱公公在他的院門口停了片刻,熊小侍嚇得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還好邱公公隻是看了他一眼,就繼續往南邊走去。熊小侍仿若劫後餘生,和同樣躲過一劫的關小侍來了個熱情的擁抱,兩個人勾肩搭背地迴院子裏繼續賭博去了。


    邱公公終於慢慢走到了叢華殿的最南邊,後麵跟著的一群人替他幹著急,都希望他能走得更快些。


    明宇杉倚在院門口,看著遙遙而來的隊伍,掐斷了手裏捏著的一支紫竹。他往不遠處的棲雁院看了一眼:那人都快等得睡著了。


    小範見邱公公就要過來了,趕緊捏了徐意山一把,喜道:“主子,來了,真的過來了!您快醒醒!”


    徐意山沒想到看個熱鬧都要花這麽長時間,索性就靠著門欄閉目養神。他聽見喧鬧聲,甫一睜眼,一個中年太監正笑盈盈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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