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坐在大廳桌邊等,等得太陽爬到頭頂,又往下滑落,侍從端走了第二頓下午茶,本以為狄寧和西瑟爾很快就會出來,結果一直等了大半天,等人無聊,沒注意吃得太多,埃特伽耶用力把到了嗓子眼的嗝憋迴去。


    “嗝~”


    雅藍捂著嘴巴,施法者對肌肉的控製力就是比不上騎士,埃特伽耶眼看著雅藍又打了一個嗝兒,肩膀還哆嗦了一下。


    埃特伽耶一個沒憋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嗝兒~”雅藍怒瞪埃特伽耶,“這有什麽可笑的!沒有人規定嗝兒~祭司不準打嗝兒啊!不許笑!嗝兒~”


    他捂著嘴巴,肩膀憋得一抖一抖的,耳朵尖紅得像熟透的漿果。


    “哈哈哈哈……啊嗝兒!”埃特伽耶一時得意忘形,這麽一笑,把自己也笑打嗝兒了。


    兩位本該神聖嚴肅的神職者縮在沙發裏,因為吃了太多下午茶點心,互相望著對方打起了有節奏的嗝兒。


    越像憋迴去,打嗝兒就打得越起勁,坐在邊上的茉萊拉無語地看著他們倆興高采烈地對著打嗝兒,還互相嘲笑,真是一點都不明白打個嗝兒有什麽值得開心。


    “聽說……嗝兒!打嗝兒的時候,憋氣可以止住。”雅藍說著,吸了口氣。


    埃特伽耶挑了一下眉毛,趕在雅藍伸手捂嘴之前,一把扯開他的雙手,低頭親了上去。


    茉萊拉淡定地抓起自己的頭盔,倒著扣在了頭上,一片祥和的漆黑籠罩眼前,耳朵裏卻還傳來那兩個過分的家夥互相用舌頭狂甩對方嘴唇的聲音,於是茉萊拉從口袋裏掏出兩團棉花,塞進耳朵。


    又是光明神照耀的美好一日啊!


    “你看,這樣就不打嗝兒了。”好久,埃特伽耶抬起頭,精靈靠在他的肩膀上大口喘氣,但他們的確不打嗝兒了。


    “還不錯……”雅藍舔舔嘴角。


    忽然他抬頭的時候,看到一個慌慌張張的白色身影從樓梯上跑下來,袍子都沒完全穿整齊,隻披著外袍,沒穿裏麵的襯衣和修身內袍,所以寬大的袖子散開,露出一截小臂,手腕以上有細小閃亮的鱗片覆蓋,手肘的地方還有一個貼在胳膊上的魚鰭,像某種神秘紋身。


    “狄寧?”


    奔跑的狄寧慌裏慌張地抬頭,一眼看見雅藍,立刻撲上來,雙手抓著老師的胳膊,哭個不停。


    “你怎麽了!”雅藍急忙保住顫抖的狄寧,狄寧因為“哭”得太激動,耳後的魚鰓都一開一合的,露出泛著珍珠光澤的粉色嫩肉。


    “老師……老師……救命啊!”狄寧咧開嘴巴,幹嚎。


    “慢慢說,別急,到底怎麽了?”雅藍驚愕地看著他早已成年的學生趴進他懷裏,嗚嗚嗚地哭,於是雅藍忍不住歎氣,如果人魚能哭出眼淚的那傳說是真事該多好,以狄寧的性格,聖殿從此衣食無憂,再也不會有任何財政危機。


    狄寧趴在老師肩膀上,終於不那麽慌了,但是他依然臉蛋通紅,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西瑟爾……嗚嗚……他好像要被我……”


    雅藍眨眨眼,問:“他起不來床了嗎?”


    狄寧聞言哭得更傷心了。


    一邊裝聾裝瞎的茉萊拉都一把掀起頭盔,目瞪口呆地看著狄寧,半晌後說:“哇……狄寧,你真能幹!”


    雅藍平靜地扭頭看了茉萊拉一眼,女騎士飛一般轉身就跑,結果被一道毫不留情的油膩術撂倒在地。


    等著看好戲的另外一名騎士被雅藍幹脆地用石化術扔在大廳,他和狄寧上了樓,一路上狄寧還在哭哭啼啼,擔憂地揪著自己的頭發:“老師,西瑟爾傷得很重……他會不會死掉啊嗚嗚……”


    “沒有人會因為單純上個床就死掉……你們是上床了吧,不是搞了什麽違禁魔法實驗?”雅藍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學生,他判斷狄寧這樣子肯定是剛從床上下來,可是,第一次就算再沒經驗,也不至於差成那個樣子吧?


    打開房門,雅藍就放心了,空氣裏彌漫著一種溫暖曖昧的氣息,以及一點點血的味道,很淡,明顯距離死個人的程度差很遠,死個會高階治愈術的祭司更不太現實。


    啪————


    雅藍閃身躲過一個拖鞋,拖鞋正中狄寧腦門,在他額頭留下一個紅印,但是狄寧驚喜地說:“西瑟爾,你沒事了!”


    “你……看我……哪裏像沒事!”


