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冬天,在京城鬧鬧哄哄,宣宣揚揚建造了小一年的各家的省親別院終於陸陸續續竣工。


    正月,宮中妃嬪按品級,請欽天監算了日子,先後出宮。


    最開頭是淑妃,然後是德妃,再有是前兩年終於晉封的賢妃。要說這賢妃不論哪個世界都算好命。之前有十二皇子,現在因為蝴蝶效應,十二皇子成了林寧的,她倒是生了位公主。別看是位公主,確實皇上唯一的女兒。


    這倒不是說宮裏生不出女孩兒,公主也有過幾位,隻是都早夭,唯獨賢妃膝下這位站住了。這樣的情況豈能不特殊,皇上自然就更加喜愛了,各種寵著疼著。


    賢妃之後,便是“賢德妃”賈元春了。


    正月十六,徒元海來明粹宮,徒明洲也正好過來,林寧便喚了徒明延,四個人吃了頓飯。飯後,兩個孩子走了,徒元海倒是沒走,幽森森地問道:“你是否覺得宮裏是見不得人的地方?”


    林寧心肝兒都顫抖了一下,言道:“怎麽會呢?若是如前朝喪國皇帝時期一樣,一味寵幸奸臣之女,荒淫無度,使得後宮烏煙瘴氣,那才是見不得人的地方。可皇上是明君,在前朝是,在後宮也是。再說,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論在哪裏都是開心的,怎會見不得人?”


    徒元海愣了半晌,轉而輕輕笑起來。


    林寧低著頭,泡了茶奉給徒元海,再沒多嘴。


    即便徒元海自知宮裏不單純,即便他也曾見識過宮裏的險惡,可作為一個帝王,是絕不願意聽到別人說他的後宮乃是見不得人的地方的。


    妃嬪省親,身邊進進出出跟著一群人,做了什麽事,說了什麽話,徒元海怎麽會不知道呢?賈元春太大意了。


    林寧嘴角一彎,她這話也算是不經意間給賈元春上了個眼藥。果然,此後一個多月,賈元春都沒能見到徒元海的麵,可是就在宮裏漸漸覺得她失寵了的時候,賈元春有孕了。


    可是,這個孩子終究沒有等到出生,五個月上沒了。


    *********


    深夜,風兒唿嘯而過,吹得冷宮裏破敗的門扉砰砰作響。


    林寧一皺眉,玉枝早已將手中的披風給她搭了上去。林寧裹了裹衣領,冷漠地看著癱在地上的淑妃,“皇上的意思我已經傳到了,該怎麽做,你自己心裏掂量吧。”


    淑妃看著林寧,雙眼透著惡毒的光,麵目猙獰,仿佛能吃人一般。


    “我不信,我不信皇上會這麽對我!我還有皇兒,我的阿澤!阿澤是他的長子,他難道連自己的兒子都不顧了嗎?”


    林寧嗤笑,“你的兒子是皇上的兒子,賈元春的就不是嗎?若皇上當真一點都不顧念大皇子,如今隻怕就不隻是讓你自盡了。”


    淑妃一個激靈,“是你!是你對不對!我的計劃安排的□□無縫,怎麽會……怎麽會……”


    “重要嗎?是不是都好,人證物證總歸是你自己的。事也是你自己做的。”


    淑妃仰頭大笑,“棋差一招,我輸了。甄素妍,你別得意。你以為你自己就幹淨嗎?明知我要對賈元春下手,明明已經掌握了整件事,隔岸觀火,你也算不得什麽好人。”


    林寧默然,她從不認為自己是個純粹的好人,為了完成任務,她並非沒有使過手段。她是早就知道此事,也完全有能力救那個孩子,可是權衡利弊,她終究選擇了袖手旁觀,等事發之後,再將淑妃揭露出來。


    淑妃笑了一陣,忽然似是想到什麽,連連搖頭,“不對!你是不是還做了什麽?”


    不!是一定做了什麽!東窗事發之後,她就降罪打入冷宮,此事已經過了好幾天,當時徒元海並沒有別的處置,怎麽突然間讓人傳話,讓她自盡呢?


    “甄素妍,你做了什麽?你到底做了什麽?”淑妃從地上爬起來衝向林寧,隻是還沒摸到林寧的衣角已經被玉枝推到。


    林寧看了看守在門口的玉盞,確定此處不會有外人,這才道:“我在你用來暗害賈元春的麝香裏頭加了一樣東西,芙蓉靨。”


    芙蓉靨!


    淑妃倏忽色變,渾身顫抖起來。


    “你也是宮裏的老人了,皇上心裏最愛的是誰,你不會不知道。當年敏妃怎麽沒的,你也應該很清楚。芙蓉靨,是皇上心裏不能碰的。”


    淑妃的淚水落下來,何止是不能碰的。想想敏妃的下場,想想徒明遠和徒明義。


    她伺候的皇上二十多年,自然了解皇上的性情。若她隻是殺了賈元春未出世的孩子,皇上褫奪她的封號,將她打入冷宮就是。念著多年的情分,總會留她一命。可若是沾上了芙蓉靨……


    即便芙蓉靨非是口服,即便賈元春身邊也沒有輔佐之物,更沒有用作熏香,但皇上容不得。當年敏妃之死揭露出芙蓉靨的可怕後,各宮都搜了一遍,徒元海明文下令,宮中不許再有這等東西的存在。


    看到芙蓉靨,徒元海就會想到莫婉茹,想到莫婉茹的死,重新揭開這麽多年心頭一直沒有痊愈過的那道疤痕。


    徒元海在其他方麵都可算明智,隻有在莫婉茹的事情上,隻需沾上一點和她的死有關的東西,徒元海絕對無法容忍。


    即便莫婉茹的死和她半點關係也沒有,可徒元海會這麽想碼?他是不是想著,當年莫婉茹的死,除了莫敏茹之外,是不是還有她的一份,到底當年她和莫婉茹的關係並不算和睦。


    即便這樣的猜想隻是猜想,沒有半點作證。


    淑妃嗤然一笑,是啊,也就是因為沒有作證,所以還能容忍她選個法子自我了結,否則……


    淑妃一歎,“甄素妍,你果真好本事。”


    林寧心緒複雜,事情到了這一步,她是贏家,本該高興,可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她看著淑妃,竟生了幾分兔死狐悲之感,語氣也軟了一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皇上在莫皇後之事上是最容易遷怒的人。如今機會給了你,若是你死了,大皇子好歹是皇上的血脈,皇上總不至於對他怎麽樣。”


    隻是,有這麽一件事在,大皇子與皇位再也無緣了。


    今日,徒元海隨便找了個名頭訓斥了大皇子一番,撤去了他的職位,令其閉門思過。


    淑妃閉上眼睛,嘴角苦笑,為了大皇子,她別無選擇。


    ********


    林寧才走出冷宮沒多久,便見玉盞小跑著追上來,小聲說:“淑妃娘娘上吊了,奴婢看著咽了氣。”


    林寧輕輕點頭,“知道了。明兒一早再報吧。冷宮清淨,少有人來,也沒什麽宮女太監,發現的太早不和常理。”


    到底是要當做“畏罪自殺”的。不然她也不會深夜前來。


    林寧迴頭,看著蕭瑟的冷宮,心底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但凡入了這裏的妃嬪,都死得悄無聲息,連同之前的甄玲也是一樣。沒有人能夠受得了冷宮的苦楚。有那麽多被打入冷宮後受不住而自殺的人在前,淑妃的舉動並不意外,反而會讓人覺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也不知是不是死的人太多,冤魂太多的緣故,冷宮內外都一股陰森森的氣息,林寧不由得又緊了緊自己的衣領,言道:“明日傳消息去燕王府,告訴老五,是時候動手了。”


    淑妃已死,大皇子雖未曾被降罪,但其手中無兵權也無內閣重權之位的人支持,其他諸如三大皇商和一些低品級的官員,或是一些品級不錯卻無實權的,不足為俱。現今要對付的,便隻有七皇子。


    鎮國公府也屬於四王八公之列,徒元海對四王八公的布局也已經接近尾聲。不如趁現在加上一把火,讓他再快一點。


    林寧想,她大概是已經等不及了。


    宮裏的爭鬥,她厭倦了,她必須在自己被逼成十惡不赦的人之前結束這一場,否則,若在這麽發展下去,她不確定下一次,她會不會自己親自動手,為了任務,也是為了生存……


    九月,多位大臣彈劾鎮國公牛家與七皇子勾結,賣官鬻爵,巧取豪奪。七皇子在吏部任職,又是皇子之身,手上權利不算小。可這樣重要的位子,本該是為國選才,卻變成了他人謀取暴利,安插自己的勢力,排除異己的工具。


    諸多證據接踵而來,一樣樣在金鑾殿上甩出,文武百官盡皆嘩然。


    甚至於鎮國公牛家還直接明碼標價,比如有人求外任,那麽富庶之地的多少錢,一般地方的多少錢。從七品的縣令到四品的知府,每一樣都有具體的金額規格,讓人看了簡直歎為觀止。


    更不必說,牛家還接著宮中的德妃和七皇子的臉麵,各種搶奪良田,包攬訴訟!


    徒元海在大殿上差點沒直接氣暈過去,下旨徹查。


    七皇子從親王降為郡王,再不入朝,鎮國公府的下場自然是不必說的。


    而鎮國公府的倒下,似乎隻是一個開始。有此事牽扯出的包攬訴訟,一經刑部徹查,發現許多家也有這樣的情況,於是這順藤摸瓜,一搜一大片。


    四王八公幾乎大半都落了網,賈家自然也不例外。


    賈璉因在任上,倒是免於此難,隻是揚州這邊的肥差,那麽多雙眼睛盯著,恐就不好保了。賈璉直接上了請罪折子,辭去了官職。可卻是由於這樣的識時務,徒元海並沒有再追究其他。


    賈璉交接好職務,卸去烏紗,再迴京城已經是一個月後。彼時,賈家人已經被林家贖了出來,別置宅邸安置了。賈璉自己買了套小房舍住了下來。倒是同二房那邊疏遠了。


    甄璃進宮,林寧忙不迭的安慰。然而甄璃麵上半點失落的表情也沒有。他們都知道,這算是最好的結果。即便失了官職有如何?等徒明洲上位,自然有賈璉的起複之日,何況再如何不濟,到底還是林寧和徒明洲的親戚,他們這一房總查不到哪裏去。


    況且,她們這兩年在揚州可暗地裏置下了不少產業。如此不過是賈府剛出了事,不好拿出來。等過上兩年,事情淡了,關係遠了,自然就好辦了。


    兩年後,徒元海冊封徒明洲為太子,協理國事。


    又五年,徒元海駕崩,徒明洲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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