    又一隻拖鞋被扔了過來,狄寧一把接住,直接穿在了光著的腳上。


    一團亂糟糟的被子裏,西瑟爾露出半個腦袋,和一隻施法的手,他做了一個攻擊型禁術的施法前置手勢,憤怒地吼道:“光明神在上,我竟然從不知道你是這種上完就跑的混蛋!我僥幸沒被你咬死,緊接著差點被你操折了腰,該死的人魚為什麽那麽大!更何況你上完抬腿就跑,你這個……啊!”


    西瑟爾一把抱住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來:“老、老……老師……”


    雅藍第一次覺得頭疼,他站在兩個學生的事後現場,他們一個委屈地站在他身邊哭哭啼啼,另一個氣急敗壞地躺在床上,抱怨對方上完就跑,以及……太大。


    作為把狄寧從嬰兒養到成年魚的監護人,雅藍眉頭跳動了一下,人魚和人類、精靈的男孩一樣,也經曆過一個從懵懂到成熟的青春期,所以雅藍完全清楚,西瑟爾抱怨的點非常準確——人魚真的不小啊!


    他一轉頭,問了一個學術性問題:“狄寧,你使用變形術變幻人腿之後,你那根東西是怎麽變的?”


    他在狄寧幼年時教會人魚上岸必備的變形術之後,他隻監督了人魚上岸後必須穿內褲,以及變形術變出來的腿長得直不直,但他一直忽略了這個問題,人魚其實不是魚,而是某種海洋哺乳類,男性人魚的生殖係統有點類似公海豚,平時他們把那玩意藏在下腹一個裂縫裏……當然那是魚尾的形態,他變成人的時候放在哪?


    畫麵詭異地變成了三名施法者集體盯著其中一位的褲襠部位,狄寧紅著臉,撩起袍子——


    雅藍和西瑟爾整齊地倒抽一口氣。


    兩腿之間光溜溜的什麽都沒有。


    狄寧小聲迴答:“變形的時候不會特別模擬這個器官……”


    “所以你變成魚和我……不是故意折騰我,而是你隻能那個樣?”西瑟爾指著他質問。


    狄寧滿臉通紅地點點頭。


    “奧術學的變形術隻具備外表形態,不具備真實作用啊!”雅藍認真地為學生們分析這個學術問題,“隻有德魯伊們的自然變形術才能變出真的能用的器官,奧術變形術隻能改變形態,這個形態隻是一種模擬狀態,不能真正使用。”


    西瑟爾往後一倒,兩眼空白,絕望地看著天花板:“到頭來我被一條魚給上了。”


    狄寧站在門邊,頭差點低進地毯裏,雅藍默默拍拍他的肩膀。


    看西瑟爾那個樣子,雅藍覺得把他從床上拖起來真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情,他躺在亂糟糟的、沾滿各種粘稠液體甚至混合嫣紅血跡的被單裏,本來服帖柔順的長發也揉得亂糟糟,祭司的身上當然不會留有明顯傷痕,尤其是雙方的治愈術水平絕對代表得了全大陸行業標杆——


    但是上個床,連治愈術都用上了,這是多麽可怕的技巧啊?


    現在雅藍看著他的兩個學生,根本腦補不出任何旖旎畫麵,他隻能想到一個半人半魚的怪物立著一根碩大的、長滿鱗片的兇器對著另一名無辜受害人一頓狂捅,並且伴隨著捅半天捅不對地方造成的流血事件以及高聲慘叫。


    雅藍伸手扶額,手從額頭一直抹到下巴,認真反思自己的教育。


    狄寧這種在聖殿偶爾撞見兩位祭司拉小手都會臉紅半天的純情小處男……雅藍皺眉,西瑟爾不會就此甩了他吧?作為一名有眼光有見識的傳奇刺客,現在的情景在他眼裏就是慘案啊!


    謎一樣的尷尬氣氛持續了半天,雅藍看了看他的學生們,床上那個仿佛一條鹹魚,地下這個真魚則一臉的死灰。


    “嗯……”雅藍想了想,“狄寧,過一會去我那拿點……學習資料。”


    狄寧慘白著臉,點點頭,依然一副要哭的表情,幹巴巴地撇嘴,囁嚅了好半天,蹭到西瑟爾床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著西瑟爾的一縷頭發,拉了拉:“對……對不起……我錯了……”


    現在躺著被子裏的西瑟爾和雅藍的表情如出一轍。


    “嗚嗚嗚……你別不理我呀!”狄寧又開始了,看他這傷心的模樣,好像他才是吃了大虧血流成河的那一位。


    “我沒有不理你!”西瑟爾憤怒地抽迴自己的頭發,“誰讓你上完就跑的!看你跑的那個速度,好像我是某種會吃掉交/配對象的雌蜘蛛!”


    狄寧左看右看,雙手捂住臉,把自己的臉藏起來,他頭發裏露出的耳朵紅得不像樣子,摸一摸都在冒熱氣。


    “我……我……我真的知道錯了……”狄寧可憐巴巴地說,“我……我隻是嚇到了,我看到被子上……有好多血啊…我擔心你……”


    “那是誰的錯!”西瑟爾又生氣起來,“是誰技術那麽差的!”


    狄寧咬著嘴唇,憋住不哭:“我……我會好好練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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